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98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此刻黄昏降临,满天金红,一弯月牙挂上漆黑纤瘦的树梢。林晗注视着广袤的荒地,对着几个跟随的官员道:“宛康不比江南、关中沃土,但铜泽、樊川二地并非无药可救。我在别处见过一种‘洗盐改土’的妙法,能让万顷盐滩变成良田。待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两位地方官谦敬交掌:“愿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林晗挥了挥手,笑道:“今日辛苦各位了,宛康往后还要仰赖各位同僚。没别的事,便散了吧。”

  众人一一行礼道别,而后三三两两地散去。唯独那张谌挺直地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像是有话要说。

  等地方官都走光了,张谌上前一拜,沉声道:“都护英明。”

  林晗微微一笑,瞅了瞅这人身上的青色官袍。他身上的袍子虽陈旧,却浆洗得干净整洁。领边袖口用同色丝线缝着几个布丁,缝补的人一定耐心细致,针脚细密平整,不仔细压根瞧不出端倪。

  “张县令有何事啊?”

  张谌见他行事果断直接,也不再打弯绕,道:“下官要告状。”

  林晗皱了皱眉:“告什么人?”

  张谌道:“宛康王凝。”

  林晗略微松了口气,笑道:“他不过一个商人,你告他做什么。”

  “王凝可不是一般的商户。此人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趁着天灾压低田价,大量收购农田,害得无数乡民流离失所,更有甚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林晗垂着眼睛,默不作声。张谌慷慨陈词一番,愈加怒发冲冠:“除了囤积米粮,哄抬市价,兼并农田,此人依仗财力迫使不少民户借贷,要么成了他家的佃户,要么就成了奴婢。都护,这等毒瘤简直是丧尽天良,忝为人伦,万不可轻易饶恕!”

  林晗淡淡一笑,道:“县令莫急,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啊?”

  张谌倏然怔住,以为他是不信,交掌道:“都护——”

  林晗动动指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安抚道:“此事你我说了不算,王凝的举动是否欠妥,还得经由法司调查。”

  张谌目光闪烁,想说的话在唇齿间辗转,终是咽了下去,不甘道:“是……”

  林晗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笑道:“今日辛苦了。入夜后风露重,桓儿取件斗篷来,让县令添衣御寒。”

  卫戈依言照做。

  张谌抿了抿唇,接过斗篷披在肩上,朝林晗躬身一礼,而后骑着马离去。

  一息之间,昏黄的暮色下只剩他们两个人。林晗遥望着张谌打马而去的背影,终于克制不住胸间的欢喜,乐出声来。

  “你看看,”他一把拽住卫戈衣袖,依依不舍地望着马儿离去的方向,欣喜道,“我大梁人才辈出,可不单是句体面话。就凭这份胆识,都护府那帮昏官谁赶得上?只是真金沉沙,明珠蒙尘,可惜了。”

  卫戈被他的喜悦感染,亦忍不住笑道:“那你为何不把他提拔上去?”

  林晗摇摇头,道:“张谌知道心疼庶民,他这样的父母官,如今还是留在这里好。”

  他稍稍一顿,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卫戈道:“我听说王凝是王致的儿子,盛京都传遍了,这事有几分可信?”

  “王致那样的身份,他会坐视谣言四起?”

  林晗若有所悟,低声道:“那就是真的了。看来非得会会他不可。”

  “正好,”卫戈把马牵到近旁,便伸手扶林晗上马,“这人才给我递了帖子。”

  林晗抓着他的手臂,皱眉道:“上回就给你送礼,这回还来巴结。缠上你了不成,又给你送美女了?”

  卫戈垂着眼睛,闷不吭声地把他往马上抱。林晗无端生起一股烦躁,紧搂着卫戈脖子不撒手。

  “听话,”卫戈摸了摸他头发,失笑道,“你看,月亮都出来了。”

  林晗吃了回无名醋,心中百转千回,本想像往常一样使小性,却觉得几次三番这样蛮不讲理,恐怕会讨人厌烦,还不如换个勾引的法子,让卫戈明白他的好。

第169章 安全驾驶

  “唉。”

  林晗愁眉叹气,一条手臂松开,摸了摸自己肩膀,道:“天有些冷了。”

  卫戈望了眼沉没的夕阳。几只鸦雀飞过霞光万丈的天空,落下一串串孤寂的长鸣。夜色将近,暮风犹带着热意,非但不冷,倒像是裹了层棉絮在身上。

  他忧心林晗的身子,便伸手握住他的脉。林晗飞快地反握住卫戈手腕,半是撩拨,半是羞怯地抬起双眸,道:“路上风大,能不能让我跟你一块……就不必再骑马了。”

  卫戈回过味来,明白他是想缠着自己,唇角弯了弯,打起了主意,低声道:“还有身斗篷,要不给你披上?两人同骑,天色昏黑,总是不方便。”

  林晗暗暗咬牙,微微蹙着眉头,眼底水色潋滟,牵着他袖子道:“可是我想你,想你抱我。”

  卫戈如愿听到他说出黏人的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羞赧失色的模样,而后遵照着林晗说的,先将他抱上马背,再翻身上马,把他圈进怀里。

  林晗侧身坐着,喜笑颜开地往他怀里钻,双手紧搂着腰肢不放。

  卫戈的衣上,发丝上有股淡淡的熏香,也不知是何香方,清润不失沉实,幽袅却不孤冷,像是三月里浸了春雨的寒枝。

  他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淡香之中。久而久之,那带着体温的气息像是也融进了他的肌肤里。

  马蹄声急促清脆,山野的风如同河流一样翻涌着。

  光是靠在这副年轻的怀抱中,他的血液间便涌起一股别样的悸动,好像他不再是个活人,而突然变成一块依附卫戈的物件。

  这个念头仿佛幽暗的火苗,不仅没让他觉得恼怒,反而让他像是少年人初尝云雨一般,有股跨越禁忌的兴奋。

  林晗按捺住怦然的心跳,仰头打量他俊美的容貌,暗暗设想着不同的画面。

  一直以来,卫戈都把他放在心尖上护着,不论平时相处,还是房事,都竭尽全力顾念着他的感受,时时刻刻温柔相待。

  可是,像这样的美人,倘若蛮横一些,粗暴一些,像挥刀杀人时那样狠厉果断,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被他用牙齿咬断咽喉,再温柔地舔舐着血肉,林晗绝不会有半点异议。

  他甚至隐隐期待着这份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痛感和战栗,憧憬着这股极乐与死亡才能织就的快慰。

  林晗垂下头去,止住了越来越失控的幻想,而这奇异的悸动却从身体上冒出来,烧得他肌肤滚烫。

  卫戈扬鞭策马,丝毫未察觉他变化的心绪,只觉得怀抱里的身子微微发僵,像是根上紧的弓弦。

  “含宁怎么了?”

  林晗脸颊通红,埋在他颈窝,闷声说话:“就是……想你了。”

  卫戈怔了怔,倏然笑道:“不是抱着你吗。”

  林晗挺了挺脊背,余光瞥见飞驰而过的树影。马儿跑得很快,激起有力的蹄响。他的手指捏紧,再缓缓松开,最终下定决心,探到两人身前,摸索着身边人的腰带。

  卫戈呼吸一滞,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

  林晗蹭了蹭他的脖颈,在喉结上轻咬两下,留下一串齿痕。

  “别这样,”卫戈呼吸重了些,迟钝地捏着他的手,“忙着呢,等回去再……”

  林晗轻而易举地挣开手,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不是两全其美?”

  卫戈凝视着他,忍不住吻了吻额头:“在这里不成,太胡来了,万一伤到——”

  林晗解开腰带,把手探进他衣里,卫戈立时闷哼一下,抿紧了唇,哑然难语。

  凌乱的呼吸在彼此之间缠绕不休。

  光是替他抚慰,林晗已觉得情热难耐,等时机差不多了,便松开袍带,轻解罗裳,在颠簸中小心翼翼地抬起腰臀。

  甫一相合,他便失声叫喊了出来,浑身颤栗不止。一息之后,更是颓然倾倒,昏昏欲绝。做到一半,林晗热汗遍身,再也动弹不得,只是餍足地喘息,恍惚间只觉得也变成了一匹马,正被一道强鞭密集地抽打着。

  将近夜半时分才回到营中。这回玩得过火,林晗在路上便昏了过去,许久不省人事,搅得卫戈满心悔恨,后悔当时图一时之欢,没头没脑地许了他。

  他把昏迷不醒的林晗抱进军帐,正要叫医生来看,便有个人影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前。

  “怎么了这是?”帐内灯火融融,林晗躺在床榻上,聂峥狐疑地盯着他潮红的脸,“为何要请大夫?”

  “他……”卫戈紧盯着林晗,拿锦帕替他擦了擦脸,“是我不好。”

  林晗在梦中呓语两声,像是感知到他的触碰,眼睫不禁动了动,仰头蹭他手心

  聂峥看两人衣襟凌乱,身上有股同样的熏衣香,顿时心如明镜,不再多问。

  苏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仔细诊治过后,语重心长地留下医嘱:恩爱有度,务必节制。

  聂峥板着面孔,目光沉沉,道:“裴桓,他到底不是女人,由不得你胡来。”

  卫戈久久凝视着枕被间的人,手心轻轻抚摸着林晗侧脸,平静道:“我从未低看过他。聂将军不明白两情相悦,情不自已便想承欢燕好的心境,故而会生出这样的误解。”

  聂峥面带薄怒,低声道:“你!”

  “唔,”林晗艰难地睁开眼,盯着昏黄不明的烛火,嗓音喑哑,“回来了?”

  卫戈朝他笑了笑,柔声道:“醒了,可有哪处不适?”

  林晗攀着他的手臂,爬起来坐着,望见四下围了一圈人,揉了揉眼睛。

  “有急事么,怎么都到这来了?”

  聂峥压下胸中愤懑,轻声道:“人已经抓到了,如何发落?”

  话音刚落,林晗精神一振,双眼中的朦胧之色一扫而净。

  “关在何处?”

  “暂时扣押在营中。”

  “好,”他淡笑一瞬,扶着后腰,换了个姿势端坐,“提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聂峥微微颔首,便带着苏忱退下,快步出帐。待人一走,林晗便歪靠在卫戈肩头,指使道:“书案旁的箱箧里有副翡翠棋,取出来我俩下半局。”

  卫戈替他揉着腰,道:“好兴致,不是要审人?”

  林晗舒服地眯了眯眼,轻哼两声:“无碍,跳梁小丑罢了。”

第170章 弃子

  卫戈步履轻盈,很快便取出他说的翡翠棋。二人在围屏间摆开棋局,闲适地对弈。帐中烛静声悄,一时只能听见翡翠子落盘的清脆声响。

  小豹子溜进军帐,在林晗脚边逡巡不止。林晗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指头,它便纵身一跃,矫健地跳上膝盖,在大腿上趴着。

  林晗提议下棋,思绪却不在棋局上,十来合内便错子频频。他却心气高,不思力挽狂澜,便要一错到底,时不时抬头瞟卫戈一眼,双目间有股子欲说还休的意味。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不会让你的,”卫戈笑着,执起一枚棋子,在白玉棋盘上轻敲两下,“愿赌服输,输的人要答应一件事。”

  林晗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局势,盲目落下一枚暗子,手上慢吞吞地拨弄着毛茸茸的豹耳。

  “我还赢不了你这烂棋篓子?闭着眼睛也能让你认输。”

  卫戈盯着纵横分明的棋局,小声提醒道:“盘角曲四,含宁,死棋了。”

  林晗“唔”了一声,神思重回方格之间,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棋子。他腿间的雪豹眼目炯炯,忽地跳上棋盘一角打了个滚,搅乱了方做成的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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