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错配 第30章

作者:Llosa 标签: 近代现代

  金岚的脑子里嗡嗡的,完全没有听见季明秋的冷嘲热讽。

  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度的愤怒。

  季明秋对他的侮辱,比起他之前受过的屈辱,根本算不了什么。投资人逼他喝到酒精中毒,制片人对他动手动脚,公司前辈在他住院的时候截走资源,哪个都比季明秋刚才的话过分得多。

  但那些没有牵扯到邓南枝。

  无论他在外面受到怎样的对待,只要他的亲人不受影响,那就无所谓。但决不能牵扯到母亲,绝对不行。

  他看着季行砚,咬着牙说:“我答应你。”

  季明秋似乎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狐疑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靠近季行砚,”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感情值得我拿亲人去冒险。”

  季明秋抱着手臂,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胳膊,许久没有回应。这沉默的每一秒都能把金岚逼疯。

  这个人想干什么?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我不太相信你,”季明秋最后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金岚感觉血液在脑子里炸开:“那你想怎么样?”

  季明秋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茶几,果盘旁边摆着一把簇新的水果刀。他俯身向前,拿起那把刀,扔到了金岚脚下。

  “在脸上划一刀,我就相信你。”

  金岚愣住了。

  “我儿子看中的无非是你的脸,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放心呢?”

  金岚久久地盯着那把刀,难以置信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他母亲瘫倒在楼上,极有可能伤到了腰椎。而他站在这里,面前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器。

  “不想划?”季明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孝子呢。”

  金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马上还有电影要拍,协议已经签好了。”

  季明秋淡淡地说:“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金岚看着刀上反射出的金属光泽,感到一阵晕眩。

  季明秋叹了口气:“需要犹豫这么久?就因为你母亲叫不出声来,你就心安理得地让她在地上瘫着?”

  金岚抬起头盯了他一眼,双眼赤红。然后他慢慢地弯下腰,拿起了刀。

  季明秋平静地注视着金岚的动作,看着他把刀尖放在了额头上,轻轻往下一压,血珠从伤口冒了出来。

  他极快地往右一划,一道血痕瞬间绽开,从美人尖直直地横到太阳穴。血珠沿着眼角滴落下来,带着一种可怖的美感。

  他把刀扔到大理石地板上,哐当一声,让人心里一震。“可以了吗?”

  季明秋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朝楼上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去请医生。而后对抓着金岚的保安说:“给他找块纱布。满脸是血,看得我很不舒服。”

  金岚木然地站着,仿佛周围的世界都与他无关。他不能上去看母亲,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吓坏她。所以他待在原地,有人给他纸巾,他就接着,擦去脸上的血。有人给他纱布,他就按在伤口上止血。但这一切完全是混沌的,好像他的动作脱离他本人而存在。

  许久,医生走出来说:“是腰椎压缩性骨折,不算严重,我先用支具固定住了,具体情况还是要拍片确定,赶紧送医院吧。”

  听到这句话,世界在一瞬间归位了。金岚突然意识到脸上沾着凝固的血,伤口发出鲜活的刺痛。

  他转过身,在金属柜的外框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伤口已经被纱布遮住了,把头发散下来,勉强还能看得过去。

  他和邓南枝在五分钟后离开了季宅。邓南枝躺在担架上,送他过来的中年人帮他把轮椅搬上了车,将两人送到医院。金岚跪坐在母亲旁边,低声跟她解释自己没事。邓南枝伸出手,放在他额头的纱布上,焦急地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长串字音。

  金岚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去找大夫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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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电话时,季行砚正在一家日式居酒屋和姚梦琳谈项目。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随着对面报告的深入,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姚梦琳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桌上的佳肴相比之下变得索然无味。

  他挂断电话后,姚梦琳凭借着偶尔漏出的三言两语猜出了内容:“老爷子去找他了?”

  季行砚把手机丢回桌上,快速站起身,掏出卡结账:“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他说着拉开了门,显然是要告辞了。

  姚梦琳也没留他,单手支着下巴抬头问:“你有把握把人哄回来吗?”

  季行砚握住拉扇门的手顿住了。“我不确定,”他说,“在他身上,我永远不确定。”

第47章 尖刀

  季行砚本以为金岚会待在医院,但送他们去医院的保安说,安顿好邓南枝之后,金岚就把母亲交给护工,一个人离开了。季行砚给他打了电话,理所当然地无法接通。

  他赶到金岚的住处,按了一会儿门铃,没有反应。他不知道是对方不想见他,还是不在房里。沉思片刻,季行砚选择了最笨的办法。

  站在原地等。

  金岚是从摄影棚回来的时候被拐到季家的,什么都没带,如果要出门,至少会回一趟家。如果在房里,也不可能永远不出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但他不想离开。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渴望一个人,仅凭这一点,他也不能轻易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双腿开始失去知觉时,电梯门开了,金岚站在他面前。

  金岚没对他的出现表示惊讶,自己不接电话,以季行砚的性格,肯定会上门弄个明白。他垂下目光从对方身边走过,打开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季行砚在他关上门时拦住了他,用手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看着纱布隐隐透出的血迹:“去医生那看过了吗?”

  金岚推开了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现在整形技术很发达,疤痕基本上都能修复,”季行砚说,“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去海外的医院也可以。”

  金岚因为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如果修复不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一刀两断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无所谓了,”金岚打开门,“你走吧。”

  季行砚没有放手:“跟我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金岚说,“我已经发誓不再接近你了,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承诺负责。”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季行砚说,“你想怎么发火都可以,要打要骂随你,在我脸上划一刀也行,只要你能消气。等你消气了,我们再谈。”

  金岚冷笑了一声:“我在你脸上划一刀有什么意义?难道这样我的伤就能好吗?看到你脸上有伤,你爸还不把我碎尸万段?”

  季行砚看着他,过了许久,对方仍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别在我家站着了,”金岚说,“我不想打你不想骂你,就希望你赶紧滚。”

  “对不起,”季行砚说,“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父亲会做这么绝。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金岚仿佛是听见了笑话一样,戏谑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拦住他?他是你父亲,是集团董事长,你难道能把他关起来?”

  “会有办法的,”季行砚走进了门,抓住他的胳膊,“你再相信我一次。我承诺过你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金岚挣脱了他的束缚,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眼中明亮的怒火仿佛要把人燃烧殆尽:“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每次和别人发生冲突,最后承受一切的都是我!你可以去试,去赌,因为你不会失去什么。我呢?我为什么要陪你遭罪?”

  他本意是要冷静地处理一切的。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想做得成熟而决绝。但他阻挡不了滚滚而来的情绪,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真是太丢人了,他一点也不想在季行砚面前哭。

  说到底,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对方捧住他的脸,擦去他的眼泪:“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我不想要补偿,”金岚推开对方的手,“我只想要自由。”

  季行砚停下了安抚的动作:“如果你说的自由是离开我,让我永远见不到你,那是不可能的。这话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你……”金岚不知道怎样才能打破这绝望的循环,他真的快疯了,“季行砚,你想要什么,别人就一定要给你吗?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的人生连百分之五的缺憾都不能有吗?”

  “如果那百分之五是你,那就不行。”

  其实不止百分之五,季行砚想。他不会为了百分之五去破坏商业联盟,去担惊受怕地替人挡一整夜风,去傻里傻气地在门口等那么久。

  但即便是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对金岚来说也没有意义。他填补不了他缺失的安全感,他仍然不敢爱他。

  “为了这百分之五,你就要毁了我吗?”金岚的眼神几乎快烧穿他了,“因为你想补上那一点残缺,所以我的人生被打碎也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季行砚想,当然有关系,但这关系不能成为他们分开的理由。他已经离了婚,和家人摊牌,准备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性向了。他从来没有为哪个人做到这一步,现在要他放弃?绝无可能。

  季行砚的目光逐渐冷下来,他知道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金岚铁了心想逃离,不是几个甜枣就能哄回来的。

  “那就打碎吧,”他说,“打碎了,我再帮你拼起来。”

  金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表情几乎绝望了。“你怎么能……”他的声音发颤,“怎么能自私到这种程度?”

  季行砚感到有带刺的利刃穿透了他。他不想伤害他,但为了留住他,他现在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好像才第一天认识我一样。”

  “我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再搅进任何事了,”金岚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试图唤醒对方的良知,“就算我求你了,别再来找我了好吗?你爸会毁了我的,他真的会毁了我的。”

  季行砚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也可以毁了你。”

  他懵住了。

  “我远比我父亲要了解你,”季行砚说,“比起他,你更应该担心我。”

  万念俱灰。原来这就是万念俱灰的感觉。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活路,他待在季行砚身边,会被季家撕成碎片。他逃走,季行砚会毁掉他。

  自己怎么会活成这样。

  金岚猛地推开了季行砚,走进厨房,拿出一把刀来。他砰地一声把刀插在桌上,尖端深深地刺进木板中。

  不知为什么,这一刀下去,他反而冷静了。呼吸了几次,他看着季行砚说:“你再来找我,我们两就必须死一个。”

  季行砚看了眼桌上的利刃,深深地皱起眉:“你在拿命威胁我?这也太幼稚了。”

  “没办法,”金岚说,“我也想成熟一点,可惜没那个心情了。”

  他真的累了,一想到以后要在两方的炮火中生存,他就觉得窒息。

  回顾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和顺的日子屈指可数,真是无趣。

  季行砚站在餐桌对面,和金岚长久地对峙着。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有你母亲在,你做不到的。”

  邓南枝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儿子,她非有金岚不可,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死。同样的,因为必须照顾母亲,金岚也不可能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他冒不起入狱的风险。

  就在此时此刻,他还在找金岚的弱点。

  金岚却像是早就料到似的笑了起来。

  “谁说我会一个人去死了?”他的声音极度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