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143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他想了想,道:“用这花制成草药,缝作香囊,贴身佩戴。”

  林晗瞥了眼莹白的花,目不转睛看着卫戈,似笑非笑。

  “这东西如此贵重,手底下的人笨手笨脚。要是毁了,辜负公主一片心意。”

  卫戈当即应声:“我给你缝。”

  林晗愕然,对上他认真执拗的眼神,一时失笑。

  夜半一过,林晗便浑身困乏,先行告退。卫戈本就是陪着他来的,打着灯笼一路护送林晗回帐睡觉。

  林晗饮了些酒,晕乎乎地靠在榻上。卫戈服侍他躺下,果真摸出布料针线,坐在灯下缝香囊。

  林晗隔着朦胧灯火看他,乐得捶床嬉笑,喘不过气。卫戈瞧他几回,眉目带着浅浅笑意,稳如泰山地干着针线活,不时秋波相送。

  须臾,林晗便没了取笑的精力,倒头而眠。卫戈独坐许久,灯火不知不觉烧到了底部,待困极了,才留恋不舍地挪到床榻边,俯身亲了亲林晗额头。

  林晗困意上涌,半梦半醒,迷糊地伸出手臂,喃喃催促:“媳妇过来,咱们睡觉。”

  卫戈顺势拥着他,吹灭灯烛。两人依偎在宁谧的黑暗里,肌肤相贴,好似泡在温泉当中,彼此间热意涌动。

  林晗梦呓般开口:“漂亮媳妇……”

  卫戈凝望着他晦暗的眉眼,忽而语息寂寞。

  “你这么叫我,可是要负责的。”

  林晗紧紧抱着他手臂,呼吸粗重绵长。

  翌日清晨,草原上狂风大作。林晗睡得正香,忽而被掀动的帐顶惊醒,帐中竟然还点着蜡烛。

  床榻外侧被衾凌乱,卫戈坐在案前,手里的锦囊已近完工。

  他慢悠悠爬起,掩唇呵欠,眯眼瞅着摇曳的火光,道:“你熬了一宿?”

  卫戈两手捏着香囊,仔细摆弄端详,嗓子有些哑:“你看,喜欢吗?”

  林晗掀开被子,蹦下床榻,只穿着身单薄宽松的里衣到他背后,俯身趴在卫戈肩背上,修长指头抓着香囊一角,偏头打量。

  素月白的缎子,在灯下辉光粼粼,每寸都缝得精细,正面还密绣着几瓣莲花。

  “嗯,好看,你还会绣莲花?”

  卫戈被他贴着,背后一片温热,颈畔紧挨着一束柔顺的青丝,鼻间尽是林晗身上幽香。

  他恍惚一刹,不假思索道:“可还满意?要是满意,也赏些东西给我,如何?”

  林晗思索片刻,笑意渐浓,攥着香囊回到榻边,取出件贴身绫衫给他,好似交换了信物。

  “那雪莲呢?”林晗爱不释手地把玩香囊,凑近缎面嗅闻,却只有股淡淡的冷香,“已经放进去了?”

  “新摘的雪莲气味浅淡,时日越久越是香浓。”

  “怪不得,”林晗收起香囊,贴身藏好,满意地点头,“正好,带着桓儿亲手做的物件出征。”

  卫戈默然良久:“何时动身?”

  “今日就派先锋突袭苍狼,”林晗有条不紊地穿衣,“等探查完虚实,我便亲自诱敌。”

  说罢,林晗沉重长叹。

  才刚团聚不久,又到了辞别的时候。

  何时才能熬到太平长安,朝夕相伴的日子?

第241章 血战圣山

  天亮之后,林晗召集军中诸将,调遣数支兵马袭掠苍狼部所在的草原。接下来的数日,斥候马不停蹄地将各方情报呈送到依蓝湖大营,商议过后,林晗决定出兵默苍山。

  默苍山是达戎人的圣山,因地势险崛,守备较为薄弱。圣山被敌国主将侵扰,他们一定会派兵出击。

  又三日后的子夜,林晗率领八百宛康府兵及麾下烬夜明,穿越若泽草原,风驰电掣,奔向百里外的默苍山。

  默苍山北麓有座石头城,乃是胡族举行祭祀的据点。大军一到,势不可挡,林晗驰入城中,杀了守城将官与达戎祭司,收降众多达戎军民,再放出些战俘,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不出几日,便有就近的胡族军队兵临石头城下,扬言要活捉林晗。

  林晗早防备着会有人来攻城,命人搜集城中木石、脂油、硫磺、干草等易燃之物,在城头布置下百张劲弩抵御敌军。待达戎人一来,便朝城外投掷滚木礌石,发射火矢。

  胡族强攻几日,损失惨重,石头城却纹丝不动,便按兵不动。他们探查林晗底细,得知他是梁国亲王,城中又只有八百多兵力,便向苍狼首领求援,请增兵卒,势必要扫清外敌,夺回圣山。

  接连十几天,林晗各处督战,亲临城头观敌,每日只能抓紧间隙休憩,合眼的时候不足两个时辰。

  诱敌杀援的计谋需多方策应,他绝不可掉以轻心,先行被达戎人攻下。只有他撑住了,卫戈才有时机调度兵马伏击苍狼部援军。

  夏秋两季,若泽草原上雨水丰沛。默苍山北麓向阳,大雨连绵降落,便是潮湿溽热,煎熬难度。

  整日穿戴几十斤沉的铁甲,顶着烈日暴雨与达戎对峙,不但折磨躯体,更是摧残意志。达戎围困石头城一久,梁国军心便渐渐动摇,粮秣也消耗得越来越快。

  城外达戎人改换战术,不再密集地攻城,一面静候援军前来,一面等待林晗麾下自耗,偶尔小攻几回、叫门挑衅,刺激守军脆弱的精神。

  苍狼部援军久久不来,转眼已是腊月。军中斥候回报,达戎人按捺不住,似有异动。

  林晗派烬夜明出城探查。两三日后的深夜,辛夷连夜赶回大帐,焦急禀告此事。

  “主公,”她神色忧虑,愁白了脸,“原来他们在石头城两里外找了处隐蔽的山窝,朝城中挖掘地道,密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破敌。”

  林晗端坐案前,肩上披着一挂白狐皮斗篷,正过目军中数日来的物耗,得知这个情报,顿时怔了怔。

  “亏他们想得出来,”林晗合上簿册,疲惫地叹了声,“那就让他们挖吧。”

  辛夷大惊失色,道:“主公,这主意虽荒唐,仔细想想,却也可怕,岂能掉以轻心?”

  林晗弯了弯唇角,笑容有些苍白疲乏,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怎会掉以轻心。石头城不大,派人手日夜巡防,看看他们要把密道开到哪处……”他轻声细语,声息仿佛渐弱的游丝,骤然间眼底杀机毕现,“备下厚礼,达戎敢来,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命人日夜不停地煮沸脂油,若发现达戎人密道,就封住入口,朝密道里灌注滚油,把他们烫死在里面。同时窑烧树材,大造木炭,往洞中烧炭,即便烫不死,密道里的人也会被烟气活活闷死。

  辛夷听令而行,等着达戎人前来,不久后果然在城中发现动静。林晗两计皆是毒辣,达戎满心欢喜地挖掘暗道,以为石头城势在必得,不料却落入陷阱,伤亡惨重。

  小胜一回,林晗却丝毫感知不到雀跃。他被围困在默苍山,讯息闭塞,已有将近一月没听到卫戈的消息。城中粮草空虚,倘若援军再不来,迟早会捱到城破那日。

  近来几日军中士气越发低落,偏又遇上寒冬暴雨,石头城宛如三冬里的冰窖,不少人冻得手脚皲裂,脓肿不止,仍要忍着饥饿病痛守城。

  一天夜里,林晗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忽然被骚乱惊醒。守在他身边的子绡仓皇进帐,跪地禀报:“主公!达戎人来了!”

  林晗并未卸甲脱衣,翻身坐起,眨眼便提起精神,忙问:“什么达戎人,军中怎么回事?”

  “援军,援军……达戎大军,”子绡面色惊惶,断续道,“主公,安子宓败了,贺兰稚挥师到默苍山来了!”

  林晗心头大震,顿时僵在原地。

  外面大夜无边,喊声惊噪,刀兵铮铮相击。他麾下听闻达戎大军压境,将士夜惊,整个大营陷入混乱,自相残杀起来。

  林晗镇定自若,轻蔑地望了眼浓稠的夜色,冷声吩咐:“去召集烬夜明,把外头四散奔逃、动摇军心的就地格杀。”

  子绡心惊肉跳,强压着胸前起伏,抱拳道:“是!”

  林晗想了一瞬,继续道:“再传令各营将士,凡遇乱卒,可自行斩杀,记作军功。”

  他嗓音分明轻柔,子绡霎时一阵胆寒,伏地拜道:“属下遵命!”

  林晗负手踱了几步,屏退他:“你去吧。”

  子绡恭敬地颔首,飞快出帐。林晗在黑夜里静坐一刻,军中喧嚣渐渐止歇。

  长风呼啸,辛夷在外高声请见,道:“主公,贺兰稚送了信来。”

  林晗快步出门,微皱着眉,神情凝重。辛夷捧出一封带血的书信,他拆开一览,信极短,只说要赠他一份厚礼。

  正当此刻,城外鼓角大作。达戎大军的高喝犹如山呼海啸、鬼神震怒,环绕着圣山久久不绝。

  林晗猛然闭眼。他们士气大盛,贺兰稚开始猛攻了。

  他当机立断,淡淡道:“走,陪我去城楼看看。”

  辛夷忧心忡忡:“城上危险,主公还是莫去了,我代你去探明情况。”

  林晗缓缓摇头,执意出大营,登上石头城,遥望夜幕下的默苍山麓。

  城下火光通明,炽焰灼天,滚滚浓烟盘旋十里,宛如肆虐的妖魔。山野间蚁附着达戎大军,浩浩荡荡,仿若无边江海。

  大军慢慢朝石头城推进。城头守卫着几百梁军,挽弓搭箭,无数火矢齐射而下,照亮宏大的阵列。

  林晗忽然发现,达戎阵中竟有十来座攻城器械。他们趁着夜色将抛石机运到城外,上紧套索,众声齐呼,粗长木臂划出道圆弧,砲石便飞越虚空,砸落到城上。

  辛夷见势不妙,强硬地劝道:“衡王快走!此地交给我来守!”

  林晗回过神,躲避着坠落的砲石,匆匆往城下走,一路上听见众多守城将士压抑的哭音,顿时难以动脚。

  他改变主意,与一众士卒避在城堞后,遥望敌军动向。

  砲石落到城墙上,并无地动山摇之感,可城上守军一反常态,哭得越发凄凉。林晗心中一沉,寻了个将士问:“城还没破,输赢未定,堂堂儿郎,你们都哭什么?”

  有将士哽咽道:“衡王殿下,你看看脚下吧!”

  林晗一怔,从城墙边取走一束火把,照亮漆黑的地砖。

  砖上灰土厚重,积了层暗红的血泥,到处散落着零碎的骨骼肉块。

  他顿时明白,为何达戎投来的砲石撼动不了城池。根本就不是岩石,而是血肉模糊的肢体。

  这便是贺兰稚要赠给他的大礼。四散的断肢上还裹着残破的锁甲,都是大梁官军的制式。

第242章 玉石俱焚

  他仔细想了想,这些应当都是安子宓带的兵。元帅败北,一定会有很多官军被达戎人俘虏。

  贺兰稚凶残暴虐,做出杀俘碎尸的事不足为奇。

  林晗默然良久,面庞映着城下煊亮的火光,道:“自我出征以来,从未放弃过麾下一兵一卒。我与那安子宓不一样,倘若城破,我必定与诸位同生共死。”

  他取过一弯长弓,对麾下军士起誓:“儿郎们,只要守过今夜,两路援军便到默苍山了。届时一同杀出去屠尽胡狗,为我大梁同袍报仇雪恨!”

  城上军卒皆因他的话激愤澎湃,战意顿起,高声呼喝。

  “报仇!”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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