从龙 第3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方黎昕气冲冲地盯着林晗,咬牙道:“我看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忍不住想笑,好在垂着脑袋,旁人看不见。这个小郎君倒好玩,是个心高气傲的。此时又有人匆匆忙忙地闯到后院来,在方黎昕耳边低语几句,他立时变了脸色,从随从手里夺过剑。

  “真的?”方黎昕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旁人不知出了何事,默不作声候着,大气也不敢出。方黎昕在原地踱了几步,对着林晗指了指:“你,跟我走。”

  他不卑不亢地跟在方黎昕后头,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处游廊。廊前繁花正好,姹紫嫣红,锦绣如织。正堂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方黎昕脚步一顿,紧接着快步穿过前院,领着林晗从大门出去。

  少年分给他一匹马,用指腹擦拭过剑鞘,问道:“杀过人么?”

  林晗回想起几天之前的雨夜,血脉中似乎还咆哮着手刃聂铭的快意。聂铭是叱咤沙场的悍将,仗着手下几十万苍麟军横行无忌,不把他放在眼里,到死也想不到竟会栽在他手上。

  他压抑着嗓音,点头道:“杀过。”

  得到满意的答复,方黎昕唇边扬起抹意气风发的微笑:“有出息。不枉我看中你,跟我到东郊翠峦山去,二郎被人劫了,你若能把他救出来,好处少不了。”

  此人行事洒脱不羁,有两都游侠的风度。他说完便纵马朝着东门去,林晗扬鞭紧追其后,很快便到了翠峦山。

  翠峦山窝着一路剪径的匪徒,专门劫掠过往的商贾豪富。官府围剿了好几回,可这里的匪居然越剿越多。杨二平日里不学无术,却是杨氏独子,将来要靠他继承家业的,家主扶着这坨烂泥上墙,要他慢慢接手家中生意,这才第一回行商,便被山贼盯上。

  两个少年查探半天,摸清了贼窝所在。初生牛犊不畏虎,方黎昕提剑纵马便杀上去。翠峦山匪才宰了杨二这只肥羊,乐得上下欢庆,正在寨中飨宴,孰知突然杀出个不速之客,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刺倒数人。

  林晗心思缜密,哪里见过此等风风火火的做法,直觉要出事,匆忙提着剑掩护他。方黎昕纵马在寨中飞驰,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持剑大声呼喊道:“二郎!你在哪?”

  有人挽弓搭箭,直朝着马上那人明快的身影。林晗催马过去,将弓手斩倒在地,扬起一道血练。

  有个颤抖的声音冒出来:“小方!我在这里!”

  方黎昕惊喜地看向那人:“二郎?!莫慌,我这就带你走!”

  杨二被捆了手脚,丢在一堆茅草旁,满身脏污泥水,难看得不成人样,一见方黎昕便涌出眼泪,嗡嗡地哭。方黎昕斩断绳索,把他扶上马,两人正要原路冲出去,便被数名弓手挡住了去路。

  匪首腰挎大刀,满脸横肉,浑身冒着怒气。

  “想跑?你当爷爷我这是什么地方?!”

  山匪手里有弓箭,方黎昕不敢轻举妄动,身下白马焦躁不安地逡巡。此时只听几道锐利的风响,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弓手们纷纷倒地毙命。后头的林晗拈弓放箭,又是几道连珠箭,嗖嗖地冲着匪首掠去。

  方黎昕得了空隙,立马带着杨二突围出去,只剩林晗在乱成一团的匪寨里。他见少年人走了,便择路往外突围,匪首手忙脚乱地躲过几发连箭,冲手下震怒地喝骂。

  “给老子拿下这个小娘们!”

  林晗勒紧缰绳,直冲着蚁行的人群踩过去,强行冲破了围困。喊杀和喝骂的声音震响半边天,匪寇尾巴似地黏在他身后,骑马的骑马,狂奔的狂奔,手里拿着大刀弓箭,紧咬着他不依不饶。他换了条不同的路,疾行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遥遥地望见天空有只苍鹰盘旋几圈,慢悠悠地追在他的马后。

  耳边不时传来冷箭破风的锐响,他斩落几根羽矢,突见有个姿容俊美的白衣少年站在道旁,似是在发呆,全然没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纷乱。

  那人两眼放空地立在树旁,惹眼得像是谪仙。身形虽高大,却显得窈窕劲瘦,有股潇洒落拓的侠意。

  马蹄扬起尘埃,林晗冲他大喊道:“山匪来了,还不快走!”

  少年蓦然转向他,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林晗的目光同他清凌凌的眼睛相触,莫名其妙地有些微妙的悸动。他急忙勒马转身,听见一声铮然的刀鸣。

  他的刀法干净利落,刀口抹在人身上,沾不到半点血花,便精准割断咽喉,轻而易举地取走人命。这样利的刀锋,没有十多年的磨砺是绝对出不来的。林晗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杀人这件事做得如此干净,好像只是专心沉浸地舞了一套剑法,他面对的不是蜂拥而来的敌人,而是一树娴静的落花。

  卫戈收回刀势,刀身银亮如初。结束得很快,不过喝口水的时间,他面前最后一人疲软地倒下,浑身亦见不到血迹,只有颈边有道红绳似的伤口。他像是个冷漠无情的傀儡,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动容的神色,此刻转身朝着林晗道:“全都解决了。”

  仔细琢磨,他这句话令林晗回忆起往日做皇帝的时候,好似在跟他讨要赏赐。他望着这人的脸,张口结舌了半刻,朝着他抱拳道:“多谢兄台。”

  这人皮相虽好,但是平白无故给他一股悚然的寒意。林晗不愿久留,转身欲走,那人却把他叫住,淡淡道:“江湖险恶,这必定不是最后一次,下一回还能不能遇到我,可就说不定了。”

第4章 国殇

  这人使刀的手法老练狠辣,一双手似乎就是为杀人而生的,刀锋的锐气和冷硬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有经过长久的练习,才能像方才一样在重围中精准而沉稳地出手。他不像方黎昕那样的少年游侠,更像是名门豪富豢养的死士,把杀戮当作生命中的全部,经年累月地钻研过杀人的技法。

  林晗明白那股悚然从何而来,他望着少年的眼睛时,看见的不是一个温热鲜活的人,而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两个人在诡谲的静默中对峙,卫戈忽然抛给他一件物事。林晗抬手接稳,触手冰凉沁骨,冷得像他手里的刀锋。这是根制式奇异的哨子,约莫两节指头大小,其上雕刻的图案质朴粗犷,颇有塞外之风。

  林晗收下哨子,从身上翻出一枚碧玉扳指。扳指原本是他戴在手上的,逃命时嫌戴着它妨碍用剑,便取下放在身上。江湖人有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偶然相遇,彼此意气相投,便取下信物互换以为凭证,他年人海再逢,还可凭借故人故物,在旧时月下,对酌一壶新酒。

  这个刀法精湛的少年主动朝他抛出信物,便是认定了此面的眼缘。林晗看了看他白皙的脸孔,虽不知此人瞧中了他哪里,但也欣然接受了短哨,还取出玉戒相赠。

  他后知后觉地回应他的话,言辞规矩客套:“今日能结识一个像阁下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事。”

  卫戈轻轻一笑:“不仅能做个朋友。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你也可以来找我。”

  林晗扬了扬眉梢。这人朝他隐晦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佐证了林晗初时的猜测。他是专为人扫除障碍的死士,或者以杀谋生的刺客。

  他取出自己的刀,捏着刀柄出鞘一半,露出银亮锐利的锋刃,刀身从刀镡下方弯曲,形似一片柳叶。林晗对着刀和人欣赏片刻,盯着他那双美丽的、清亮的眼睛。他忽地记起颐山夜里湿淋淋的风雨,肆虐的水汽和刀光剑影,如此深邃的眼睛,只要曾经见过,必然再也无法忘怀。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杀我?”

  林晗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股威势,即使他从未刻意朝人施压,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度也从眼神间,语句中,甚至头发丝里透露出来。

  居然已经被他识破,卫戈原本想着负隅顽抗,装作不解,可在对上林晗的眼神时改变了主意。他从皇帝眼底看到了冰冷的拷问,如若说他自己是一把杀人的刀,那么林晗便是执刀的人,寒芒从未显露,却能决定着刀锋何时落下。

  他兴致盎然地觉得,此刻他眼底的刀像是要落在他的脖子上了,假如他的回答不能让林晗满意,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如若无法杀死,照他那样坚烈的性子,至少也是鱼死网破,他是见识过的。

  “我是刺客,想杀谁就杀谁,杀与不杀全凭自己心意。” 越是知晓他的脾性,卫戈竟越好奇眼前这位高居上位,天子一怒的场面,“倒是陛下连死都不害怕,想必能够效仿越王,整顿麾下卷土重来。”

  这话有些讽刺,越王吞吴,尚有三千甲胄,而林晗茕茕一人,拿什么重振旗鼓。林晗笑着瞅向他,甩了甩手上的鞭子,揶揄道:“你一个聂家的走狗,也知道越王?”

  “我自认不是聂家的走狗,也不想做走狗。”他猛地合上刀鞘,看向林晗的眼神里有着灼灼的锋芒,接着极其轻柔地开口,“我是觉得和陛下有缘,所以不介意小事,如若陛下有令……汪。”

  林晗古怪地笑了笑:“噢──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志向,原来也不过是想换个主人。”

  这人就像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不光爪牙锋利,谈吐间亦有股不驯的傲气,言辞更是暧昧轻佻,亦正亦邪。那夜他先放他一马,此番再隐晦投诚,却不袒露动机,着实令人生疑。林晗明白他说的话定然不可全信,可他武艺精湛,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细细一想,便觉得这样的人若不为他所用,实在可惜。

  好在如今他们能当面相安无事地说话,至少可以确定,这小刺客确是不想取他性命,如此便能找机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投诚。可杀手这类人不比臣子宦从,他如今又落魄,用不得往日那套笼络人心的权术。杀手最是无情无义,唯利是图反复无常,更别提这人还是聂氏的部下,既难以拿捏他的心思,又说不准他会不会再改主意。

  山野间沉寂了没一会,忽然又响起嘈杂的声音。林晗回头一望,只见树影间乌泱泱一片人头,顺着坡奔到官道上,都举着兵器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追来,口中嚷嚷着报仇雪恨。

  他攥紧马鞭,对刺客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想办法脱身。”

  卫戈横刀挡在官道上:“你先走吧,有缘再见。”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好似赶他回城去吃个早饭。林晗亦不推辞,扬鞭策马奔向东都。他在城门口碰见了方黎昕,不知怎的,方黎昕和杨二皆是满身狼狈,好像去泥潭里打了个滚。那杨二没出息地攥着方黎昕的袖子,不知嘴里哭哭啼啼地念叨什么,听得方游侠直瞪眼睛。

  方黎昕瞅见林晗打马过来,连忙拦在他跟前:“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他记起自个现今的身份,沉默地下马,对着方小公子摇了摇头。方黎昕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一脸喜色,眼中叹服:“好,好啊!真是个英雄,要不是你帮忙我兴许都回不来了。我一定告诉姨父,让他好好奖赏你。”

  杨二挤到两人跟前插嘴,哭丧着脸:“怎么办呀小方,你看我人是回来了,可是货都──”

  方黎昕不乐意道:“救你这回都是出生入死的,还指望着我们再去一遭?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那不是太紧张,忘了嘛。”杨二愁眉苦脸道。

  既已救出了人,三人便往府宅去。杨家主人经商在外,府中只有女眷,初时听闻噩耗,都聚在正堂里泪眼相对。如今他们一回来,主母方氏领着姑娘出门相迎,身后跟了一众侍女仆役。杨二扑进母亲怀里,像个小孩似的哭闹,直说货全丢了,他爹肯定要剥了他的皮。

  方夫人连声安慰:“丢了就丢了,人回来就好。”

  这家的大娘子姓杨名萤,就是一个月后便要出阁的姑娘。杨萤生得周正清秀,仪态举止颇为端庄,不像商户出身,好似高门大族里诗书翰墨温养出来的闺秀,比起亲弟弟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方黎昕跟她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在姨母跟前把管事带回来的奴婢林晗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描绘成了一个单枪匹马万人敌的狠角色。林晗自觉当不起这等赞誉,要说一夫当关,他脑子里竟浮现出当日那个模样俊俏的小刺客。

  说来遗憾,那人认识他,他竟还不知道刺客的名字。

  因着主人家对他另眼相待,林晗比起府上其他仆役便自由了许多。他每日都会去建鄣城中,等到市署令开市,便去最繁华热闹的春意楼前买碗凉茶,听南来北往的过客谈论近来的消息,有时候待一两个时辰,有时候直等到闭市。

  望帝宫之变后的第十七天,盛京传来帝崩的消息,即日开始举国服丧,两都满城缟素,三月不得宴饮嫁娶。闹市之中,他周遭的百姓无不叹惋,谈起这位早逝皇帝无功无过的生平,连平民白丁都知道大梁朝廷里权臣当道,各方豪族彼此倾轧,所谓九五至尊,已然成为权臣之间角力的棋子。

  权臣当道并非朝夕之祸,短短三十年里,林晗已是第四位退场的皇帝。他之前的那位还在东宫时,曾经深陷夺嫡的动乱,即位后大肆屠戮手足兄弟,自己也没留下子嗣,后来只能从宗室里挑出人选继承大统。

  他便是重臣们选出来的,自那一天起,林晗的命运似乎早就注定。前车之鉴,莫不哀矣,可他一直以来却都在走几任先帝的老路,朝着既定的结局迈进。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哀叹他,为他的离去服丧,但似乎又都跟他毫无关系。空落落的天地里,他来时是一个人,尊贵无比,走时亦是一个人,潦倒落魄。

  他灌尽茶水,只觉得口中苦涩,胸间沉闷,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流里。国丧在即,一眨眼,建鄣城皆着缟素。

  他望着满目缌麻,只觉得一抹抹白影像是缠绞在脖子上的白绫,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他明白,自己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盛京的权臣用死亡剥夺属于他的一切,从名字到身份,埋葬得干干净净,经年后只剩史书上寥落的一笔,没有人会记得像他这样懦弱的皇帝。

  浩大天地,孑然一身,林晗不觉得悲痛自怜,心中被一股仇恨的烈焰灼烧着,失魂落魄地来到东郊翠峦山,摸出那支小巧的哨子。

  绵长的哨音有股胡笳般的哀凉,在葱茏的山野间萦绕不绝。不到片刻,他望见那只熟悉的鹰,在云间盘旋几圈,悠悠地落在树梢上。

第5章 三王势起

  皇帝突然驾崩,整座盛京城笼罩在阴云当中,朝堂草野,莫不哀恸。先帝梓宫要在紫微殿停灵十九日,文武百官,宗室后宫,异国使节等需得前往服丧。十九日后,便是太常选定的吉日,要把先皇灵柩迁往清都观。

  这日清早下了一场缠绵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水雾,帝都上空灰云低垂,不时刮过阵阵刺骨的寒风,已经有了冬日的凛冽之意。

  楚王仪仗停在朱雀门前,从中走下来个矜贵不凡的男子,一身雪色素衣,举手投足间冷淡高傲,眉眼中似乎有股化不开的寒气。穆惟桢步行入甬道,祭悼完先帝便欲出宫回府,出了紫微殿,冷不防遇见了当康长公主。

  当康长公主今日着了一身素服,发髻垂若乌云,不见往日奢丽风流的模样,却依旧不改夺目的风姿。

  “我说朱雀门前头的车驾看起来眼熟呢,原来是惟桢回来了。”她一脸笑意地打量多年不见的楚王,由女官扶着,袅袅婷婷地朝这个不怎么亲的侄儿走过去,“从荆川到盛京少说得三十日,这才几天,桢儿倒是忠孝可嘉。”

  穆惟桢恭恭敬敬地朝她俯首行礼:“皇姑安好。”

  长公主轻笑:“怎不见惠王?”

  “皇叔来时染了风寒,忧思过度,太后特准他先在府上养病。”

  当康满意地点点头:“惟桢长大了,有楚王妃当年的风采。唉,要说那时候,我和你娘颇合得来,我怀桓儿的时候她常带着玉善郡主到府上做客。一晃过去,都这么多年了。”

  穆惟桢默不作声。瑟瑟秋风吹过,不知从何处卷来几片银杏树叶,在地上空中飘飘摇摇,当康像是回忆起了伤心事,面上露出哀戚的神情,“一看到你就想起我的桓儿,他跟玉善一样,都是没福的孩子。”

  穆惟桢道:“皇姑节哀。玉善在荆川将养身子,等她好些了,我便带她来看您。姑姑待她极好,玉善常念起您。”

  听他如此说,长公主一扫阴霾,喜笑颜开的,比初时多了几分亲善:“真是好孩子。难得回来一趟,跟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穆惟桢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婉拒,同长公主一边说话一边走在漫长的宫道上。

  天空愁云惨淡,两人离了紫微殿老远,长公主便笑道:“说来,惟桢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看你就是个懂事孩子,不会徒令长辈操心。你不知道,本宫这两天正愁呢,我没了桓儿,只剩子玉这么个姑娘在名下,可她同我不亲,前几日檀王有意提婚,被她一口回绝,闹得难看,倒叫我这嫡母难做。”

  穆惟桢思忖片刻,回忆起她口中的人物。当康长公主下嫁裴佺时闹出过一场大风波,那时裴氏不比现今如日中天。裴佺平定燕云的战乱凯旋回京,都城百姓夹道相迎,万人空巷。他率领王师行在朱雀街上,鲜衣怒马,风光无限,被还在闺阁当中的长公主一眼相中。

  然而他那时已经有了妻子,当康执意要嫁,跑去求取了皇帝跟太后两道谕旨,硬是进了裴氏的门,后来还逼得裴佺休掉发妻赵漪光,甚至自毁容颜,成了残废。这样的日子哪里有指望,不可一世的长公主为安抚心上人放下颜面,便将赵氏接入府中,没过多久赵漪光便生下一个女儿,而她自己出嫁三年才怀上子嗣。

  几年之后朝堂遽变,朝政被宦官把持,裴氏在燕都起兵清君侧,燕国公裴辅与嫡长子裴佺战死沙场,只剩下年方十八的庶子裴信活着回来。

  裴佺死时,赵漪光在他身边先一步自刎,夫妻二人双双赴死,生同衾,死同穴。长公主得此噩耗,心衰力竭,大病不起。她的儿子自小便由父亲抚养,战乱时亦在燕地,才满六岁,从此也下落不明。裴子玉则跟着叔叔长大,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恭敬周到,事事分明,却少了几分亲近。

  长公主此时提起裴子玉,穆惟桢自是明白她话里试探之意。皇帝新丧,没留下子嗣,朝堂难得平静几日,可不知多少人心急如焚,盯着几个有希望的宗室。

  檀王母家出身难看,他虽有心,长公主必然瞧不上他。穆惟桢便不同了,他是敬宗皇帝懿怀太子一脉,跟先帝是堂兄弟,又得惠王支持,如今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长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这些事,他便心烦,装作驽钝的模样道:“有劳皇姑挂念,我还年轻得很,暂时不想成婚的事。”

  当康长公主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知道年华易逝,大好的时光便拿去挥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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