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 第45章

作者:蜜月 标签: 古代架空

  “你吃。”云珩一如既往,对于这些甜食全无兴趣。

  阿绫懒得费唇舌,干脆捏起一条咬了一半,乳香浓郁,口感绵密。

  “好吃吗……唔……”云珩抬头看着他,他抓对方发问的时机,直接将另外一半塞进了云珩口中。

  “殿下,你午膳也只喝了一碗鱼蓉粥,两只素蒸饺,小孩子吃得都比你多。”

  云珩咽下口中食物,无奈道:“坐在书桌前,吃多了容易犯困,误事。你吃吧,我不吃了……”说着,推开阿绫的手。

  阿绫也不劝,就默默举着芋泥卷一直盯着看,盯到对方妥协为止。

  云珩实在拗不过他,与他你一口我一口分食掉整盘点心,又硬被他拖到暖阁,说看一看雪。

  “殿下,京城的雪一直这么下么?”吃过东西,阿绫仔仔细细净手,不忘涂上一层他自己配制的三白香脂,柔和的花香顿时在暖阁里弥漫开。

  昨夜,云珩亲眼见到阿绫睡前净手时,硬生生揭掉了手掌中那几条比丝线粗不到哪里去的结痂,这几日他时不时与云璋过一招,总以失败告终,摔多了,手心里难免留下蹭破的伤。他每日都要刺绣,生怕结痂磨掉丝线光泽,每晚定要泡软了揭掉才罢休。

  劝是没用的,所以云珩除了叫木棉备好药,也没别的法子。

  真是拗,也没见别的绣匠对自己这样严苛。

  云珩懒懒往阿绫睡过的榻上一靠,心安理得犯起了困:“有时候是。前两年没下这样频繁。”

  “那就是瑞雪兆丰年,明年年景好。”阿绫双手揉搓一番,将绣架从窗边小心翼翼拖到榻边来,坐到他身侧,冲他微微一笑,“殿下,闭闭眼吧。”

  说着,眼前一暗,一只手覆了上来。

  云珩顺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馨香馥郁里,心头也跟着松软。绣针反复刺穿丝绒的声音像万籁俱寂中的落雪声……

  等他再次睁眼,那青干碧叶的梧桐枝头,一只威仪不类的彩凤翩然而现。

  这一睡,天都黑了。

第62章

  寿宴将至,阿绫夜以继日,总算是有惊无险,灯皮早早绣完,斗篷也比原定工期提前一日交了差。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一松,他才回到晞耀宫便倒头睡了一整日。

  “阿绫,起来吃东西。”感觉到有人捏他的脸,阿绫迷迷瞪瞪睁开眼。

  云珩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的是一件碧青贴里,肩上绣了银闪闪的蟒纹,是他自作主张加。

  阿绫盯着他垂在锁骨下的发尾缓了缓神,天亮了,这一身打扮是……要出宫?

  “睡了这么久不饿么?”太子殿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交叠在胸前的手,“巳时了,起来吃东西。”

  阿绫坐起,伸了个懒腰,往床头摸找自己的衣袍,不想却摸了个空。

  “穿这个吧。”云珩招招手,门口的木棉捧来另外一身贴里,虽是素面但也是好料子。

  阿绫伸手摸了摸:“这是?”

  “最近闷坏了吧?起来吃东西,吃饱了带你去太仆寺的养马场。”云珩揉一揉眼角。

  霜月!最近忙的晕头转向,他险些忘了自己还有匹漂亮的马!

  阿绫一骨碌起身,拎起衣服迅速穿好。这还是他头一次穿贴里,木棉帮他整理妥当,示意他坐到境前,阿绫侧侧脸,发觉姑娘皱着眉,正费心将一左一右两条垂在耳后的麻花辫一起束到头顶的马尾中去。太子殿下编头发这手艺虽还显得粗糙,但比刚开始强了些。

  阿绫捧起粥吹了吹。

  “殿下。”忍冬将膳食白上桌后,站在一旁没有离开,“方才奴婢离开御茶坊之前,有个造办处的织匠去找了奴婢,叫沈白栎,说是阿绫公子的同乡。”

  阿绫一惊,原本昨日交了差是约好要回去找阿栎的,结果又意外在宫里睡了一整夜,那人怕要急坏了。他忙放下碗筷:“是,我们是一起的。他是有话托姑姑告诉我吗?”

  “是,造办处明日便要封库房封院子了,大家都在雇马车,他托奴婢问阿绫公子一句,计划是否有变,还是明日午后动身吗?”

  对啊,要回乡了。

  阿绫下意识转头看向云珩,太子殿下缓缓咽了一口粥,擦了擦嘴才开口:“原先你们是什么计划?”

  “原先,是想明日一早去外城雇马车,然后逛逛吃吃再走。阿栎说,他来京城一年了都没能去外城的街市看看,刚好借机会逛一逛……”

  “嗯……那是该去看看。”云珩浅笑道,“我看他是个爱凑热闹的。”

  “是。”阿绫点头,心中莫名有些低落,这才空下来,便要丢下云珩回乡过年节了。假如眼前这位不是太子,他其实很想问一句,要不要跟我回玉宁过年。可惜……并没有这样的假如。

  云珩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低声催促一句:“快吃吧。”

  晞耀宫的气氛一时间低迷到极点,他们各自沉默着,直到一席红衣的云璋五殿下窜进了殿:“怎么还没吃完啊你们!不是说去太仆寺吗!”

  云珩冷冷丢出一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云璋一愣,无辜地看了看木棉:“怎么回事?谁惹他不痛快了?”

  木棉浅浅一笑,摇摇头。

  太仆寺不远,跑马场平坦,没有一丝积雪。

  阿绫远远便看到霜月和覆雪并肩而立,牵在四喜手中,霜月安安静静吃着四喜喂过去的一把草料,覆雪在一旁,昂首打了个响鼻。

  “哇!”云璋小心翼翼绕过覆雪一侧,拍了拍白马的肩背,“这匹好结实啊,一看就是千里马。”

  霜月没什么脾气,任人敲打,阿绫却有些舍不得:“五殿下您……轻一些吧。”

  “不打紧。它可是马,受得住。”云璋不以为然。

  “拍你自己的马去。”云珩看不过,扯过霜月的缰绳塞到阿绫手中,“这里开阔,你们好久不见,先牵着它走一走,等熟悉了再上。”

  阿绫伸手摸着马儿的鼻梁:“殿下不必管我,我看覆雪有些跃跃欲试了。”

  远处云璋飞跃上一匹黑骏马,单手持缰,飞奔起来。

  覆雪好胜,四只蹄子不安分地在原地踏着小碎步,死死盯着云璋疾驰的方向。云珩无法,只得翻身而上,勒紧缰绳又转头叮嘱了阿绫一句:“那我先让它跑一跑,你不要逞强,慢慢来。”

  阿绫点头,目送他扬尘而去,果然,覆雪不单单是卖相出挑,真正跑起来更是一骑绝尘,不消半刻便迎头赶上。

  风驰电掣中,皇子们的斗篷被风鼓起,浪涌一般翻腾着,阿绫看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心中跟着发痒,悄声与霜月道:“不然我们也跑一跑?”

  霜月甩甩头仿佛是答应了,阿绫抓住马鞍,踩进脚蹬,小心翼翼跨坐上去。

  他俯身摸了摸霜月洁白的鬃,回忆着先前云珩教他的要领,轻夹马腹的同时,低声喝一句:“驾。”

  白马一如既往的稳健,起步时慢走,待他再次催促,才稍稍迈开步子跑起来。

  远处云珩与云璋也放慢了速度,云珩不住回头,像是不大放心他。

  兴许是对手心不在焉扫了云璋的兴致,五殿下干脆调转马头全速奔回来,不耐烦地往霜月屁股上狠狠一拍:“倒是跑啊!省的我太子哥哥一直惦记你。”

  阿绫猝不及防一晃,胯下的白马似乎也吓了一跳,急跑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剧烈颠簸,阿绫险些咬了舌头。恐惧感让他想勒停霜月,可速度带来的刺激又让他生生咬紧了牙关,逞起能来。

  余光里,湖光山色划过,像跑在画中。

  踩紧马镫,身体保持竖直,双肩放松……他极力稳住身形,也听不清周围的人在喊什么,好久才勉强适应了这样剧烈的颠簸。

  可适应了胆子愈发更大,人也愈发忘形,他合着霜月奔跑的律动身体前倾,甚至又暗暗低喝出一声:“驾!”

  直到一左一右两匹马将他夹在了中间,云珩探身,一把抓住霜月的缰,高喊一声:“吁!”

  霜月应声减速,三匹马渐渐并身停下。

  “你不会骑马怎么不早说……”云璋抱歉地挠了挠头,“害我又被骂了……”

  云珩惊魂未定,盯着他无奈叹气:“刚说了不逞强……还好霜月够稳,不然摔一下你便要躺着过年了。”

  阿绫任他怪罪,末了莞尔一笑:“这样跑一跑,心情好,殿下不也是吗。”

  云珩一愣,松开了手:“……你……”

  云璋见这情形,说不上为什么,忽就觉得不大自在:“那个,我再去绕一绕……太子哥哥你慢慢教他吧……”说罢,五殿下便策马扬鞭,转瞬便跑远了。

  两匹马驮着主人并身溜达,覆雪不停歪头,喷出滑稽的鼻息,像在对霜月百般示好。

  “殿下,宫里的年节怎么过?”阿绫问。

  “挨个长辈请安,吃宴。除夕,御膳房要根据品级,赐宴菜给朝中重臣。年初一去太庙祭祖,年初二文武百官觐见。要提前准备些赏赐和红包,封给宫人们。嫔妃们大概会陪皇祖母听一听戏,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装也要装到年初三……”云珩望着远处天际,丝毫没有佳节将至的期待,只有对规矩教条的不耐烦。

  “殿下……我,我一年没有见过老师了,需得回去看一看才叫她放心……还有我阿娘,她的牌位也安放在绣庄里,我,该陪她两日才对……”阿绫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又不是不回来了……”云珩被他懊恼的样子逗笑,伸手捋了捋他扎在头顶的马尾辫,“你这样也很好看。”

  阿绫心里一动:“殿下,明日你能出宫吗?与我们一起去外城好不好?我去跟阿栎说,晚一日回去也是一样的!”

  云珩稍显错愕,继而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叫四喜去安排。你想吃些什么,玩些什么?”

  阿绫摇摇头:“没有,随处看看就好,也不需要安排什么,我今日回去找阿栎,就不回宫了……”

  “好。”

  “对了,要不要带上云璋殿下?”阿绫问道。

  “带着吧。但今日先不要说,他平日也没机会出门,闷得厉害。若是现在知道了,八成这一整日什么都不用做了。”

第63章

  此次出行,云珩连马车都没备,一早徒步赶到天权门与阿绫汇合。

  阿栎见到太子殿下,诚惶诚恐当街就要跪,却被一把扶住了胳膊肘,云珩摇摇头:“不必。今日我们就只是三五好友出游。”

  阿栎战战兢兢犹犹豫豫,扭过头向阿绫求证,阿绫忍俊不禁点点头:“怕什么。来,过来。这位是木棉姑姑,这位是晞耀宫熊侍卫,四喜公公你认得的,这位是……”

  依次介绍过去,发觉这次比上次多出两个面生的侍卫来,阿绫也没多问,只相互客气地点一点头。阿栎全程压低着头谁也不敢看,含糊应着,拘束得紧,也不知到底记住了没有。

  不过一行人其乐融融,云珩也不摆架子,与阿绫并肩混在人群里,不多时阿栎的局促便逐渐消失,注意力很快便被街边栉比的摊子铺子吸引过去。他平日总抱怨在宫里当差像坐牢,有的赚没的花,今日终于逮到机会,说是要把这一整年的念想都圆了。

  “这个糖画是什么都能画吗?”阿栎凑上前,认真地盯着须发花白的摊主,见老头只用一勺熬化的糖浆便一气呵成浇出一副象征“年年有余”的锦鲤图,不禁赞叹道,“这手艺竟只卖几个铜板……”

  “是啊,错一笔这画便不能要了……”云璋与周遭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一样兴奋,“大叔,吕布能浇吗!”

  “嗯。”摊主微微一抬眼,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言简意赅:“去后头,排队等。”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吕布……还想要别的吗?我请你吃!”阿栎边嘲笑他边掏出钱袋。

  阿绫心下好笑,玉宁没有这个,阿栎这明明就是自己想要却抹不开面子,嘴上奚落人家心里还不知有多开心。

  “云璋从没来过外城……行宫里日日有人盯着他。”云珩对阿绫悄声咬耳朵,“偶尔来京城,最远也只跟着去过太庙祭祖。”

  阿绫一愣:“那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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