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第44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将军今日回来的挺早啊。”柳枫方一见人,看他面有阴云,想也知道是为的自己担心了,立刻便解释道:“只是黄口小童玩耍时候没注意,碰了一下,我避让不及,不小心摔的。”

张继同他相处久了,对这话也是将信将疑,只上前碰了碰他的腰腹,沉声道:“去里面,让我看看。”

“只是有些青紫,瞧着骇人,其实没什么要紧的。”柳枫拂开他的手,一本正经:“我是大夫,用得着你看?”

“跌打瘀伤我在军中见多了,未必不比你清楚。”张继作势要将人抱起来。

“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柳枫不要他扶,自己撑了桌子起身,慢慢踱到屋内,小仆跟在两人后面放下床前帐幔,很有眼色地退到远处。

柳枫一面解开腰襟,一面道:“街对面王伯前些日子中风了,家中无儿无女,只有他收养的三个小孩,大些的还能照顾他,小的根本弄不清楚事,我当初说好了月后去看他,不好食言的。”

张继帮他捋起衣裳,垂眼便瞧见他后腰处不小的一块血瘀之色,眉心一皱:“这伤哪是摔得出的?究竟怎么回事?”

“真的是摔了。”柳枫回身看了他一眼:“当时挎着医箱,不小心磕到了,好在箱子没事。”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破箱子?”张继轻轻抚摸着他那淤血处,果然已经肿起。他稍稍施了些力,想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

“嘶……”柳枫抽了口气,扶着肚子躲开他:“别碰,不是说了没大碍!”

“都肿起来了,你前阵子还闹腰疼,这时候说没事给谁信?”张继嘴上不饶他,手倒是收得很快。

柳枫腰间确是酸胀,只是这感觉已连着几日,腹中沉沉,想必不是今日摔跤之过。

“不信拉倒。”柳枫重新整理衣带,低头瞧着自己望不见靴袜的小丘一般的胎腹,忿忿道:“我再是腰疼,也是你这不听话的孩儿闹得,怪不得旁人。”

张继登时不再言语,偏是因为他着人打的那医箱,太结实,竟反倒伤了柳枫。

正值柳枫重新罩上外衣,忽有外院护卫抱拳在外,报称:

“将军,柳从善柳老爷到了。”

柳枫一掀帐帘:“柳老头来了?!”

那便话音还未落地,就听一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院外传来:“呦!这地方漂亮!”

张继担心柳枫腰伤,叫他慢些走,自己先去迎了柳从善。

“你便是张继吧?”

甫一出屋,不远处便大步流星地走来一位灰袍长者,腰间挎一扁竹箱,容貌周正,声量充足:“小柳儿呢?听说是他把你拐了,怎么小娃娃跑去他肚子里了?”

张继尴尬地笑笑,正色恭敬道:“柳伯父,晚辈不及远迎,失礼了。”

柳从善挥挥手,想是不在乎他这些礼数:“他慢腾腾做什么呢?”

张继刚要解释,便有柳枫罩着外袍,忙手系着衣带从屋里快步走出来,高兴道:“你终于来啦,再晚来几日,保不得你这孙孙都出来了!”

柳从善看他一副急匆匆,衣衫不整的模样,挡手问一旁的张继:“我不会耽误你们亲热了吧?这青天白日的,身体再好也不能由着他呀……”

张继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他今日受伤,我帮他看看。”

“哦……原是看伤呀……”柳从善若有所思,讳莫如深地看了张继一眼。

张继本叫人打扫了待客的膳堂,几人见面一热络,转眼间便到午时。柳从善是二人长辈,张继邀请他去膳堂就座,他张目四顾,指着荷花池上的桥亭,直说:“你府上前厅护卫太多,我是不自在的,小柳儿肯定也不习惯,不若我们就在这亭子里吃吧。”

三人于是就座。

张继吩咐小仆可以布菜,正在这档口,柳从善转眼望着坐在那挺着肚子偷摸揉腰的柳枫,笑吟吟道:“身子怎么样呀,手拿出来我号号。”

柳枫胳膊一伸,如实说:“早上伤了腰,现下有些酸疼。”

柳从善摸了他的腕子,闭目切脉,一睁眼,说道:“小柳儿,之前的事情我不过问你,你也长大了,要做别人阿爹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应当要知道。”

柳枫知道他是在说两年前那个有缘无份的孩子,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作出个乖样子。

张继坐在一旁听不懂这父子二人打的哑谜,关切道:“柳伯父,他身子无事吧?皇城里没人敢驳他的诊,晚辈只怕他身子不适不同我说。”

“你倒是问问他,看他敢不敢在我面前说谎。”柳从善把话抛给儿子,自己夹了口菜到嘴里,眼睛一亮:“不愧是将军府,菜做得很好嘛!”

张继便去探柳枫的眼神,见他也不藏着了,皱起眉头用力按着腰:“……不就是腰伤,你也看到了,青瘀一片,自然一动就痛。”

张继用目光询问柳从善,见他看着柳枫,只是笑笑,从容地吃着盘中佳肴,如此,将军便也不再多问,专心陪着这父子俩用午。

正是春日好景时候,将军府内院中笑语声声,难得热闹,前院的护卫和仆从少有见得将军这般开心畅快的模样,只道是将军修身为善,这才得遇良人。一时间,前室后院其乐融融,就连院中向阳的小花也更开了几分。

一炷香过,柳从善放下筷子,看了看柳枫,又向张继抬了抬下巴,口中嘀咕道:“差不多了,再吃就不礼貌了。”

张继没太明了他的意思,倾身问:“伯父要休息吗?”

柳从善哼哼笑出两声:“傻小子,你再不带小柳儿回屋,一会儿他要疼得吐在这儿了。”

张继立刻看过去,见柳枫还在慢条斯理吃着一片莲藕,不禁问道:“回去么?腰还在疼?”

柳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回道:“还早。”

“你真当他是腰疼啊……”柳从善轻叹一口气,摇头道:“走吧,还不把人搀回去,咱们去看下他究竟是腰疼,还是腹痛。”

张继微愣,张了张嘴,转而盯着柳枫问:“你是要生了?!”

“估计摔过跤就开始疼了,他自己清楚。”柳从善替儿子答了。

张继赶忙起身,托了柳枫后腰俯首问他:“真疼了?”

柳枫扶着桌子起来,不要他搭手,嚼着半口脆藕往回走:“本来也就是这两日了,之前腰疼没注意,刚刚才有点感觉。”

“瞎说。”柳从善跟在后头看戏:“你自己早摸出脉了吧,从小就是个犟种。”

“柳老头你少说话……”柳枫捂着肚子在前面走,突然脚下一停,随即“哇——”的一声,吐了。

好在有张继搀着,没叫他失去平衡倒向前去。

“你看,我说吧。”柳从善话是如此,可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也上前扶着他的腰:“还不好生躺着歇歇,这时候不是忍着疼便可以不怕了。”

柳枫忙着吐,没接他爹的话,倒是张继听了进去。

生产绝非容易事。生死门前一遭走,三分人意,七分天命。

柳枫是怕的。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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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流:柳枫肚肚痛

张柳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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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莲花池中。

池底淤泥中莲藕下茎苏醒萌动,叶芽破鳞入水,嫩柄撑起打卷的幼叶浮出水面,铺成一派浅碧色的荷塘春景。

春色之后,是将军主厢,与其外在的雅丽精致不同,厢房内洁净井然,除去必要的桌椅床榻,连沙幔也是最清简的布置。若不是柳从善一眼看出,这些东西皆是出自御贡的小叶紫檀,立柱顶架上更是雕镂着浑然精细的灵芝卷草火焰纹,床中罗衾柔软,他定要认为自家儿子是在跟个苦行僧过日子。

柳枫对这地方熟稔,坐到床上宽衣解带也算一气呵成。张继看不过去他这说来就来的样子,忙去抬手解帐,将屋中隔断遮光的中帘放下。

柳从善看着他俩这番忙活模样,嘴角挂笑,从怀里摸出个锦囊,递给柳枫。

“咱家传家宝,今儿日子不错,就给你吧。”

“你还有这种东西?”柳枫接过锦囊打开,摸出里面的物件,是一对儿玉戒。

他微微一愣,扭头看向父亲,见对方捋着胡子装作东张西望,禁不住哼笑一声,抬眸望向张继:“将军收下吧。”

张继并不伸手,只站在一旁正言道:“这是你柳家的传家之物,不好儿戏予我的。”

“予我予你有什么分别,”柳枫正要笑他呆子,嘴角尚不及提起,忽而微微皱眉,捂着肚子抽声道:“你且收着吧,咱俩谁拿不是一样,都是经手人,到时还不是传给这闹人精。”

张继听了这话,见柳从善也坐在一旁颔首望着他,便也不多推辞,遣外仆捧来一金丝楠木的匣子,从怀中摸出一把金铜钥匙,启匣让柳枫把锦囊放进去。

柳枫垂目往里看了一眼,见匣子里头都是些金银白玉,最打眼的是一团陈旧的如意结,在一众晃眼饰物中显得尤为不同。

“这绳结你送过我一个,怎么还有?”柳枫放下锦囊,提眉问他:“难不成也是成对儿的?”

张继之前确实给过他一道绳结,在年余前的晚间亲自戴在他脚踝上,说是其母亲手所编,可保平安。可平安之物向来不作双,唯有单只可表心意,如今又有一道,却是奇怪。

“这绳结是我幼时所戴,后来年岁渐长,绳圈窄了,母亲便给做了新的。”张继坦言:“匣中绳结护我幼年平安无虞,你踝上的则随我数次凯旋,我向来不信神佛,可唯独对此二物偏有盲信。”

“旧是旧了点,若是你觉着不好看,也可以戴这平安扣。”张继在匣中翻找,突然笑道:“对了,还有长命锁。”他扭头掀开中帘,要吩咐小仆将新打的物件儿拿来。

柳从善在一旁看着,见柳枫又扶了腰,赶紧摆摆手:“回头再看吧,也不差这一时了。”

张继方收下玉戒,知道柳枫对自己有所托付,一时高兴着,多少有些忘乎所以,这会儿才想到他身上不适,便立刻坐到柳枫身边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柳枫明里揉着腰杆,另只手暗中握拳撑着床沿,察觉张继覆掌过来,便将手藏到他外衣的宽袖下,背着长辈感受对方的摩|挲安抚。

柳从善本还暗衬,这张将军瞧着是个聪明的,怎么这时候显出个呆瓜样?而后一经瞧出二人袖子底下那卿卿我我的小动作,心中只觉好笑。

“伤在哪儿的?衣服掀起来我瞧瞧。”柳从善说道。

柳枫撩开一片单衣,露出后腰青紫:“这回应当没伤着骨头。”

柳从善看到他露出的那片颜色,眉间一紧:“之前也伤过?”

他用了些力按在那淤色之上,疼得柳枫一抖,当即出声怨道:“啊!柳老头你轻点儿!”

“忍着,这点儿疼嚷嚷什么?”柳从善收了笑脸,一反常态地训他:“新伤叠旧伤,你当知道有多危险!”

“之前上山采药是伤过一回,早先就将养好了。”柳枫回的并无底气,停下一会儿缩了缩脊背,小声问:“这会儿一阵阵酸得发麻,是不是快了?”

柳从善要他撩开身前的衣裳,露出极其圆满的一道弧线。

他生得白,那承重的一团更是白生生的,端端正正地垫在腿|根上,像硕然一团蒸熟的白馍馍。

他上手摸了几处,嘀咕道:“你这肚子瞧着不算大,摸起来倒挺实在。”

“柳伯父,孩子大么?”张继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这两月饭食都精简,时有吐酸,只怕孩子大了不好生。”

柳从善打量将军一眼:“你既这么问,只怕出生时也是个胖小子罢?”

正当时,他感到柳枫握拳的手略一收紧,身体微微躬起,眉目间很不松快。

张继应着话点了点头,伸手轻轻覆在了柳枫腹底。

确实有些实在。

他担忧地望着柳枫,又看向柳从善,却不知如何是好。

“也是难为小柳儿了,把我这孙孙养成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柳从善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抚摸着柳枫的脑袋:“怕是怕不成事的,苦头总要吃一些。”

柳枫闻言叹了口气,拭去额前汗珠:“燥的慌,我想一个人歇歇。”

“得了,我又说错话了不是?”柳从善听出自己讨了嫌,捋着胡子起身:“我出去待会儿,你自躺着吧。”

“柳伯父,他只是气话,并非有意。”张继圆场道。

“你也给老子出去!”柳枫甩了他的手,火气蹭蹭地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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