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46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林晗卧在一堆杂物中间,懒得起身,朝船舱外唤了一声:“情况如何,来了多少人?”

  卫戈应了一句,从外头进来,道:“三条船,天太黑看不清人数。怎么办,要不要陪他们演一演?”

  林晗点点头:“当然,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锦儿,上弓箭。”

  大梁几个世家都是武勋世族,因而好勇尚武,在朝堂的影响之下,民间亦是崇尚武力,即使是南北走商的人,也会带着刀兵弓箭防身。

  话音一落,姜锦便去到船尾。林晗听见几声连珠似的弦响,水匪们却不见有什么反应。卫戈在他肩上拍了拍,道:“火折子给我。”

  他依言给出火折子,卫戈转身便走,几步跨到船尾。不出片刻,林晗听见江上响起一片下作的骂娘声,闭眼叹了声,便知道卫戈钓上了鱼。

  江上刮着大风,追来三条船,一条着了火,北风一吹,立马变作了火船,上面的人纷纷跳水逃生。另外两条船上的水贼们群情激愤,骂骂咧咧地直追了上来,林晗听着嘈杂声越来越近,起身到船舱外查看,便见无边冷夜之下,贼船头一排排明晃晃的刀刃。

  他突然有些担忧,皱着眉朝卫戈道:“完了,你把他们惹毛了,会不会直接撕票?”

  水贼要是想杀人,他们总不能坐着让人杀。但若是反杀水贼,这计策不就泡汤了?

  “放心,”卫戈轻笑道,“说你家里有钱,他们不会杀人,只会绑你。”

  方黎昕握着一根长桨,朝着火光彤彤的江面望了一眼,道:“那咱们得编个身份,互相串一串,水贼逼问起来,要是说得不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两条船便乘着风近在眼前了。船头上立着七八个水匪,个个拎着大刀凶神恶煞,为首一个大喝一声:“还他娘的想跑?!”

  林晗连忙对着方黎昕招手,高声道:“快划船!别让他们追上来!”

  其余两人听了,立马跟着方黎昕一块没命地划船。可三个一起动手,货船反而在江心打起了旋,眨眼的功夫,便有一条贼船越到他们前头,挡住了去路。

  水匪拦下货船,大阔步迈上去,一刀横在林晗脖子上,怒骂道:“狗肏的,敢烧你爷爷的船!”

  林晗慌忙抱头跪下:“好汉饶命啊!”

  几个水匪从船舱里出来,对着那小头领耳语几句。风大,林晗听得不太清楚,水贼说话又带着荆川口音,他只能隐约猜到几个字,大概在说他们是块肥肉。

  水匪横他一眼:“你们这帮杂种从哪来的?”

  船上水匪来往穿梭,林晗往左右看了看,卫戈、方黎昕与锦儿都被人捆得结结实实,丢在他身旁。

  他咽下一口唾沫,窝囊道:“盛,盛京。”

  “叫什么名?”

  林晗想了想:“魏富贵。”

  “哟,”水匪狞笑一声,“你还是个公子哥不成?”

  林晗连忙道:“我家有钱,你放了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水匪啐了一口,拿着刀,往卫戈一指,“这小白脸是谁?”

  “这我表弟!他家也有钱!”林晗心中飞快地打转,奈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俗气的名字,便磕巴道,“他,他叫木铁蛋!”

  卫戈一眼无奈地盯着他。

  林晗闭了闭眼,伸腿朝方黎昕与锦儿指了指:“他俩,也是我表弟。一个叫二毛,一个叫三根。”

  水匪听了,船上霎时安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阵阵大笑。那小头领拎着刀,刀背在他脸上抹了抹,道:“你家里人还真他娘的会起名字,三根,哈哈哈哈……”

第87章 夜航船

  林晗脸上露出草包似的笑,心里却直打鼓。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情急之下瞎编了几个,祈祷这些水贼犯蠢,听不出这都是他胡诌的玩意。

  水匪笑够了,便把他踹在地上,凶恶地盘问道:“哪个龟孙放的火箭?老子都看见了,自个出来!”

  锦儿本就是奉命护卫林晗的,见此情状,眼中一片幽暗怒意,就要出身认下。一旁的卫戈抬肘挡住他,抢先开口:“是我干的。”

  水匪拿刀在他跟前比划两下,卫戈迟疑一瞬,突然记起该怎么做,刻意往后缩了缩,抿了抿唇:“别杀我。”

  那水贼皱着眉头打量他片刻,眼神锐利地往四周一招。林晗见势不妙,急忙道:“别,别动手!肯定是有误会,我这个表弟他行动不便,一只手动不了,怎么弯弓搭箭呢?不就是一条船,要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水匪瞪着眼睛:“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就连官府王爷都不能动咱一根汗毛,你们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一说完,他便对着几个喽啰吩咐:“小的们,把这个木,木什么蛋,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水匪闻言上前,作势要擒卫戈。林晗咬了咬牙,高声道:“你把他打死了,哪来的赎金付给几位爷爷?”

  水匪经他一提,顿时想起这码事,改口道:“那就给我打残,把他另外一条胳膊也卸下来!”

  林晗扑到水匪跟前,张开手臂拦着:“打残也不行!我表弟这个人,他心思很脆弱敏感的,你把他打残了,他以后娶不着媳妇,没脸见人,他立马会投河自尽的!”

  水匪不耐烦起来:“你他娘的怎么事这么多?那就把他吊起来,吊船头吹吹风。”

  “那就更不行了!”林晗一脸慌张,“这样吧好汉,不就是一条船吗?我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赔十条!”

  水匪听了他的话,态度有所松动,掂了掂手里的刀柄:“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林晗抬起指头,随口就发誓,“如若食言,天打雷劈!”

  毒誓一脱口,水匪便信了他的话,不再为难几人。四个人被分开关着,林晗与卫戈去了水贼的船,另外两人留在原先的货船上,都有五六个水匪看守。

  夜半时分,林晗靠在昏暗的船舱里,外头船板上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

  他和卫戈被绑在一块,背对背蜷缩在低矮的船篷下,兴许是和水贼周旋了太久,此刻觉得奇渴无比,嘴里像是沙漠。

  卫戈听见他唉声叹气,便问道:“后悔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出去把他们全宰了。”

  林晗啧啧两声:“你可别乱来!我受了这么多委屈才蒙混过去,岂能让你给我搅黄了。”

  卫戈轻笑道:“哎,对不住。头一回做这事,没法子帮我们含宁分忧。”

  “卫郎。”林晗突然放软了声,愁眉苦脸道,“我好渴啊。”

  每次林晗一这么叫他,卫戈心中便涌起一股酥软,好似被小爪子挠了挠手心,忍不住想抱他。

  同一股麻绳在两人手腕上打成死结,寻常人根本就动弹不得。林晗觉得卫戈的手在背后不停钻动,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往他身旁靠了些,不出片刻,腕上的绳结居然被解开了。

  腕上一松,皮肉轻松了百倍,林晗背靠着船舱喘了口气,在黑夜里看向一旁的卫戈。

  绳结解了,绳子还连接在两人背后。河上漂流,船中都会预备食水,卫戈贴着船底挪到门边,手肘推开水桶盖子,俯首含了一口清水,回来哺给了林晗。

  清凉的水流贯进喉咙,总算解了几分焦渴。林晗喝完水,不忘在卫戈肩上擦擦嘴,抬头时满脸戏谑:“哎呀,这水格外甜。”

  卫戈早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调戏,双眸幽深地盯着他,意有所指:“这会儿知道叫甜,不叫疼了?”

  林晗脸上一赧:“好啊,越来越不正经,敢开起我的玩笑了?”

  卫戈在他唇边飞快地香一口,低声道:“我不正经的时候多了,你不是领教过?这会只有我们两个,又不是柳下惠,充什么正经人,还不许我跟媳妇说点床头悄悄话?”

  “滚滚滚,”林晗佯作嫌弃地拿脸蛋推他,“谁是你媳妇?就你这不知怜香惜玉的,每回都跟饿狼似的,不得把媳妇疼死?谁敢做你媳妇。”

  卫戈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林晗听着不乐意,追问道:“你叹什么气?我这会儿还腰疼呢,你要是不会,下次换我在上面!”

  卫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别这副模样看着我,”林晗轻哼一声,“有事就说事儿,又不是大姑娘……”

  “哎,”卫戈叹息道,“我能说什么,每次说疼的是你,说爽快的也是你,缠人得跟小猫似的,这会子翻脸不认人——”

  林晗被他说得臊红了脸,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瞧人:“你,你胡说八道!”

  卫戈连忙在他耳根边亲了亲,笑着哄道:“我错了,下回换含宁在上头。”

  林晗被他的头发和气息弄得脊背发痒,心中微微一动,确认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卫戈难得露出个狡黠的笑,接着在他脖子边深埋了两下。林晗跟他睡过几次,身子立时沉入熟悉的酥痒当中,察觉到不妙,仓皇地往后缩了缩,正色道:“别乱来,这会儿不行。”

  卫戈笑着往后撤,俊秀英朗的面容染上夜色,更是夺人心魄,眼中潋滟似春水,半是餍足地瞧着他。

  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四下里响起奔流的波涛和船橹的动静。林晗没有困意,辗转着睡不着,便靠在卫戈肩上出神。

  “睡一会吧,”卫戈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前额,两人彼此依偎,好似雪地里的小兽,“我守着你。”

  林晗摇摇头:“东都裴府里的事,查到头绪了?”

  四周沉默了片刻,卫戈斟酌着语气开口:“含宁,还记得那天的情状吗?西平侯负气而走,息夫人与郡主随后跟上。”

  林晗倏然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卫戈沉思前事,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如果她们都跟西平侯在一块,他怎么会对两人失踪的事一无所知?”

第88章 黄金矿工

  林晗垂眼不语,再度靠上他的肩膀。

  幽邃的夜色漫过脖颈,淹没至眼睫。河水柔缓地击打着船底,浪花迸碎的余响在湿冷的风里轻飘飘地浮动。

  “倒不至于跟他有牵扯,”林晗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与我娘是结发夫妻。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爹,他那个人,在外都是唯唯诺诺的,哪有胆子牵扯到白莲教。”

  依照林晗对西平侯的了解,他对母亲被劫走的事不知情,不是因为藏着什么阴谋,而只在一个词:漠不关心。母亲虽然去找他了,但两人或许压根没见着面。

  况且,穆恒升有什么理由要让人绑走自己的妻子?

  林晗偏头蹭了蹭他,闷声道:“不说他了。我家里是一本烂账,扯不清的。”

  卫戈点点头,不再多说侯府的事。他之前查到的不少,西平侯与夫人之间感情似乎早有裂痕,林晗还在盛京时,穆恒升便偷养了外室。本来么,王侯贵族纳妾不是什么稀罕事,兴许是顾忌着当皇帝的儿子,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做。

  望帝宫之变过后,先帝驾崩,西平侯却不怎么伤心难过,一月不到便将美妾迎进了府中。林晗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他早就多了一双弟弟妹妹。

  一夜过去,清晨寒风刺骨。

  林晗被一阵颠簸晃醒,睁眼便觉得浑身湿寒,冬日的阴气钻进了骨头里。他往卫戈的方向靠了靠,稍微索取到些暖意。

  卫戈正垂着头小憩,顿时清醒地抬眼,双眸里有股清霜般的雾色。

  船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正冲着两人呆的地方。他们彼此望了一瞬,连忙背靠着挤在一处。与此同时,紧闭的舱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沉重的钝响。

  来的是个独眼水匪,拎着一口环刀,对着他二人不客气地扫视一圈。

  林晗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抬头瞟他一眼,被水匪瞪着骂道:“看什么看,老实点!”

  他费劲地挤出个笑,讨好道:“好汉,咱们这是要去哪,什么时候到啊?能不能让我写封信,交了赎金回家去?大冬天的,河上又湿又冷,待久了会死人的。”

  说罢,他低下头轻轻地咳了声。

  水匪朝他们丢了两件灰扑扑的衣裳,警告道:“你小子问这么多有个屁用。把衣服换了,待会上岸去。”

  林晗捏着衣服,皱了皱眉头:“啊?好好的换衣服干嘛?”

  “让你换你就换,破事真多。”水匪呵斥一声,拎着刀划开了绳索,恐吓道,“快点,别想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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