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错配 第36章

作者:Llosa 标签: 近代现代

  “看出什么没有?”何永钦指着摄像机问。

  金岚反刍了半晌,说:“看起来不自然。”

  “当然不自然了,”何永钦停在一个画面上,“你演情绪就是太精确,演惊讶,就是瞪眼吸气,演感动,就是热泪盈眶,演迷茫,就是眼神没焦距,演心动还捂胸口……一个个动作把情绪往观众脸上怼,能有代入感吗?你当情绪是下棋,一次只准有一个啊?人的情绪本来就是混在一起的,是模糊的,你要把这种模糊演出来,让观众自己去咂摸。”

  金岚倒吸一口凉气:“那模糊该怎么演?”

  何永钦指了指手机:“你自己练表情,练的时候录下来,自己看回放。动哪块肌肉是哪种感觉,给我记住。”

  “那要是记不住……”

  “那就再练!”

  季行砚看着他像水边的纳西索斯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倒影,好笑地招呼他:“吃完了再研究吧。”

  金岚头也不抬地说:“你打断我了,我刚找到感觉。”

  季行砚把饭盒放在桌上,找了个地方坐着,欣赏对方认真工作的表情。自从毕业后,他很少有这样一身轻松的时候,生活中只剩下一段感情,一个人。偶尔放纵一下自己,感觉真不错。

  金岚背完了台词,拿起饭盒开始扒饭,领情地说谢谢。这盒饭一看就不是在附近买的,附近只有物不美价不廉的快餐店。如果是他自己买,绝不会吃这么好。平生第一次有个人围着自己转,而且这人还是他金主,命运真是奇妙。

  头发长了之后,吃饭很不方便,他在手上套了个皮筋,随意把头发扎起来。因为业务不熟练,扎的歪歪斜斜。他顶着扫把一样的发髻,在吞咽间隙问季行砚:“你不会一直当无业游民吧?”

  事业型人格是闲不下来的,这只是季行砚人生中的一个脱轨时期。等过了这段时间,他肯定会回归工作,金岚对此深信不疑。

  季行砚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看情况吧。如果我父亲愿意让步,那我就回嘉和。如果不愿意,我就重新创业。我有自己的资产,垫个起步资金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爸不会为难你吗?”金岚蹙起眉,其实他一直有疑问,季行砚就这么辞职出走,季明秋怎么到现在还毫无反应。“他不会直接把你抓回去吗?”

  季行砚无奈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看了太多狗血剧本:“就算他能把我押回去,还能逼我工作吗?”

  金岚想,无论他愿不愿意,季行砚的人生都已经改变了。而他站在旋涡的中心,不知道自己会被卷向何处。“他怎么不来为难我?”

  “谁说没有,”季行砚说,“黑你的通稿都不知道压下去多少了,个个都是重磅炸弹,放出去至少百万点击。”

  “是吗?”金岚支棱了起来,两眼放光,朝季行砚伸出手,“给我看看。”

  季行砚盯着他的头发,十分想给他顺毛:“什么?”

  “看看他是怎么黑我的,”金岚晃了晃手掌,“快,我每天背台词练表情,都要疯了,给我点乐子。”

  “这有什么可乐的?”

  “看别人想搞我又做不到的样子,当然快乐了。”

  季行砚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娱乐活动是什么路数。他让助理把黑通稿整理成压缩包发了过来,金岚还打开了电脑,把文件放到了大屏幕上。

  “这个是……”他草草浏览了一下,“说我炒作,买热搜,发通稿。唉,这种谁都知道的事情,写出来有什么用?这个你以后不用压,花这笔冤枉钱干什么?”

  季行砚扶额。

  “这个说我潜规则,”金岚仔细读了几行,有种强烈的既视感,“这不是之前你爸发给我的那篇吗?你爸为了我连你也黑啊。”

  “人民群众对我们这种人四处乱搞已经有免疫力了,”季行砚说,“我又不是公众人物,没什么大影响。”

  金岚“啧”了一声,滑到了下一篇:“我对亲生父亲施加暴力……啊,还有照片。”

  “估计是你爸提供的。”

  “当然了,给点钱他什么不提供啊,”金岚说,“多给点他还能说我弑父杀母,大逆不道呢。”

  “下面那篇是你高中同学的爆料。”

  里面的用词非常不雅,暗示金岚当时是个公交车。金岚眯起眼睛,摇了摇头:“他也不怕我告他诽谤。”

  “即使你告赢了,大众留下的印象也很难改变。”

  “这传闻在校园暴力那会儿就有了,”金岚叹了口气,合上电脑,“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季行砚觑着他的表情:“你不生气?”

  “你没有发现我心态很好吗?”金岚说,“要是不好,我哪活得到现在。”

  “我很生气。”

  金岚往后一靠,发髻压在背和椅子中间,交叉双臂看着季行砚。

  “我父亲总是听不进人话,尤其是对他不利的那种,”季行砚说,“我已经说过不能动你了,他还是一点没改啊。”

  “你打算替我出气吗?”金岚好奇地问,“怎么出?”

  “拿他最珍惜的东西,给他添点堵。”

  “最珍惜的东西?”

  “我未出生的三弟。”

  金岚瞪大了眼睛。

  “你吓成这样干什么?”季行砚说,“我又不是要害他,就是给我继母支个互惠互利的招而已。”

第56章 叛逆期

  季明秋最近诸事不顺。长子临时撂挑子,把事务一股脑塞给了他。上了年纪的人,突然增加这么庞大的工作量,一时忙得焦头烂额。

  工作就够受的了,更别说家里那位小妻子,天天都在闹阵痛。几乎是他刚到公司,电话就打过来,把人吓一跳。等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孕妇压力太大了。季明秋寻思着压力在哪里,最后搞明白了,在钱上。

  文莺忧心忡忡地说,生产就是过鬼门关,万一自己进了手术室出不来怎么办,到时候丢下孤零零的一个孩子,亲爹年纪又大了,落到季行砚手里,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那么怎么才能放心呢?当然是在遗嘱里写明给三儿子的股份了。如果孩子没成年,理所当然地应该由母亲代管。

  季明秋觉得这是无理取闹,以文莺的资产管理水平,这笔钱估计都撑不到孩子成年。但孕妇又不能不安抚,只好用其他方式来弥补,比如各种奢侈品和影视资源。

  在被生活和工作挤压的间隙,他突然想念起了大儿子。

  三十多了还叛逆期的大儿子。

  季明秋再度坐车去公司,满脑子乱账,刚上车就烦扰地把文件摔在一旁。刚出家门,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差点让他撞到前座上。

  “怎么回事?”他愠怒地问。

  “有人突然跳出来了。”司机惊魂未定地说。

  季明秋皱起眉,想着谁这么不要命,然后车窗就被敲了两下。

  “爸,好久不见,”季青临没心没肺地笑着,“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吧。”

  季明秋心绪复杂地看着小儿子。当初自己狠心断绝关系,这些年一直没有见面,就听到这人在做健身教练。嘴上很鄙夷,心里还是挂念的。毕竟养在身边二十年,孩子又讨人喜欢。

  最近他时常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小儿子能主动来看他,他还是很开心的。

  季青临很会看脸色,父亲没有明确反对,他就顺势跑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季明秋绷着脸:“找我干什么?缺钱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季青临叹了口气:“没有,就是听说大哥那头出了点事,想来看看您。”

  季明秋的脸色阴沉下来:“别提他。”

  “爸,要我说咱就看开点吧,大哥哪点不好,就为了这么点事伤了父子和气,不值当啊。”

  “这话你去问他!”季明秋厉声说,“为了个小白脸跟家里闹翻,他是什么意思?”

  “哎呀,爸,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这事儿堵不如疏啊,”季青临语重心长地说,“我哥那个人会长情吗?不会啊。他现在脑子发热,过两年自己就想明白了,您没必要为了这两年把事做绝啊。丢了这么个厉害儿子,您上哪找接班人去,咱得从长计议。”

  季明秋冷笑了一声:“你们兄弟俩串通了来哄我吧。”

  “天地良心,我可是自己来找您的!”季青临指天立誓,“再说了,我哥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决定好的事死也不会改。就算您这会儿把金岚弄走了,他也不会乖乖回来结婚的。我这么没用的人,闹腾两下没什么影响。我哥要是跟您对着干,那阵仗可就大了。您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家品茶喝酒,没事逗逗我三弟,这日子多舒服,干嘛要把自己搞这么累呢。”

  季明秋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了,我哥又没说要大操大办,把他带回老宅里过日子,您当没看见不就行了吗?为了我哥的面子,这事您也得答应啊。”

  “面子?你哥的面子不是他自己搞没的吗?他为了情人跟亲爹翻脸,辞职,这还不算丢人?”

  “不算,”季青临说,“为了情人跟亲爹翻脸,辞职,最后还没把人追回来,这才叫丢人。”

  这小子总能找到令人耳目一新的角度。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还算是情种,是佳话。如果冲冠一怒之后,红颜不领情,还把你踹了,跟别人跑了,这就是纯纯的大冤种。你觉得以我哥的性格,会当冤种吗?”季青临一摊手,“我知道您在等他认输,但他不可能认输的,沉没成本已经太大了,他一定会把人追回来,否则就是一辈子的笑柄。”

  季明秋思忖片刻,竟然觉得这话有道理。他换上了新的眼光,看着不学无术的小儿子:“你还知道沉没成本?”

  季青临被埋汰得直皱眉毛:“别这样,我好歹上了四年商学院呢。”

  季明秋看了他一眼:“那你回来结婚生孩子,我就不追究他的事了。”

  季青临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们不是兄弟情深吗?”季明秋说,“你让我抱上孙子,我就放过他。”

  季青临疑惑地蹙起眉:“明明有两全的办法,我没必要牺牲自己啊。我和他都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只要您脑子里转过弯就行了。您不是有三弟了吗?家里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再多两个,嗷呜嗷呜的吵得您头疼。”

  季明秋举起手杖打了他一下。

  季青临委屈地摸着打痛的地方:“您想开点嘛。您看我哥现在头脑发热的样子,越逼越疯,最后闹得不能收拾了,对谁都没好处。这样,我去劝劝他,让他回来跟您和好。您给他个台阶下,对那个演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算过去了,您觉得怎么样?”

  季明秋陷入了沉思。到现在已经好几周了,大儿子完全没有反悔的迹象。也许就像季青临所说,有了沉没成本之后,事情很难转圜。

  沉默持续了很久,季青临开始思考自己的战术是不是有问题,然后季明秋开口说了句:“你哥这把年纪了还上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季青临听出话里有松动的意思,积极地说:“唉,谁还没有个糊涂的时候。我哥什么都有了,什么都经历了,就是没有为爱疯狂过。他现在这是体验生活呢,您就让他自我感动一会儿呗。”

  季明秋哼了一声,把手臂搁在车窗旁,鄙夷地说:“你哥的眼光还不如你。”

  季青临愣了愣,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因为这事被夸:“哎,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们家教授确实完美,但咱不能贬低别人嘛。”

  “你们好自为之吧,”季明秋说,“青春一晃就过去了,过几年你们就知道无儿无女的多难过了。”

  季青临知道老人家的想法拗不过来,也就顺着毛捋:“等后悔了,我肯定回来抱着您的大腿求原谅。”

  季明秋又抡起手杖给了他一下:“你想得美。”

  季青临笑嘻嘻地闪身避开,跳下了车:“保重啊爸,我会尽量不给您添堵的。”

  季明秋嗤笑了一声,看着儿子的背影走远了,才挥手让司机往前开。

  季青临蹦跶着走到拐角,拿出手机报信:“哥,喜讯,你可以回来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不愿意啊!咱要有全局的战略眼光。”

  “我说不愿意了吗?”季行砚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谢谢。”

  “谢什么啊,我是来拯救自己的,要不然真被抓回来相亲怎么办?”

  这人时常在精明和傻之间反复横跳,季行砚都搞不清弟弟的天然是不是装的。“不过我得过一阵子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