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错配 第9章

作者:Llosa 标签: 近代现代

  陆放的眉心折出很深的纹路:“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明白?如果你想找个每天对你喜笑颜开的搭档,就把我换了吧。回去跟你的金主告状,让他把我踢出剧组。”

  “你太高估我在他心里的价值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不会管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确吗?”

  “正常人应该已经放弃了吧,但我的自尊心很低,”金岚说,“毕竟是我记事开始就喜欢的明星,总要争取一下。我也没有得罪你,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不是因为潜规则。”

  金岚抬起眼惊讶地看着他。

  “这个行业里,人脉关系太重要,有些人挺不住,我也能理解,”陆放盯着他,“但你拿到了资源,站在那个位置上,就给我认真干啊。”

  他的目光太过具有穿透性,金岚忽然不敢看了。

  “那么多演员起早贪黑地练台词,练眼神,学武打,挤破头去抢一个出镜的机会。他们愿意用一辈子的运气,去换你现在的那个角色。你有这个机会,就给我竭尽全力,”陆放逐渐激动起来,“你觉得演戏只是个可以敷衍的工作,只是你人生的过客。但对很多人而言,对我而言,演戏是毕生的理想,是值得尊重的艺术。我那么珍视的东西,你轻松地把它拿过来,然后说‘随便拍拍就可以了’,你知道有多让人讨厌吗?”

  他看着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你条件这么好,只要稍微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拿到其他人挤破头也拿不到的资源。演技稍微好一点点,粉丝就能把你捧到天上去,但是你不这么做。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做?”

  金岚的目光久久地停在陆放胸前的位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质问。

  他忽然明白,自己跟季行砚是一类人——只为自身利益驱动、哪管外界洪水滔天。他演戏一开始是为了捞钱,现在也是,并且要迅速、高效地捞更多钱,以便更快地离开这个行业,去过他梦想中的生活。

  即使在今天这场谈话之后,他依然会这么做。

  他和陆放终究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却硬要融入对方的世界,只能造成痛苦。

  他转身走出电梯门,在离开前一刻说:“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第13章 别叫我哥

  跟偶像相比,影后要好相处许多。

  万祺长着一张传说中的“电影脸”,五官可塑性极强。眉眼修的温柔些可以演秦淮歌姬,后宫宠妃,画的英武些就气场逼人,演叱咤疆场的女将毫不违和。

  演女上位的吻戏也是。

  “待会儿冒犯了。”她调侃性地说。

  “这是我的荣幸。”金岚回答。

  导演事先强调过了,他们要展示一个“充满情|欲和占有欲的深吻”,力求让观众看到主演之间的性张力,不达到让人心跳加速的效果就重拍。作为一个配料乱七八糟的偶像剧,别的场景可以马虎了事,吻戏绝对不行。

  金岚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季行砚,想起了对方吻他时会习惯性地入侵他的上颚,搅弄他的舌头,嘴唇紧紧地压着他,直到他呼吸困难。

  他多数时候并不喜欢这段关系,但他一直喜欢和他接吻。

  只要季行砚愿意,他可以把他吻到晕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这个男人的吻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床技也一样,只不过实际情况完全看他心情——季行砚很少有关注床伴舒适度的时候,毕竟他是甲方,找人上床主要是为了自己爽。

  在模糊的回忆中,金岚隐约听到遥远的一声“卡”。这声音像昏睡时滴在头上的冰水,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气氛不错,有感觉。”导演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摄影师打光师纷纷点了点头,他把剧本卷成筒放在手里敲了敲,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慢慢进入状态了啊。”

  金岚勉强地笑了笑,他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在回忆金主的亲热戏吧。

  “再来一遍,换个机位试试。”

  推轨道和跟焦点的人又忙了起来,金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回到之前的状态。他万万没想到,季行砚有天还能派上这个用场。

  中场休息时,化妆师过来给万祺补粉底,金岚随口问:“祺姐觉得这片子怎么样?之前演的都是拿最佳剧本奖的好片。”

  “哪个年代烂片都占绝大多数,怎么可能一直接好片,”万祺说,“再说了,烂片又不是没有价值。”

  “什么价值?”

  万祺指着远处某个推着衣架的工作人员,影视城有数百家这样的服装道具公司,把做好的服饰租赁给剧组。前两年影视寒冬,这些东西堆在库房里无人问津,最近新来了几个网大剧组,才有机会出来见见天日。“只有好剧,没有烂剧的话,这群人靠谁养活?其实很多人对剧的质量没什么要求,下班回家都快累死了,只想随便听点什么清空一下脑袋。我爸妈也是这样,放着电视剧,眼睛根本就不在看,时不时拿手机出来玩一玩。对他们来说,电视剧的价值就只有这么多。”

  “所以祺姐不觉得刚才那场戏俗套了?”

  “俗啊,”万祺说,“很俗。打着女A男O的口号,好像很新鲜,其实就是把以前霸道总裁的戏码换个性别而已。不过俗又怎么样,大众流行的东西才能叫俗。它俗,说明有很多人爱看。”

  金岚笑了起来,跟影后聊天总是很有意思。

  下午是宫里的一场文戏,两位男主一位女主聚在一起共商大事,时不时唇枪舌战,简称“修罗场”。

  “关键是要演出那种微妙的气氛,”导演指着陆放和金岚说,“你们要注意眼神交流,一收一放,一个剑拔弩张一个按兵不动。”

  金岚听到导演讲成语就头痛。

  他和陆放的对手戏依旧如故,陆放对他的敌意都不需要演技,全是由内而外的真情实感。

  收工之后,金岚本打算回去窝在被子里躺尸,但前几天跟他打招呼的男生又跟了上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金岚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行啊。”

  男生点完菜就跟他套近乎,说自己叫岳麓,是某某公司的练习生,之前还和他参加过同一档选秀,叫“明日之星”。然后金岚想起来了,江鸣珂跟他提起过,这部大女主剧里不止他一个关系户。岳麓也是投资方塞进来的,原本公司打算让他在“明日之星”里C位出道,但他实力有限,观众好说话但并不瞎。最后节目组顶不住舆论压力,还是让他卡位了。砸下那么多钱总得听个响,公司决定换个赛道,让他去偶像剧里刷刷脸,于是剧本里无中生有地多了一个言官。

  “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明日之星’里见过,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能火,”岳麓一边给他开啤酒一边说,“没想到又碰上了,真是缘分啊。”

  金岚还有印象,当时自己是没背景的糊咖,对方是节目组力保的皇族。虽然在练习室里碰到过几次,但这人从来没搭理过他。

  “借你吉言啊。”金岚跟他碰了碰杯,没有喝。

  “陆放那人也太傲了吧,”几口酒下肚,男生突然愤愤不平起来,“咱们招谁惹谁了啊,哪行哪业不都是靠关系吃饭?他以为拉关系是件容易的事吗?”

  金岚突然意识到,这人是把自己和他划分到同一个阵营去了。作为“潜规则”的同党,理应报团取暖,一致对外。

  “他就装吧,这个圈子里哪有干净的人?”男生神神秘秘地说,“就是因为他糊,没人挖他。我可听说他以前因为睡了哪个导演的女人,被封杀了好几年。”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闻了,但金岚记得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导演要潜规则女演员,他搅黄了人家的好事,才被封杀的吗?”

  男生嗤笑一声:“粉丝的辟谣你也信?谁比谁清高啊,也不知道他在傲什么。他对万祺恭恭敬敬的,对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不是看人下菜碟?”

  那不是因为你演技烂还爱找事吗?

  金岚也没跟他争辩,只是说:“他就是性子有点冲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得罪,尤其是小人,这是他二十年人生里学到的血泪教训。

  男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金岚并不像他预想中那样,对这个过气演员有什么怨气。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快过年了,哥你打算哪天回去?”

  好巧不巧,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一下。金岚按开屏幕,看到许久未联系的人发了一条消息,内容一如既往地简短:春节过来。

  “拍完政变那场戏就回去,”金岚摁灭屏幕,“还有,别叫我哥了,我应该比你小。”

第14章 长发的过往

  吸取上次的教训,金岚回京第一站就去慰问了母亲。他拿着手机,一张一张地翻剧组的照片,每翻一张就告诉对方这个人是谁,性格怎么样,和他发生了什么故事。邓南枝还记得陆放,戳着他的脸说这是“少林寺的那个小和尚”。

  “人家现在都三十了,”金岚说,“不过样子没怎么变。”

  看护大姐敞开嘹亮的嗓子,招呼他留下吃饭,他摇了摇头:“有约了。”

  金主的约,不容怠慢。

  两个多月未见,季行砚照旧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就结束了寒暄。也没问过得怎么样,也没聊工作上的变化,一进门就滚到了床上。季行砚今天似乎特别急切,手指在他腰上掐下了深红的印子。金岚有一瞬间想报复性地在他背后留几道抓痕,最后还是忍住了。

  从天光大亮一直做到暮色昏沉,季行砚才放开他,自顾自地坐在旁边,点起了一支烟。这么老套的动作被他做的极有美感。金岚把一只手臂搁在额头上,微微侧脸看着他。

  季行砚不常抽烟,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过金岚转念一想,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又不是知心姐姐。

  “过年的时候我会待在老宅那边,”季行砚说,“白天在那,晚上回来。”

  季家支系庞大,亲属关系可以画出一副让人头晕目眩的树状图。就算是简单地走亲访友,过年七天也不够使。季行砚晚上坚决要回来,说明他并不喜欢那些爱嚼舌根的亲戚。

  金岚模糊地应了一声“好”,然后看向季行砚手里的烟:“能给我抽两口吗?”

  季行砚颇不赞成地看着他,语气像是操心的长辈:“你才多大就抽烟?”

  金岚笑了笑,单手掀开被子,露出身上的痕迹:“止痛。”

  季行砚发出类似轻笑的气音,用眼神示意他凑过来。金岚撑起上身,靠在他肩上,季行砚抽了一口,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一吻终了,他看着季行砚,慢慢地吐出嘴里的烟气。缭绕的烟雾配上迷离的眼神,显得无可救药地堕落。

  季行砚长久地看着他,让金岚有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你不像是第一次抽烟。”季行砚的嗓音因为烟草的熏染有些沙哑。

  他把脸埋在对方的肩颈间:“我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烟是哪来的?”

  “我爸是个烟鬼,习惯又不好,烟盒老是随处乱丢,我就从里面抽了两支。”

  季行砚随手把烟按灭了:“以后少抽。”

  “不用担心,我不喜欢烟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抽的,”金岚实事求是地说,“估计是我爸的影响。”

  “还有其他不喜欢的吗?”季行砚用遥控器打开了通风功能。

  真稀奇,金主居然问起他的喜好了。金岚想了一圈,摇头说没有。

  季行砚提醒他:“你说过不喜欢留长发。”

  原来这人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啊。金岚敬佩地想,都醉到席地而坐了,还能想起自己不留长发,这人是有多深的长发情结。

  “这里面也有故事吗?”季行砚接着问,“就像抽烟一样。”

  金岚抬头看了眼时间,长夜漫漫,讲讲童年往事也无妨。

  那还是初中的时候,邓南枝为了生计出门打工,一年到头见不着人,只是寄钱回来。以金岭的脾性,钱到手了自然要出去逍遥,哪想得到儿子的需求。

  没钱理发又没人管,金岚的头发越来越长。

  彼时他的五官还未长开,配上长发,看上去像个女孩。可惜同学都是自小认识的乡邻,知道这是个男生。偏远的小县城并没有多元化审美,对于长相女性化的男人,只觉得怪异和恶心。

  课间的时候,金岚时常被后面的男生猛地扯住头发。把这种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暴力迁移到他身上,同学似乎觉得新鲜有趣。

  “喂,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后面的男生嬉笑着说,

  “松手。”他往背后摸索着,想掰开对方的手指。

  对方又把手指在头发里绕了几圈,这回头发打了结,想扯也扯不出来了。

  “你有没有胸啊?”旁边的男生大声问,连前排的几个女生都听到了,转过头来看他,

  “放开。”他伸手握住发根,试图减轻被扯住的疼痛。

  旁边那个男生看他两手都背在身后,趁机往他胸前摸了一把。他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那人反而笑了起来:“真的有诶,金岚有胸!”这句话清晰嘹亮地喊了出来,像是什么口号一样

  “干什么呢?”老师走进教室,用教鞭猛地敲了敲黑板,“上课不认真听讲,只知道欺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