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97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赵伦叹道:“先不说他了。陛下选个地吧,趁早办好正事。”

  林晗端详半天,三处选址各有千秋,一时半会难以抉择,便挑了个依山傍水、涵雅灵秀的山麓,道:“不如就这处,远离人境,正好避人耳目。”

  赵伦答应一声,把几幅卷轴收起来,道:“好嘞。我这就去,尽量今日把事办好了。”

  林晗轻轻颔首,目送他出去。正唉声叹气,卫戈便从旁捧了衣服鞋袜来,仔细地侍奉他穿戴齐整。

  “今日休沐,就不去衙门了,”林晗喃喃开口,“你军中有事没?无事就和我去周边县镇巡视农田。”

  “我陪你去。”卫戈道。

  外头一阵脚步响,两个伙夫送来早饭,放在二人跟前的桌案上,又匆匆退出去。他们简单吃了两口,卫戈便吩咐人套上马,两人并辔出营去。走到近郊,遥遥地便听社鼓喧天,金锣铛铛。

  林晗算了算今天日子,笑道:“难得遇上庙会,大清早便这么热闹。”

  道旁有熬糖的小贩,支起一口大铜锅,炉里火焰滚滚,烧得甜香十里。摊子上插着众多纤细的竹签,每一签上都勾勒了糖画,技艺精湛,栩栩如生,花鸟虫鱼,神仙人物,应有尽有。

  林晗赞道:“画得真好。怎还有神仙?”

  “这叫点天兵,”卫戈捏着马鞭,在他身旁按辔徐行,“看见签筒没?抽中地仙,就只能画鸟兽,抽中天兵,便是神仙。”

  林晗玩心顿起,跃跃欲试:“走,刚好路过,我们也去试试。”

  他跃下马背,一手牵着缰绳,踱到糖画摊前。卫戈付账,他便执起签筒,刷刷晃荡两下,抽出个乌木牌子。

  木牌后刻着飘渺的云雾,林晗翻过牌子,只见上头绘了个赤翎羽衣的仙家少年,两袖云雾缭绕,衣洞间伸出雪白的羽翼。旁边还刻着字,道明这仙人的名字,乃是阐教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白鹤童子。

  名号之下,用小字镌刻出一句诗:苍波万里茫茫去,驾风鞭霆捲云路。

  林晗把牌子给摊主看了,耷拉着眉毛:“怎是个童子啊?”

  那摊主嘿嘿一笑,利落地忙活开,道:“童子好啊,下界历练来的,有天上的仙尊师父庇佑,这一世过完,便能回归仙班。”

  林晗满不在乎道:“还天上仙师呢,童子命又不是好命,十个有九个短寿,不都是被上天召回去的。”

  “你这小郎君。”小贩摇摇头。

  “你也抽一个。”林晗转向卫戈。

  闻言,卫戈摸出一块木牌。林晗忙挤到他身旁看,叹道:“护法元帅!比我的好多了。”

  卫戈忍俊不禁,道:“哪里好?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引剑自刎。”

  林晗想了想:“闹海屠龙,还不威风?

  说罢,他取走卫戈手里的牌子,扑哧一笑:“就是画得太小了些,像个三岁孩童。你也不知道避讳点,引剑自刎这种话能随便说的?劳烦摊主,给他绘朵莲花,就不要小孩了。”

第167章 有多喜欢

  摊主应了声,将画好的糖人交到林晗手里。林晗咬了口甜丝丝的糖,趁周围人不注意,飞快地在卫戈脸上印下个吻。

  待亲完了,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嘴里慢吞吞地嚼着糖,一双眼左顾右望,见四周熙攘如初,无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眉宇间颇有些自得。

  卫戈抚了抚脸颊,手臂亦缓缓绕到林晗身后,迅速地拧了把他的腰。

  林晗腰窝一软,与他眉来眼去一番,刻意当着人多的场合,柔软的嘴唇无声开合,对他做出个口型:夫君抱我。

  卫戈如何受得了这等撩拨,顿时怔住,别过脸不说话。

  不出片刻,卫戈的莲花也做好了,两人回到官道上纵马疾驰,不一会就远离了人声鼎沸的庙会,走进重峦叠翠的山间。

  约莫走了半日,太阳正烈,照得背上汗水淋漓,浸透了衣衫,林晗便寻了处桑槐高挂的林荫歇脚。

  他跳下马背,牵着马没走几步,便被人拽到树荫掩映的道旁。林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土里,幸得卫戈扶了一把,没摔地上,倒是稳稳落进了卫戈怀中。

  一阵天旋地转,他又被大力推了把,眼前绿影天光翻飞,趔趄着朝后倒,脊背正正抵在道旁树干上。林晗看卫戈来势汹汹,大叫两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卫戈拿出汗巾,替他擦了擦湿润的鬓发,掌心抚摸着潮红的脸,低声道:“瞎认什么错,不是要夫君抱?”

  林晗眼色迷离,握着他的手背,侧脸紧贴着手心磨蹭:“是啊,好想你……不要这样抱,要那样抱。”

  卫戈皱了皱眉,抬指探他脉息,道:“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他鼻间哼哼两声,算作应答,接着像是失去神志一样,艳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恍惚地蹲下身去,便要伸手解卫戈腰带。

  “含宁,”卫戈把他抱起来,担忧道,“别这样,等回去再说,好吗?”

  林晗抱着他的手臂,须臾前还意乱情迷,此时便泫然若泣,哽咽道:“这毒无药可救,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我总有天会变成不知廉耻的禽兽一般。”

  他仰起头颅,急促地粗喘两声:“穆思玄……他当真是厉害,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折磨我。”

  卫戈忍不住道:“若逼他就范,未必拷问不出解药。”

  林晗失神地笑两声,神情似喜似癫:“解药?我倒不是在乎这东西,我想要他的命!”

  卫戈微微一怔,继而眸光一凛:“我帮你。”

  “不必,”林晗握了握他的手指,努力平复着呼吸,“杀他脏了你的手。这件事,还需我亲自来。只待聂峥动作快些,不要让我失望。”

  “你和聂峥——”卫戈愣了愣,轻声道,“莫非你和他早就有所筹谋?所以才不要我帮你。”

  林晗抿唇一笑,勾着他的手臂,把人朝树影幽深处牵,等到两人的影子都藏得极隐蔽了,倏然搂住他的脖子,贴耳私语。

  “别说他了,有件事可只能你帮我。”他放轻了嗓音,当真学得腔调绵软,滚烫的吐息间尽是股缠人的媚劲,“近处无人,夫君抱我吧。”

  卫戈一脸羞意,泛酸的话堵在口中,终是耐不住他赤裸裸央求的浪模样,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林晗身带奇毒,却无法压抑着胸中排山倒海的占有欲,便抬指挑起林晗下巴,轻声问道:“若我说不愿,含宁会不会难过?”

  林晗低吟一声,眸子一瞬清明,捉住他的手指吻了吻,却不回答。

  “我知道含宁会难过,”卫戈垂着眼睛,淡淡一笑,“我也知道,是自己来得太晚了些,没法子和你一同长大,因而也没法……在你幼时最难过的时候护住你。可是,我还是想让含宁明白,若你有所需,寻的人却不是我,我也会难过。”

  林晗仰起面庞,双眼中碎光闪动,倏而掉下两滴珠泪,滚入草丛消失不见。

  卫戈牵着他的手,让他紧挨着树干,搂住两腿抱稳了,轻轻地啄吻两下。

  这一番告白仿佛打开了林晗心中的闸门。往日行欢时,都是卫戈嘴上极尽讨好,说个没完,这一遭却换成了他,万般迎合,温声叠叠。他缠在他腰上,颠动之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口中喃喃不歇,无休止地念叨着好喜欢。

  脊背贴着树木,虽是硌肉,起坠之时却有股别样快意,使得他两眼空茫,不一会便氤出泪意。

  卫戈扶着他腰腿,仰首湿漉漉的眼睫上亲了亲。

  “有多喜欢?”

  “若有下辈子……”林晗靠在他肩头,额边贴着几缕松散的青丝,眉头似蹙非蹙,语息凌乱,“下辈子还要与卫郎在一起。如果能投成女儿身,就为你操持家事,绵诞子息。”

  卫戈扑哧一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那你我下辈子都是女孩呢?”

  “那我们就还学现在这般,”林晗咯咯一笑,抬手戳他鼻梁,“你做我媳妇,我做你媳妇。”

  “老说我肉麻,”卫戈笑道,“含宁也毫不逊色。”

  林晗低吟一声,弓起脊背,颤巍巍闭上眼。

  半晌过后,他体内药性有所疏解。卫戈将他抱起来,仔细擦了身子,休息一刻,待林晗缓过劲了,才重新上路。

  走到正午时分,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先到了县衙。高官巡视乡县,通常会下发布告,林晗却是突然造访,打得周边几个县的地方官们措手不及,忙不迭跑来拜见。

  “好了,虚礼不必多讲。”林晗朝一排地方县官挥挥袖子,示意免礼,“我今日来便是要看看农田如何了,各位同僚都明白,如今到处缺粮,若不加紧恢复生产,只怕会耽搁来年。”

  他来之前在都护府问过田簿,眼神向着面前的青袍官员们略微一扫,开口道:“涂化县令张谌?”

  一文官款步而出,道:“下官在此。”

  “涂化离宛康最近,也是农田最多的,就先去你们那吧。”林晗扬了扬下巴,“带路。”

  那人依言行事,领着众人往田地间去。涂化地势低矮,原野平旷,农田大片相连,其间阡陌纵横,宛如棋盘一般,因受过雪灾,上一季的苗全部冻死,如今纤毫不剩,放眼望去只一片光秃秃的泥土。

  行走之时,林晗望见许多妇孺老弱携篮带筐的,在田埂间弯着身子,不知低头捡拾什么。

第168章 飞醋

  林晗长身而立,紫袍在熏风间摆舞,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平整的土地,道:“这几日天朗气清,相较四月回温不少,为何田地还荒废着,未种上麦子?”

  张谌回禀道:“周边各县受灾严重,先前为赈济城里,已把七成的粮食调运到宛康。农户手中余粮不多,又恐天候骤变,哪敢把本就所剩无几的粮种播到土里。”

  林晗眉头皱了皱,面上愠色一闪而过,继而轻声叹道:“我叫他们那些官,想法子赈济城中灾民,他们倒好,拆东墙补西壁,把主意打到县镇来了,一昧只图交差。”

  “明公,”张谌语带哽咽,拿袖子拂了拂眼角,道,“我们这些小镇小县,都是些可怜饥馑的乡民,纵然微不足道,也是一条条人命啊。如今乡民们已经到了捡拾荒草充饥的地步。一次两次,我等尚且能交出余粮,可次数一多,不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林晗轻轻点头,动容道:“所幸我今日来了,不会弃百姓于不顾。”

  言毕,他便向张谌等人下达了命令,要他们今日回去后统计各县乡有多少户受灾,每户人口几何,余粮还剩多少,每日消耗多少粮米,要求事事详尽,据实上报。除了报告受灾情况,还要办好劝农的事,尽力说服乡民翻田晒土,早日使土地解冻,为播种做准备。

  兴许是见他与高柔等人做派全然不同,又或者是张谌开了个好头,地方官们原先的忌惮逐渐消失,都畅所欲言起来,争先恐后地在林晗面前陈词诉苦。

  宛康各地都受灾,可周边县镇遭受的灾情最为惨重。接下来去的新留不仅田地荒废,而且人烟稀少,走了半天,连活人的影子都不见。

  “新留令,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林晗问。

  新留县令行了个顿首大礼,战栗道:“新留乡民不堪饥馑,都、都往别处谋生去了。”

  林晗脸色一沉。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新留的百姓几乎都变成了逃户,流窜到各处去了。

  “走了多少?”

  “三分之二……”县令自知兹事体大,颤着声答,“下官无能!”

  林晗呼出口闷气,疲惫地开口:“你啊,堂堂县令,三分之二的百姓都跑了,你还做哪门子县令?为何不上报?”

  新留令辩白道:“下官半月前便已如实上报,可当初番兵围城,州府并未……”

  “好了,”林晗知道这又是个烂摊子,索性揭了过去,“你这里的田地荒着可不成,有对策了吗?”

  “下官无能!”

  林晗沉思一瞬,暗叹这确实是个难题。百姓好像鱼儿似的,跑了便跑了,难道还能挨个抓回来不成?

  卫戈道:“近来没什么战事,不如让燕云军过来。”

  林晗灵光一闪,看向他:“你是说调军队屯田。让将士们过来种地,会不会影响你练兵?”

  “练兵在哪都行,”卫戈轻声道,“无碍,调就是了。”

  林晗频频点头,大赞了声好。

  新留过后,轮到铜泽、樊川二地。樊川靠近山峦,地形崎岖不平,田地散碎在山谷丘陵间,难以耕种。铜泽因当地铜矿山出名,盛产铁器。

  这两个地方都邻近苏勒河,虽辖域宽广,但不适合农耕。除了地势坑洼这一点,常年放牧、引水漫灌,原本就少之又少的田地里渐渐盐卤堆积,到最后成了白茫茫的荒漠,完全种不了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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