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 第32章

作者:周扶 标签: 古代架空

  他穿着麻孝,跑到这里,跑到那里,总也跑不到福宁殿。

  荔枝已经腐烂了,发出一种又甜又臭的味道。

  持盈忽然急速喘了一下,轰鸣声碾过他的耳朵。

  “唔……”

  持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调和肌肉。

  一股涓流,从他的腿间汩汩流了下来。

  他忽然听清了赵煊的话。

  赵煊把自己的性器从父亲的体内拔出来,持盈揽着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从父亲的穴口里喷出的汁液,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溅在地上。

  赵煊跪在水泊里,把父亲放在凳子上。

  持盈的腿心还在颤抖,整个下半身都是湿漉漉的。

  赵煊的袍角被持盈流下的水湿透了,他仰着头看着父亲,又不说话。

  持盈的脚无力地垂落在他仍然昂扬的性器上。

  他跑啊跑,跑啊跑,手上那颗荔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

  他跑到福宁殿,父亲不理他,他去画牡丹,好漂亮的红色,像挂起的灯笼。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荔枝没有了。所以他等啊等,等啊等,等着父亲发现他。然后他憋不住了,尿在福宁殿里。

  没关系的,赵煊想,他现在有一袍新的荔枝。他会染出那样的红色,穿在父亲身上。

第39章 遣悲怀教主放鹿 抛金瓯嗣君笼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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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来说开宴的时间已经到了,而太上皇和皇帝却迟迟未能出现。

  道君皇后郑若云一个人坐在上位,向殿中指挥行动的首领女官略一颔首。

  这满殿里坐着的王孙公主,都年纪尚轻,忘了此人是谁。

  那是显恭皇后生前,坤宁殿的押班娘子张明训。

  新天子的皇后朱氏刚刚生产,没有力气见人。皇帝便将母亲的这位旧人从宫外找回,照真宗皇帝故事,封为司宫令,知大内事。

  众人不知她是谁,也无暇去关心一位大内的女官,因为大内已经不是他们父亲的大内了,而是兄长的。

  兄长会有新的子嗣,他们也不再是离权力最近的那一批皇子。

  父亲和兄长究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们的这位兄长赵煊,并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

  他的嘴角向来是平直的,不知是喜还是怒,内心更如渊海,不可机测。

  持盈还在位的时候,即使长兄身为太子,他们也懒得去讨好,除了赵煊本人不好亲近的原因以外,东宫的位置屡遭动摇,也是他们犹豫的一点。

  毕竟三哥赵焕是那样春风得意,出入宫廷不限朝暮,侍从宴游,位在众皇子之首——赵煊从来不参加这种场合。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容易变化,父亲仓皇禅位,原本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的赵焕,如今也落魄潦倒起来。他仍然坐在亲王位置的上首,但那是因为,赵煊的位置已经在殿上而非阶下了。

  他一杯又一杯地饮酒,和大家想象中的一样。

  那有没有和新皇帝关系稍好一些的兄弟姐妹呢?大家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只能想出一位来。

  赵煊的同母妹妹,荣德帝姬赵合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总要稍微好些吧?

  然而她面上也不开心,甚至和兄长一样,展出了平平的嘴角。

  她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大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帝姬的驸马,乃是蔡瑢的幼子、蔡攸的小弟蔡候。

  蔡候因做驸马,不再参政,而父亲蔡瑢却已经被赵煊清算到了南京,这还是没有明面上和赵煊交恶的结果——至于曾经和赵焕结拜,与王甫密从的蔡攸,皇帝不知因何事耽搁了,总也不下处置,但处置肯定不会轻就是了。

  更漏滴过,一声乍长。众人都要等得不耐烦了,侧阁旁才送出了道君和皇帝的人影。

  持盈穿一身荔枝红的褙子,戴白玉莲花冠,红的红,白的白,秾艳分明。

  他有些迟缓地,扶着赵煊的手走出来。

  父亲和长兄很少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出现在人前,无疑是有人服软了,这个人必然不是当权的新天子。

  但无论如何,这样和睦的场景,总是所有人都愿意见到的。不然两个人打架,大家还要站队,又得死下去一批。

  众人站起,向道君、道君皇后、皇帝称庆,方入座。

  持盈向来喜欢热闹,在位时,宫中三五不时便有宴游,同近臣饮酒赋诗、欢乐终日,常至大醉。平日里更是经常出门与民同乐,耐不住半点寂寞。

  而被赵煊拘在延福宫后,整日里面对的便是木头一样的宫人和比木头还要木头的赵煊,委实是难过极了。

  因此见宫中四处升起歌舞,香屑宝蜡,光耀百枝;更有火树银花,腾空而起照彻不夜,不由得笑开两靥,方觉得烽烟远去,太平年月,翩然而至了。

  众人许久不见父亲,便纷纷在乐声中上前来问安献礼。

  持盈近年来热爱宗周礼法,有好古之风,为此更改官名不算,连自己女儿的封号都从公主改成了帝姬,因此大家送他的礼物多是商周的礼器。

  “这上头的鼎文,可看得出是什么吗?”

  持盈的二子、四子俱夭折,长子赵煊坐在他身边,三子赵焕在台下发呆,皇五子赵炳便领头进献了一个青铜簋器,乘在盘中。

  持盈见这物古朴,方有一问。

  赵炳便拜道:“爹爹,这上头文字,据臣手底下的学官博士讲,刻的乃是武王伐纣,一统天下之事。易经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爹爹在位的时候,黄河五次清晏,如今又出了如此祥瑞之物。臣在此恭贺爹爹,将做共主矣然!”

  武王起于西岐,终究一统天下,创立宗周,乃是天下第一个永乐之国。

  持盈收了赵炳的礼物,因这几日素知赵煊是个面上不显,心里记恨的主,连一颗荔枝都叫他记了十五年,于是转头对他道:“我今也退位,武王当是官家,愿官家能清扫河、洛,继祖宗之大业了。”

  于是赵炳依言向赵煊再拜。

  方今朝廷,西夏未剿,辽社窜逃,金狄猖獗,赵煊武德不盛,何能成就一统大业?只是持盈如此期许,赵煊也未曾再说什么,只站起来对父亲之言拜谢,看起来倒是很融融的景象。

  然而赵焕却在这间隔期,向他献上了一对琉璃宝瓶。

  持盈的心中,对赵煊倒是无甚愧疚,纵然他有再多对不住赵煊的地方,也已将皇位传给,自己还受制于他,百般包容。只是对于赵焕……赵焕在他禅位的时候,胆敢冲入禁中,想要更易储位,事后又和他在福宁殿吵得不欢而散。但这儿子究竟受他宠爱多年,又在书画上极像他——更何况,赵焕的夺嫡之心,他莫非真的不知道吗?只是当时为了提拔王甫,纵容此心,方有今日大祸。

  因此,哪怕这对琉璃宝瓶并不稀奇,他也软了声气,问道:“三哥,你近来好吗?”

  赵焕献上这对琉璃宝瓶,原本是作给赵煊看的,谁不知道蔡瑢曾经献给过赵煊一对琉璃杯,被赵煊当庭击碎?但听到父亲关怀,竟然忍不住垂下泪来:“爹爹……”

  “臣好,臣都好,只是臣久在爹爹膝下,依恋非常。如今半年不见,思念已甚!”说着,竟哭了起来。

  持盈命人将他搀到近前来,赵焕伏在他膝头痛哭,持盈抚着他背。

  赵焕越发哭得不可抑制,甚至都要抽了:“爹爹南幸之时,臣年少不知事,还同爹爹争吵,每日魂魄梦见,都惶恐不能终日……”

  如果说他前面还有措辞,后面直接是嚎啕大哭:“爹爹回家,也不见我,我还以为爹爹不要我了!”

  持盈想起离京时同他的争吵,赵焕彼时刚失大位,颇有诛心之语,他更是直接褫夺赵焕的实权,让他成了一个只有虚名的闲散宗室。

  父子间闹到这个地步,又是何必?赵焕又说他月余不曾召见,事实上他受制于人,怎么敢当着赵煊的面要见赵焕?

  于是便安抚爱子道:“你是我的孩子,怎么会不要你?”

  然而赵焕还是哭个不停,持盈心生爱怜,一下子都忘了赵煊还在身边,便软语哄他。

  众人尽皆大骇,新皇帝已然登基,道君也是个服软的样子,可为何对赵焕是这样的作态?这三皇子失却天位,却仍然得道君的爱护,难不成还有复起之态吗?

  皇帝会同意吗?

  此时郑后在旁边开口:“三哥送这琉璃宝瓶,倒让妾想起了从前一件趣事。”

  她比持盈大三岁,原是持盈养母向后身边的押班宫女,持盈对她十分爱敬,因此便分神问道:“姐姐想起什么了?”

  郑后笑道:“五年前,哥哥亲自检查宫中库藏,查得龙涎香、琉璃缶两大筐,哥哥嫌那龙涎香的模子大,长得不好看,就送人了。后来自己用了又觉得好,还派人去人家家里要回来。”

  持盈有些不解其意:“是有这事,怎么?”

  郑后见他还不明白,接着道:“哥哥闻今天紫宸殿里燃的香如何?”

  持盈因笑道:“不过是龙涎沉脑屑合蜡为烛,阁子中我常点数百枝,照亮罢了,有何稀奇?”

  郑后眨了眨眼,不知他素来聪敏,今日却为何点之不透。

  而另一边忽生起动静,一堆宫娥内侍正拥着赵煊离座更衣。

  郑后见赵煊去更衣,暂时离开,便对持盈点破道:“哥哥,那是官家为惬你意,点了数百枝蜡烛来!他是个勤俭之人,为你方做此事,怎么连声好也不给?”

  持盈方才大悟,但赵煊不告便离席更衣,他也对郑后埋怨道:“这本是宫中常例,他又不说,我如何知道他有这心意?”

  郑氏只见赵煊对他孝顺的一面,为他修造宫殿、辇车,屡屡破例,然而又不知他和赵煊背后的龃龉,但这苦向谁说去?赵煊节俭,给他造蜡烛便是破例,可他看来这本就是常事,难不成要他陪着赵煊一起受苦不成?

  赵煊的好做在表面,倒显得他不占理了!可儿子奉养父亲,不是应该的吗?

  郑后又一阵叹气。

  赵煊又不是她亲生,她才不管赵煊好不好,只知道持盈退位了,就应当和这继任的儿子保好关系。

  她素来聪明,早就猜出皇帝假借修造之名,将持盈和众人隔开,是个软禁的意思。因此希望他父子赶紧握手言和,将持盈放回。

  只是她心下也十分奇怪,持盈素来是一个极温和的人,虽是皇帝身份尊贵,但对臣下、宫嫔,大多笑面待人,且善于体察他人的心思。哪怕从前只是闲散王爷的时候,宫娥大臣也有结交倾心者,怎么如今对自己儿子倒显得那样局促、支应不能了?

  她仔细一想,发现持盈对赵煊似乎一直都这样,仿佛觉得赵煊天生就该爱他似的。父母虽有生养之恩……他自己对别的儿女可不是这么做的。赵焕给他送东西,再平常他也只有笑纳嘉奖的,怎么到了赵煊这儿就改了?

  于是道:“官家素来讷言,不如三哥活泼,你不知道他心意罢了。”

  持盈闷闷道:“姐姐也给他说话?”又不开心了。

  郑后哄他道:“我何必给他说话,我只为你罢了!”

  又对赵焕道:“三哥,娘娘今日也不是说你,你知道官家不爱琉璃器,为此曾生出过事来,今日为何送这个?”

  她一说,持盈才恍惚间想起蔡瑢和赵煊的那一桩事体来,心下脑里生乱。

  而赵焕只有三个字:“臣忘了。”

  郑后知道他不是真心认错,不过赵焕和她也不是亲生:“你回座上去吧。休说你大哥已做了官家,便是寻常人家的长兄,你也不该这样。大喜的日子,哭成这样,岂不是叫你爹爹难做吗?”

  她在宫中二十多年,持盈对她也称姐姐,素来尊重,抚育众子女更是慈爱,赵焕一时不敢反驳,带着泪痕便回到座上。

  持盈见赵煊的位置仍空着,便知道赵煊是不做脸给他,当场屁股都发起痛来,满心委屈道:“他不说话,反倒要我猜他的心思,何有这样的道理?我真是不懂他!”

  郑后坐在他身边,见左右无人了才敢悄声问:“哥哥这些日子还好吗?我每要见你,官家便说你病着不让来。今日里是五哥、九哥他们一起上札子要见人,又传出风言风语来——听说你打了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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