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 第4章

作者:周扶 标签: 古代架空

  “是……”

  那垂髫的小儿低下头去,只见青衫如流水翩飞而去,他抬起头,程詹事陪在皇帝面前引路,还不忘回头对他用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你吓他做什么。”持盈微微笑着,程詹事诺诺应是,心想最吓人的该是你。皇帝对太子虽不至于宽容,但绝不至于苛待,然而对待太子的侍从、官员等就完全不一样了,王甫、林飞白等人交好嘉王,动摇东宫,每次东宫被参失德,皇帝总拿太子的人折罪。比如这杨小郎的父亲……

  “大哥如何了?”还没等他在腹诽完,持盈便问道。

  程振恨不得这路立刻就到,两股战战地答:“有官家圣德庇佑……”

  他还没说完,持盈便抬脚进了赵煊的寝居,赵煊正半靠在床上,让宫人为他梳头,好整洁地面对君父。

  他是有些瘦苦的长相,不像持盈那样,倒是更像他的伯父哲宗皇帝。因为时常皱眉的缘故,眉间甚至拧出了一道竖纹,持盈有一回看见了他眉间的竖纹,便与旁边的高俅谈笑道:“大哥这竖纹可作二郎神了!”

  高俅便起身弯腰,很夸张地向赵煊作揖,逗持盈笑道:“那臣上场前,可得好好拜拜大王千岁呀!”

  二郎神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一向是蹴鞠的保护神,当年高俅幸进也是靠踢得一手好球得了持盈的青睐,因此他这么一拜倒也情有可原。持盈被高俅逗得乐不可支,难得亲近地把赵煊叫到跟前来摸他的竖纹,谁知道他的手刚碰上赵煊的脸,赵煊便仿佛被针扎了似的弯腰下去,持盈自觉没趣,就收了手,笑也不在了。

  后来赵煊见他时甚至还会涂一点粉膏遮住这个凹陷,持盈就更不再提这件事了,背地里同蔡攸讲:“大哥要强尊重,倒显得我不端正。”蔡攸亲他:“官家不端正就不端正吧!”

  言下之意是持盈真不如赵煊庄重。

  比如现下吧,夏天的余味还没过去,持盈耐不得热,还在穿纱,而赵煊呢,严格按照服志规定,连被子都换上了秋被,身上的素白中单也是换上了秋天的布料,即使被热出汗来也绝不换掉。

  当然,赵煊似乎本身也很耐热,比如眼下他额角仍然是光洁一片,一点汗水不见,见到持盈来,便要下床行礼。持盈来是为了做戏给外头人看,好保住林飞白,因此装得很是慈爱,比对李伯玉还要好——他自己上手扶了一把赵煊。

  一上手他就觉得这个孩子瘦得可怜,神色恹恹,李伯玉来告时也是真的没有夸张,不然,赵煊何至于知道他来还不出门相迎呢?

  这孩子个性虽木讷些……持盈坐在他床边,摸着他的手腕骨,伶仃得都突出了骨头:“大哥见瘦了。伤到那里了不曾?”

  赵煊被父亲的手握着,几乎有些受宠若惊,这种待遇似乎一贯是赵焕的,和他从来没什么关系,于是他僵在皇帝的青衫之中,这件青衫上熏的檀香和皇帝平日里爱用的金颜香、龙涎香都不同,叫他觉得宁静。

  “有劳爹爹挂怀,臣真是,臣真是……”赵煊不敢动,就靠在父亲怀里,到底也没真是出来什么东西,他实在是词穷了,说什么好呢?臣真是铭感五内?感激涕零?爹看儿子,要什么铭感五内呢?

  然而持盈不接他的话,只笑盈盈地看着他,赵煊难得见皇帝一个好脸,但皇帝的笑意那样狡黠狭促,他是那样风流多情又好笑语的姿态长相,眼睛里的水即使是看自己的儿子时,也满得像要溢出来似的,那个眼神,显然就是在说“我看你能‘真是’出个什么来”。

  皇帝是那样明目张胆地用眼神调笑他。赵煊憋了半天,只能说一句:“臣真是,真是惭愧。”

  好了!持盈得到这句话,拍了拍赵煊的手,道:“你也知道你难受,会令我担心。”这句话几乎是轻狎了,赵煊只听得耳朵麻了似的,皇帝这样同旁人说话,光他见到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头一次这么温言软语地对他,只是此时他还分神想:他会这么和赵焕说话吗?

  还没等他回味一阵,皇帝下一句话就顿时让他心凉:“陈思恭,叫医官来。”

  于是早准备多时的医官赶紧上前为赵煊请脉,皇帝也顺势离开了他的床边,檀香瞬时离他而去,医官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这医官并不是他常用的,而是日常给皇帝请脉的——看来,皇帝今天是非得知道他病得重不重了,或者,非得决定他病得重不重了。

  过了一会儿,持盈便问:“大哥身体如何?”

  那医官尚在沉吟,赵煊就告罪道:“臣一点小病,何至忧劳爹爹至此!”

  持盈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哥若病,朕寝不安呐。”

  仿佛刚才的调笑和檀香一起远离他了,父亲总是给他一口糖吃再露出刀剑来,他曾经劝谏过父亲不要大造宫室、靡费民膏,持盈见他反对,丝毫没有动怒,还夸他贤良。虽然太子的谏言在持盈眼里和那帮御史一样,他生下来几十年,能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只是,对的让他不开心,错的叫他开心,他就宁可错了——左右他是皇帝,真的错了,自有人替他去死,他还会因为之前肯定过善举而博得美名。

  但是,当时赵煊以为,父亲是听从并且将执行他的谏言的——谁知道当天下午,王甫进了福宁殿,持盈转头便流放了东宫的太子舍人杨炯,说他“离间两宫”,流配沧州。

  就好像刚才,他是那么珍而重之地,仿佛很担心地来到他床前,抱着他,对他嘘寒问暖,然后就露出他的最终目的来——太子病得到底重不重?

  太子病得重了,朕可是要睡不着的。

  这话一出,赵煊怎么敢病得重?不然是多么不孝啊!赵煊想起来马车相撞的时候天旋地转的感觉,马的鸣叫如同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还有林飞白假模假样的告罪,惺惺作态、令人作呕……林飞白从前就说持盈病是他克的,汴京发大水是他失德,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地冲撞他,这么对待储君,千刀万剐都是轻的。就算,就算他不是储君,他父亲不是皇帝,可是,普通人家的父亲能容忍别人这么说自己儿子吗?

  可是、可是!

  可是持盈就这样轻飘飘地来了,问他病得重不重,几乎明示医官要说出太子没事身体很好的话来,以此保住林飞白。赵煊一时之间开始头晕目眩起来,夏天明明还有一丝余韵袭扰,可是他浑身上下冰得一点汗也没有。

  持盈恍然未觉。在他眼里,就是马车的事故,地方偏僻,驾车的马那都是畜生,谁能控制得住?林飞白冤枉,赵煊也是无妄之灾,两边各打八十大板——赵煊是他儿子,不可以打,但林飞白打八十也就够了,打死了,他也要心疼。

  果不其然,医官说,太子受惊,一时难以起身也是有的,调理一下就好了,殿下春秋鼎盛风华正茂年富力强又有官家庇佑……

  赵煊已经听不下去了。

  持盈对于医官的答复很满意,他要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赵煊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定然不会放过林飞白,但,这不是没什么事,只是神情有些憔悴罢了!

  他于是就很悠闲地在赵煊的寝居内踱步,四处观赏太子雪洞一样的卧室,赵煊见他飘飘如鹤一样的身姿,风一样云一样地、轻盈地转来转去时,甚至想,他会不会再到我身边来看看我?

  然而持盈没有,他驻足在赵煊的书案前,捧起了一张字纸。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竟然将这纸对着窗户看了起来。

  阳光疏疏落落地照过纸,漏在持盈的脸上。

  赵煊只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持盈见了,顾而笑道:“我还以为大哥不喜翰墨呢。”

  持盈看这行字,自然如赵煊本人那样,中正有余,个性不足,只是今天赵煊给他台阶下了,他看赵煊可爱,自然也不挑剔他:“比从前有所长进了。”

  持盈很难得在翰墨书画上给他笑脸,得事实上,连赵焕都很难得他几句真心的夸奖。他曾因为对父亲怀有孺慕的心肠而偷偷练习父亲的字体吗?肯定是有这时候的,但皇帝在翰墨之道上是这样孤绝地站着,他又不像赵焕,可以屡败屡战甚至撒娇卖痴。持盈说他写得不好,他还敢上去捂住皇帝的嘴求他改口,可是,赵煊不行,持盈说他的字没有灵性禀赋,他就黯然提着纸回到东宫去了。

  但此刻,赵煊的手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忽然通了灵犀似的,说:“臣,臣思慕爹爹……”但这灵犀仿佛就是一点,他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回答他的是持盈的一阵笑声,如同春天一样将他整个屋子都映照起光辉来:“大哥仁孝。”

  赵煊甚至连苦笑的心思都歇了,他为皇帝刺破手臂用血抄写经书的时候都没有获得过这个嘉奖,真实一种讽刺了。而持盈也没有后话,只是只是弯腰,拿起了笔。

  赵煊心里有一个猜想,讷讷地开口说道:“臣这里的笔不好,配不上爹爹的字。”

  其实赵煊说这话的时候,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他是这样激动持盈可能要做的事——一幅字,他要给他一幅字!

  持盈背对着他笑了,他看不见父亲的表情在,只听见他那一如风中荡玉的声音:“大哥谬矣。善书者不择笔。”

  他不说他的笔好,也不说他的笔不好,他只是自得自傲自己的字。

  赵煊看不见,他看见持盈弯下去的腰,看见他的青衫衣袖微动,但他看不见,看不见皇帝的那一只手腕是如何起舞,如何提笔写下一行字来的。

  赵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皇帝的一行字,一书纸。林飞白的神霄宫匾额甚至还是御笔,可是,他是他的儿子,十九年——他没有得到过皇帝任何一封私下的信笺与赠字!

  赵煊就怀着这样嫉妒又渴望的心情送走了持盈,后者在走前还命身边的宦官萧琮去向大臣相公们如实汇报太子的身体情况,尤其是——持盈着重地说——李伯玉。

  持盈一走,赵煊便立刻下了床,太子詹事程振也悄悄入得殿来。

  “殿下,方才官家来时,见着二郎了。还问他是不是姓杨。”

  “什么?”赵煊惊急反问,杨炯被流放沧州以后,家无余财,妻子无以为继,他便将杨炯的孩子接到东宫来,竟然叫皇帝发现了,皇帝会不会以为他在不满,“他说什么没有?”

  很不尊重的,不是官家,也不是爹爹,只有一个“他”让赵煊代指。而程振摇摇头,说:“官家没说什么。”

  赵煊仅着一身中衣,走到案前,忽然停住,喃喃自语地揣测道:“我若是纠缠不休……”若是刚刚他非要说自己病重,要惩治林飞白,皇帝会不会搬出杨炯的事情?父亲将别人的父亲发配,儿子却收留了别人的儿子,难道是俟他日复仇吗?

  那刚刚,如同窗纱纸一样的,存在过一瞬间的温情会不会转瞬即逝呢?

  接着,程振又说道:“外间都说,林飞白冲撞了您之后,立刻就去了福宁殿,官家召见了他,嘉王千岁也在。千岁还说要从童媪相北伐,收复燕云,听闻官家很许可他的志向。”

  赵煊没有说话,程振接着讲:“林飞白献了一枚仙丹给官家,因此官家不处罚他。这妖道在福宁殿里同官家讲了一个多时辰的经,便回到神霄宫去了,说是待罪,实际上……”实际上皇帝对他也没有作出任何处罚,而赵煊再清楚不过了,所谓的讲经,讲经,讲的是什么经,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吗?他们俩谁是阴谁是阳?

  赵煊想到这里,手上便禁不住地用力,险些将寸纸揉皱。

  赵煊那样的纠结,他看不惯父亲的做派,可是,当这寸父亲落墨过的纸真的生了褶皱,他又是那么爱惜、珍重地抚平,开始仔仔细细看起了这两行字。

  皇帝的字初学黄庭坚,又学褚遂良与二薛,揉出了一种遒美霭然的风骨来,其字几可屈铁断金,又盎然有富贵之气,几乎可以冠绝古往今来、帝王的书法之巅了。

  然而皇帝的这一笔宸翰落在纸上,竟写出了不庄重的唧唧笑语,赵煊捧着那一方纸,上面写的是陶渊明《责子》中间两句。

  “阿煊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皇帝特地将原文中的“宣”改成“煊”,更合他的名字,简直是十足的亲昵了。而赵煊却想,陶渊明名为责子,实则爱子;而你给我这一行诗句,名为爱子,可是,这行字,分明是我再三退让,再三求全以后才得来的,若是我今天不合你的意,让林飞白非受罢黜不可,你还会对我有那么一丝笑容吗?

  他想起持盈回顾时的阳光,以及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包含情谊,仿佛很温和、很爱他似的。

  赵煊几乎要冷笑,可不止怎的,眼里却滚下来一行热泪。

第8章 翻云雨蔡氏一麀 起兵戈北国寒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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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赵煊的肝肠百转,持盈踏出东宫,顿觉大功告成、雨过天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儿子没事,林飞白也保住了,真是甚好!至于赵煊会不会记恨林飞白,这种事他才懒得管,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剩下的半晌时光,他也不准备回宫,而是转头去了大相国寺。

  他这两年尊崇道教,对于大相国寺这一佛地少有礼拜,唯有佛诞日、敕封方丈、使节来访等重大之事时才肯踏足。但此寺自有宋开国以来便地位崇高,因而即使皇帝崇道,此地也是香客云集、万姓交易。商贩在此摆摊买卖,还有许多不第的举子在这卖字弄画,更有妙龄女子、郎君在这里求佛,为自己谋得一桩好姻缘。

  持盈此生至此,自觉尘世富贵已极,便不准备参禅礼佛,唯念早日飞升、长生不老——实在不行,忝活二百岁,享受够了再仙去也行。因此,他来大相国寺,只是为了赏花看人,白龙鱼服与民同乐罢了。

  陈思恭在他身旁,见他面色和缓,精神也好,便和他说一些趣事:“官人,据说这大相国寺内近日来了位灵通神算子,号称能知人福祸命运,灵验的很。您瞧,都排着等呢。”

  持盈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远远地看见一张“铁口神断”的帆布招牌迎风招展,面前的队伍更是长如游龙,衬得旁边卖字卖扇的书生摊前门可罗雀。

  “‘铁口神断’。”持盈仰头,眯着眼念他的招牌,“好大的口气,若真有这本事,神霄宫叫他提举去得了。”

  神霄宫乃是林飞白的观,持盈爱宠他以后,天下道人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持盈说这话,陈思恭却不敢接,只道:“他这等草莽道人,算算平头百姓的命数便罢,官人命在紫薇,他便是再活五百年也算不出呀!我只是听说他的招数巧妙罢了,据说是不要生辰命盘、籍贯姓名,只要人到他面前,写个字就行了。”

  这下持盈乐了:“只写个字吗?”

  他说完便抬脚往那摊位走,陈思恭假模假样地拦道:“官人您的墨宝赏他,可是折他寿了!”

  持盈哈哈大笑,他虽好书,却爱惜自己的墨宝,轻易不肯赐人,唯好在匾额石碑上题字,以求字与他的江山万年寿长。从前甚至有朝臣为了求他一副字在御前哄抢起来的事,这什么神算子只在大相国寺外摆摊,他怎么肯轻易落墨?只是:“倒不必我写,只是这里正好有两个字罢了。”

  陈思恭面露明显的疑惑,表情夸张得过分。持盈便从袖中掏了一张揉皱的纸出来,正是他方才在东宫时,看到赵煊写的那行字。他因为要另起一张新的纸,便将赵煊这张纸顺手拿起塞进了袖子里,原本这事他都要忘了,谁知道忽然来了个神算子,也是恰好。

  他将这皱巴巴的纸给陈思恭,道:“去吧,叫他算算。”

  陈思恭便将纸接过,交给一个卫士,再一抬头,持盈已经信步走远,停在一个书画摊前。

  皇帝仍旧穿着那一身青色襕袍,头佩并桃簪,又生得白皙俊秀,如一颗宝珠内敛光华,停在书画摊前时,真的像位骚客文人,而非是天下一人的皇帝至尊。陈思恭连忙跟上前去,只见持盈正在端详这书画摊上的一把扇子,良久以后竟哑哑地开口:“这把扇子,我要了。”

  那摊前贩卖字画的文人原本在打盹,见顾客上门,立刻抖擞了精神:“官人不问问价吗?”

  持盈垂下眼看了看那把扇子:“你开价吧。”言下之意,竟然是无论多少都要将此扇收入囊中了。

  那文人见他语气豪阔,立刻坐直了身子:“这把扇子,售价一万贯。”

  持盈还没什么反应,陈思恭偷偷看他眼色,又看了那把扇子,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一万贯堪称天价,想来持盈也不是什么傻子,于是他便替持盈开口道:“你这书生好刁蛮,看我家官人喜欢便漫天要价,这把扇子是金的还是银的,竟敢张口就要一万贯!即使是丞相的月俸也才三百贯!”

  一万贯的确是天价,即使是皇帝在前,陈思恭也难免想起那句民间的谚语来,“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即丞相蔡瑢、媪相童道夫等人大肆买卖官职的事。一万贯,都足够二十位黔首白身进入官场了!

  而文人只神秘地笑笑,他一眼便看出做主之人乃是持盈:“官人是识货之人,难道这一万贯买去,没有赚回来的时候吗?不过是一跻身之阶耳!”

  他的语气让陈思恭疑惑起来,他仔细地想要瞧出扇子上的端倪,而持盈已经转身吩咐道:“回去拿钱吧。”即使是皇帝微服,也暂时拿不出这一万贯来,陈思恭只得派人去取,还禁不住心下疑惑,这扇子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若说字么,这字……

  此时他忽然看见了持盈面上的神色,原本精神头尚好的皇帝已经有些恹恹的,看这把团扇时,脸上的神情竟然有些落寞怅然。

  而正当他要领命去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大官不必忙。这钱我来付便是。”说话的是一位紫袍郎君,和持盈差不离的年岁,嘻嘻笑着凑近来,“十一哥要买什么呢,我瞧瞧。”

  这话真是十足的亲昵了,持盈登基前在先皇的子嗣中排第十一,兄弟间便叫十一哥,然而他的那些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就算尚健在的,见了他也只额首称官家、陛下,“十一哥”这称呼,竟然只有一人叫了。

  这人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丞相蔡瑢的儿子,蔡攸,在持盈未即位前就同他认识交好,更是他的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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