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 第33章

作者:周扶 标签: 古代架空

  点蜡烛的事,版权是九妹的,太好笑了所以分享一下:

  宋高宗于慈圣太后诞日,极天下之奉,用龙涎沉脑屑和蜡为烛,列十数炬,而太后若不闻。上奉卮,问:“此烛颇惬圣意否?”后曰:“尔爹爹每夜常设数百枝,诸阁皆然。”上因后起更衣,微谓宪圣曰:“如何比得爹爹富贵。

  另外他女儿的名字,百科上说叫金x,富x的,那是清朝人起的,他光给女儿的封号就改了三遍,历史上大哥的名字也改了三遍(赵煊是中间那个),不会起这种名字的(邓摇.jpg)虽然是个美丽废物,但美丽到底还是状语啊喂!

第40章 遣悲怀教主放鹿 抛金瓯嗣君笼鹤6

  ===============================================

  这话一出,持盈便知道赵煊为什么要开这宴会了。

  皇帝先被打了,又拒绝继母、兄弟姐妹去见父亲,如果再不开宴会让他露面,软禁生父的事就要坐实了。

  然而他为什么打赵煊,却不能说:“我哪里打他?是他逗我宫里的猫,被抓了一下。”

  郑后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任什么猫都不能抓出一个五指痕来。

  然而持盈不肯说,荣德帝姬又上来敬酒,她便不再问了。

  荣德帝姬赵合真,是持盈与发妻王氏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已经闪出去更衣了。不同于赵煊性格沉静,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

  然而她此刻却愁眉不展。

  持盈看的心疼,将她叫过来,拨正了她垂肩冠上的珠花:“约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蔡候字约之,正是蔡瑢的幼子。

  合真垂着头,坐在他身边:“约之被哥哥拘在家里反省,不便来。”

  持盈不知赵煊还连带着发落了蔡候,惊讶地问道:“他一个侍制驸马,又不涉政,你哥哥关他作甚么?”

  合真道:“鲁公在南京生了重病,蔡六哥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约之就上书哥哥,要去南京侍疾。哥哥便说他侍奉我不专心,不许他再出门。”

  持盈听见蔡瑢生病,也只有叹气,合真降生的时候,他与蔡瑢正是情好之际,两家儿女也都熟悉,合真与蔡候也是一起长成的,不然他也不会许嫁嫡出的女儿给蔡家,毕竟国朝的驸马多是勋贵之后,轻易不向外嫁。

  当然,他许嫁女儿的时候,也考虑过合真是赵煊的同母妹妹,来日赵煊即位,蔡氏也可得以保全,谁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也便只能安慰道:“你叫约之不必难过。元长虽病,却还在壮年,请了医生,顷刻间便能好转。”

  然而合真又忍不住抛下泪来,持盈许久不管家务事,一管便接二连三地见眼泪,又问道:“怎么,还有难过的事吗?爹爹来替你弄。”

  他在旁的儿女面前,向来有慈父的面孔。

  合真诉苦道:“哥哥并不许鲁公延医,让凭天意做主。爹爹,这怎么成呢?”

  持盈头大如斗,不料赵煊恨蔡瑢竟如此。蔡瑢此人素擅投机,对他的心思又十分洞明,甚至有颇多讨好赵煊的举动——比如那两只琉璃杯——但赵煊竟还要他死。

  持盈恨蔡瑢摆弄他,但究竟是相得多年,二人从前时光历历如在眼前,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要他亲下旨为蔡瑢请医生,那不是在打赵煊的脸吗?可他终究是不忍见蔡瑢去死。

  然而,即使他再不明白赵煊,也知道他最烦自己提起从前的那一帮旧臣。

  他实在是有些怕了这儿子了。

  还未曾想好如何答复女儿,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二姐何必拿这事烦扰爹爹?”

  赵煊换了一身赭黄色的宽袖襕袍回来,合真被他的脚步吓了一跳,。

  赵煊对自己妹妹不发火,只叫她先走,合真便只能依依地离去,拿眼神给持盈求救。

  持盈涩着脸看向赵煊。

  赵煊便木着一张脸道:“蔡瑢谪居南京,沿路官员仍对其礼遇有加,何须我来请医生?蔡候为自己父亲,刻意夸大病情,离间我们兄妹,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二姐面上了。”

  他说完才入座,持盈闻见他袖起间有奇花与龙涎的芬芳,和殿中香烛的味道趋同,忽然灵犀一动,就想起了郑氏和他说的话,道:“我闻着殿中香烛味道甚好,听圣人讲,是官家为我造的?”

  赵煊以为在蔡瑢的事上还要和持盈纠缠好一阵,说话语气也极其生硬,却不知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从奉宸库中找来古龙涎香碾磨作粉,融进蜡烛里面增香。

  这么做时,他告诉自己,天下要见自己之孝,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父亲,而是为了博得一个好的名声。

  可是,当持盈不管蔡瑢,却问他的香烛的时候,赵煊却不知怎么的开心了起来,难得露了一个笑脸,口上却道:“爹爹既常在阁子中设数百枝,又有什么稀罕。”

  持盈见他面色晴霁,觉得这儿子倒也好哄,便温声道:“官家的心意不是天下最稀罕之物吗?”

  赵煊又想,他可真是巧言令色,这招只对付赵焕好用,对我可——

  “爹爹也能见臣的心意吗?”话却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持盈听他这样一句,心中顿觉一阵酸楚,他身为人父,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他也承认这么多年对于赵煊未曾常有庭训之教,赵煊一时走上歧路,和他行下乱伦之事,纵然不对,但若是他好好教育,岂有今日之事?

  他去看赵煊。看儿子如今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郎君,那双眼睛生得又和他那样像。二十岁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他忘了。听说金人最近的时候打到过京郊,他会不会害怕呢?童道夫说好要镇守东京,却私自带兵南下,而他竟然也因一时心软收留,导致后面有百官麇聚东南的丑事……

  可赵煊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曾经最盼望降生的,为之大赦天下的长子啊!

  一时之间,只想同他和好,从此再无间隙。他们应该怎么相处呢?反正不要是这样,他恐惧来自儿子的性爱,让他有一种即将被雷劈死的恐惧。赵煊应该对他好,他们应该和好,他们应该朝夕相见,然后他的圣仁与赵煊的圣孝应当传之万世,代代歌颂。

  于是他将酒壶拿起,斟满了一杯,对座下诸儿女道:“我平生慕道,天下知之。今将倦勤于万几之事,以神器授嗣君——”

  赵煊闻言,同座下的弟弟妹妹们站起,垂首听训。

  父亲穿着他想要他穿的褙子,戴着他想要他戴的玉冠,灯光下的面容美丽而朦胧。

  他曾梦到过这样的神女吗?

  持盈满饮下杯中之酒,他在禅位的时候,并没有通知这些儿女,现如今倒像是在家族之中,进行了一个宣告与传位。

  赵煊见他的喉咙一滚,薄酒便下了肚腹。

  众人皆呼万岁,持盈缓缓走到他身边停下,用手上的酒壶,将他杯中的酒斟满。

  父亲的身量比他矮一些,他新奇地发现了这件事。

  持盈微微仰头,忽然对他笑了,好像一个月的软禁,还有不能宣之于口的交合从未发生过那样。

  真的忘记了吗?

  持盈对他抛来橄榄枝,那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远山胧胧一样的眉,荔枝红的颜色衬得他整个人如玉一般,赵煊去看他的手,手和玉杯的颜色,竟然没什么分别。

  “大哥——”他喊赵煊,他拉着赵煊的手,把那杯酒递给他,又对众人道,“官家在春宫,凡一十九年,我未尝有纤芥之嫌。今有小人希进,妄生猜间,离间我父子,殊不知我心如石,平生所愿,唯有高居养道,抱子弄孙,悠游自乐,不以俗事撄怀。”

  那杯酒好满,溅出来两滴,微微凉,泼在赵煊的手上。

  持盈的眼睛看着他,示意他饮下此酒。

  在万岁声里,在称庆声里,持盈劝他幸酒,声音很轻:“其实还有一愿。”

  赵煊盯着他。如果——如果持盈现在对他说,你放过蔡瑢吧,放过蔡攸吧,放过林飞白放过赵焕吧,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是没有。

  持盈对他说:“我愿与官家朝夕相见,永不相疑。官家喝下这杯酒,就是答应我了?”

  父亲对他求饶过很多次,温声过,厉语过,赵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真心要和好吗?毫无疑问,是否和好的主动权如今在他手里。

  如果和好的话,再也不能有这样的掠夺、亲吻——可是,父亲这样的情态,难道不是他少年时候梦魂见过的吗?他对赵焕是这样,对荣德也是这样,他梦里不希望持盈抱着他,在案上勾勒出丹青的形状吗?

  喝还是不喝,是一个问题。

  而父亲这样希冀地看着他。

  赵煊举起酒杯——然而旁边的王孝竭忽然踩了他一脚。

  赵煊吃痛,手一抖,洒去了半杯酒。

  持盈见此异状,惊疑地转头,去看王孝竭。

  王孝竭下跪磕头:“官家喝了药,不能饮酒!道君恕罪!”

  持盈去拿赵煊案上的酒壶,晃了一晃,里面还有半壶,如果赵煊不能饮酒,那么这半壶酒是谁喝的?

  这不是不能饮酒,是不能饮他斟的酒吧?

  持盈问道:“大哥,他说的可是吗?”

  赵煊原本要饮下,却被王孝竭的这一脚吓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为什么对他这样好?

  他刚刚分明抱着赵焕十分的爱怜,又听说自己不愿意为蔡瑢请医生,这两件事情放到平时,他两个不得争吵半天吗?

  为什么就这样过去了?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持盈见他一直不喝,心下有些茫然,赵煊在害怕什么?他不知为什么,自证道:“这酒我喝过了。”

  他不知道说这话干什么,但是,赵煊既然能喝酒,为什么不喝他倒的酒?他在害怕什么?

  然而赵煊忽然想起小时候,张娘子给他讲的一个小笑话,张娘子对他说:“官家从前和米先生要好,两个人同时看上一方砚台,官家就说‘咱们喝酒吧,谁千杯不醉,谁就拿去此砚。’米先生信以为真,两个人便喝起来,可是直到他酩酊大醉,官家还镇定自若,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赵煊问:“因为爹爹的酒量很好吗?”

  张娘子笑道:“哈哈,因为官家有一个叫‘双珠壶’的宝贝,壶里面一半是酒,另一半却是水。大官给米先生斟的是酒,到了官家那里却倒的是水,殿下,你说喝水会喝醉吗?那方砚台呀,从此就归了官家啦!”

  赵煊咯咯地乐,他拍手:“爹爹真聪明!”

  持盈会要他死吗?这酒壶里面,会不会一半是酒,一半是毒药?

  “我……”赵煊犹豫着张口。

  他从延福宫回来的时候,程振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喝酒,问他,官家怎么敢喝道君宫里的酒呢?

  只要他一死,赵谌又还这么小,持盈会立刻复辟。

  父亲在毁去毒药库的时候,说,天下纲常,自有法度,人若有罪,自当明正典刑——可是他是皇帝,怎么明正典刑?除了把他毒死,装成暴病而亡的样子,还能怎么办?

  然而他这犹豫,已经是不言而喻的承认了。

  持盈读懂了他的意思,他害怕酒里有毒,他害怕,害怕一个父亲,会杀死自己的儿子。

  持盈忽然疲倦至极,连他要想什么借口都懒得听了,劈手便把这一杯酒从他手里面夺过来,一口喝尽,扔到了地上。

  他为什么不想想呢?过去的十九年里,每一天我都能杀了他。

  叮铃咣铛,当,当,当,那一只玉杯滚下台阶,零落成了一滩碎片。

  原来这酒是没有毒的,赵煊想。

  他难道不该怀疑吗?无事献殷——他还没想完,大殿上骤然响起一阵哭声,这声音萦绕在在座的所有人耳朵里。

  没有人敢抬头,只有赵煊盯着父亲。

  盯着他荔枝一样艳红而美丽的袍摆,勾连着销金的枝蔓,带着悲恸的哭声,隐匿到了屏风后。

上一篇:明月台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