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 第54章

作者:黄金圣斗士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对方与郝立冬私下保持联系没什么关系,她相信郝立冬和林春涛不会多嘴,只是猛然记起养子说过连政是同性恋,不免担心他和郝立冬有进一步发展,偏哪个都问不得,她的儿子怎么能是同性恋?

连政换上拖鞋走进客厅,粗略扫过餐桌,有一碗白米饭没动过。林春涛上前帮忙拿电脑,察觉他视线,说:“立冬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大哥你还没吃吧?”

吴万云:“我去把菜热热。”

“不用,飞机上吃过了。”连政径直走向主卧试着转了下把手,并没上锁,他回头交代,“你们都去休息吧。”

眼看继子进了儿子房间又关上房门,卓舒兰心急如焚地把林春涛拉到阳台打听情况,意外得知他们母子俩九月份去过北城,连政却藏着掖着,心思可怕。

林春涛见卓舒兰脸色难看以为她在害怕,于是道:“婶子之前都跟我说了,姨你就放心吧,立冬不愿意说的,谁都撬不开他的嘴,我也不会多嘴的,我知道你有难处,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对立冬好点,他真的太苦了,别让你那儿子再欺负他。”

“……”卓舒兰愧疚地低下头,“是我对不起立冬。”

房间里窗帘没拉,隐约有光,床上蜷着一团黑影,胸前似乎抱着什么。连政没有开灯,借着暗光脱掉西装,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摸了摸郝立冬脑袋,听到一声微弱的低哼。

郝立冬抱着的东西反了下光,他看不清,用手触摸了个大概,是没织完的毛衣和不锈钢棒针。劝慰是徒劳的,连政坐着无声陪伴,等了一会儿,右手忽然被握住,郝立冬抵着他失声痛哭起来,哭到累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哥”,又喊着“妈”。

门外的卓舒兰听了一阵,难过地掩面离开,她甚至不如连政,亲儿子宁愿依靠哥哥,也不愿意挨着她,这若是真的走错了路,她要如何赎罪?

郝立冬哭得有多可怜,连政就有多心疼,后悔没早点过来。郝立冬不想依赖他,他自然也希望郝立冬能独当一面,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养母后事,可到底是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还不满二十岁,不该由着这小子独自面对的。

等到郝立冬哭得迷迷糊糊像是昏睡了过去,连政悄悄起身,摸黑找到床头暖灯打开,郝立冬脸蛋通红,泪水挂满两腮,鼻子下面也挂着清水鼻涕,胸前紧紧抱着织了大半的火红毛衣,棒针连着的线团滚到了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绕到另头将窗帘拉上,准备去卫生间洗毛巾给郝立冬擦擦脸,却见对方突然睁眼盯着他,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往外冒,嘴唇哆嗦着喊他,嗓子沙哑。

连政觉得郝立冬是需要他的,至少今晚,郝立冬在依赖他。

他回到床边坐下,从床头柜上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细心地替郝立冬擦去眼泪鼻涕,开口说:“立冬,你妈回南城前给我留了个字条,有些话她怕你担心没有告诉你,她跟我说她很疼,疼得受不了,因为放心不下你,她一直在撑着。”

脑子里不断涌出母亲在时的回忆,郝立冬默默流着泪,母亲留给他的本命年毛衣,终究没能织完,差了两个袖子和领口收尾,老天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一些时间。

“今儿开始,她不会再疼了,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连政重新抽了张纸巾,一点一点擦掉郝立冬的眼泪,“这几天想哭就哭,但不能一直哭下去知道么?我会心疼。”

“可是我想我妈……”郝立冬抽噎着,许久后才断续地说,“我忍不住,她,她昨天还跟我说话,问我,问我外头冷不冷……”

“嗯,使劲儿想,忍不住就不忍,我陪着你,哭吧。”

有哥哥陪在身边,郝立冬哭红哭肿的双眼又控制不住,眼泪直流。

最着急的还是卓舒兰,原本打算回酒店,因为连政的出现,她不得不留下过夜。郝金芳住的次卧没有动,吴万云让出自己房间给她,选择睡沙发。

有连政在,没地方睡的林春涛决定回宿舍,正好明天去火车站接郝立冬的两个表叔。他打过招呼,走到门外还没关门又被卓舒兰叫住,问他连政过来是不是郝金芳的意思。

他没瞒着,顺便把遗嘱的事情提了下,说:“姨,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婶子是没办法才找你的,现在能靠得住的也就立冬他哥,他是真的对立冬好,要不也不能把后事都交代给他,但他工作忙,也怕到时候赶不上,才叫我给你打电话。”

“我就问问,”卓舒兰不愿往那方面去想,“有他在确实好点,我看立冬挺依赖他的。”

“那肯定,你儿子欺负他的时候,都是连政给他出的头,还认他做弟弟,今天又大老远飞过来,立冬不依赖他哥,依赖谁啊?”

“……”

卓舒兰倒希望连政只是将郝立冬当作弟弟,将来有一天如果秘密瞒不住,兄弟俩也能和谐相处。然而进屋后,她又看着继子当自己面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的便服和电脑回了那间房,再次将门关上。

似乎是不确定,她问保姆:“吴阿姨,立冬睡的那间是带卫生间的主卧吗?”

“是啊,搬进来的时候立冬骨折不方便,金芳特地换给他的。”

心里有刺,郝金芳又刚走,卓舒兰哪里能休息好,趁保姆洗澡时几次过去想偷听墙角,可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觉得自己想太多,岁数差那么多,应该不会。

第70章 70.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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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有卫生间方便许多,连政快速冲了澡,也没时间吹头发,随意擦了几下出去一看,郝立冬果然醒了,可能压根就没睡着,哭到红肿的双眼直直望着他,模样可怜招人疼。

他回卫生间洗了块热毛巾给郝立冬擦脸,尽量与他交流:“把脸擦擦,待会儿洗个澡。”

郝立冬似乎没听见,又似乎没力气开口说话,仍蜷着身体,待热毛巾靠近了才微微仰起下巴,听话地让哥哥给他擦脸。

“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不管郝立冬是否回应,连政做什么之前都会先说一遍。

将毛巾放回卫生间,他去了另一侧衣帽间,打开第一个衣柜,看到的全是吊牌未拆的冬季新款,角落里毫不意外地多了个纸袋,装内裤的,挨着香水纸袋。

第二个衣柜是日常穿的,外套整齐地挂着,内搭和裤子也整齐地码在下方。他没找到睡衣,拿了一身秋衣秋裤又拿了条内裤出去,见郝立冬紧握棒针,对着毛衣发呆。

不用想也知道是郝金芳留下的遗憾。连政走过去,把滚了数圈的线团往回绕,绕好后放于郝立冬枕边,坐下来与他说话:“这颜色挺喜庆,你妈有眼光。”

话音落下没多久,郝立冬收住的眼泪哗地涌出,抱着毛衣委屈地哭了。他看着郝立冬哭,心里也不好受,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守着遗憾只会更难过。

“还差两个袖子是不是?”

郝立冬哭着点头,如果老天愿意再给些时间,他今年冬天就可以穿上这件毛衣了,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能穿一辈子。

“毛衣给我看看行么?”连政征求意见,等了一会,郝立冬把毛衣捧给他,指着没收尾的领口掉眼泪。

他展开毛衣摸了摸,把领口补上就是件无袖背心,临时起意,自己或许能完成这个遗憾,让郝立冬有机会穿上。

奈何对手工活一窍不通,连政不确定学不学得来,织坏了没办法赔给郝立冬,回头再大哭一场自己成罪人了。他琢磨着,看郝立冬泪眼汪汪地吸鼻子,哪里还忍心花时间权衡。

连政是真的不爱扯谎,但到郝立冬这儿,他尝试扯谎,哄着郝立冬说:“这领口不难收,我以前学过,帮你织完它,好不好?”

郝立冬懵懵的,看连政有模有样地调整棒针,鬓角和发梢还滴着水,忽然意识到,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只有哥哥了。

“哥……”

“嗯?”连政去看郝立冬,却见郝立冬哭得更凶,也不说话,只是哭。

从进来到现在,连政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郝立冬擦眼泪,都要怀疑这小子水做的,哭了一茬接一茬,等郝金芳下葬那天不知又得哭成什么样。

他直接上了床,将郝立冬转向自己拥进怀里,摸着他后脑勺是安抚也是鼓励,声音放得很轻:“立冬,我妈走的时候,我也像你这么哭过,哭出来就好了。”

温暖的怀抱传递着心安的力量,所有的委屈都有了释放,郝立冬抱紧哥哥,直到哭累了也没舍得松开手,仿佛抱住了最后的家。

哭声渐渐止住,衣服胸口湿了大片,头发熬到半干,连政看了眼墙上挂钟,已经九点多。他轻拍了下郝立冬后背:“立冬,起来洗个澡再睡。”

郝立冬用力吸了吸鼻子,退开时看见自己把连政才换的干净衣服都哭湿了,不知道怎么办,可怜巴巴地问:“哥,还有衣服换吗?要不你脱了睡吧,屋里有暖气,我给你拿去晒。”

“带了衣服。”郝立冬哭够之后状态终于好了些,连政下床把换洗衣服交给他,“能自己洗澡么?”

郝立冬点点头,爬起来下床接过衣服去了卫生间,关门时又回头看了哥哥好几眼,尽显依恋。

“去吧,我不走。”连政等门关上,立刻把伤人心的毛衣叠好拿去客厅,碰巧撞见保姆在厨房忙碌,于是过去询问她是否会收领口。

吴万云一见毛衣,忍不住感慨:“金芳特地交代过我,给立冬把袖子和领口织上,我这还没来得及弄,就被立冬拿走了。”

“我来织吧,”连政虚心请教怎么收口织袖子,“有多余的线团么?我先练练手。”

“有有有,金芳之前织着练手剩下的,后来才给换的大红色,图吉利,我这就去给你拿。”

卓舒兰听闻动静从房间里出来,见继子坐沙发上看手机,似乎在查资料,身边摆着郝金芳留下的红毛衣。

她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这才注意连政胸口湿的,瞬间脑补兄弟两个抱在一起的画面,赶紧就着那件毛衣寒暄起来:“小政,那毛衣给我吧,我正准备跟吴阿姨学学织毛衣,帮立冬织好它。”

连政没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这边没你的事儿了。”

“……”卓舒兰脸色一僵,“我挺心疼立冬的,想留下来多陪陪他,月底再回去。”

“你是怎么觉着他需要你留下来陪他的?有这工夫不如心疼你那个在边疆吃苦的养子。”连政一针见血。

卓舒兰:“……”

吴万云拎出一包线团和几根棒针,又说:“一会儿教你起针,我先去把明天早饭的面和好,立冬他爱吃我做的油条,多给他弄点。”

“好,”连政应下,“豆浆也来点。”

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居然要亲自学织毛衣,卓舒兰吓得脸色越发难看,连政织毛衣不奇怪,怪就怪在她深知继子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还是我来吧,”她极力争取,“女人家做这个细活儿快,我看你带了电脑,临时赶过来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忙你的。”

连政在看收口视频教程,比想象的要复杂,只觉卓舒兰聒噪,不耐地打断她:“知道我忙就甭废话,等郝金芳下葬后,你回去吧。”

“……”卓舒兰被噎得无语,内心一番斟酌,不得不搬出郝金芳的遗愿,“小政,金芳昨晚把立冬托给我了,我算是他的干妈,这孩子以后就跟淘淘一样,我都当亲儿子对待,立冬的毛病我也会给他治好,将来女朋友我也给他找,婚房重新给他准备,这都是金芳想看到的,你要是真为立冬好——”

“行了,”连政抬眼,“你先问问立冬认不认你,少给他的人生添乱,嫌他没哭够是么?”

卓舒兰彻底说不出话来,她哪里问得出口,真问了,恐怕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算算时间估计洗好了,连政暂时将毛衣教给保姆保管,行李箱里重新拿了件衣服回到房间换上,卫生间的门仍关着,里面好像没了水声。

郝立冬睡的是一米八宽的双人床,床上只有一条被子,他理了下压皱的被子,去衣帽间另外几个衣柜找其它的,四件套有,被子没找到,有个夏天的空调被。

总比没有的强,连政拿着空调被出去,卫生间的门还关着,确实没了水声,穿衣服不至于这么慢,他过去敲门,手抬至半空隐约听见抽泣。

“立冬?”

连政转开把手推门而入,郝立冬光着身子靠坐在墙角里,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身上也全是水,见他进来,抬头哑着嗓子,一吸一顿地跟他说:“哥,我忍不住,还是想我妈,胸口难受,疼……”沉浸在悲痛中,已然哭不出声。

看见这一幕,连政心疼到自责,郝金芳那么一个大活人今天才刚走,骨灰还在殡仪馆里存放着,他怎么能放这小子一个人面对寂静和孤独。

“没事儿,”他将郝立冬扶起来一把搂入怀中紧紧抱着,摸着他脑袋不停安抚他,“可以想她,你想干什么都行,难受就跟我说,别自己躲起来。”

“呜……”郝立冬抱住哥哥,嘶哑着喊了一声“哥”。

幸好当初选了有地暖的房子,整个室内恒温在二十多度,也就这点让连政对卓舒兰满意。他伸手拽过毛巾架上的干毛巾,判断应该是洗澡用的,给郝立冬擦干背上水珠。

在哥哥的照顾下,郝立冬穿上秋衣秋裤,湿发也被仔细吹干,洗漱完上了床,状态恢复些许。连政没有再离开,衣帽间都不往那儿走一步,电脑也没开,手机静音,关灯上床陪郝立冬睡觉。

空调被没有派上用场,他抱着郝立冬进了同一个被窝,郝立冬不仅没排斥,后背甚至主动贴向他,又抓着他搂过去的手寻求安慰。原来被依赖竟是这样的感觉,连政独居惯了,从未与人同床而眠,有些硌人的细身板紧紧贴着他身体,很热很温暖。

黑暗中,他清楚地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呼吸,顿然醒悟,郝立冬只是羞于言表,其实是依赖他的。

或许,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第71章 71.甭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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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仓促,保姆只教了最简单的起针,连政面朝床头暖灯,背对着郝立冬偷偷研究起来。

他把保姆示范的十针全拆了,毛线拉直又绕圈重新打了个活套,棒针从套里穿出,右手指拽着长的那根线适当拉紧收圈,顺利起了一针。

然后重复操作,他记着保姆提醒的右手带线不能拉太紧,紧了不好织,缓慢地起了二十针后,拿起另外根棒针试着编织。

连政查过视频才知道这个织法适用于初学者,光起针就分好几种,更别提毛衣款式和花纹,是他无法擅长的领域,谎扯早了。

但海口已夸,哪怕织不出袖子,也得把领口收了。

他一针一线地练习着,右手小拇指缠住线,棒针穿进套,及时将线勾上再挑出来,如此反复,逐渐上手。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郝立冬睡不踏实,在他怀里翻来覆去,快一点时又哼了几嗓子,抱着他掉眼泪说想妈妈,好不容易哄安稳,两点没到又开始闹,说难受得睡不着,怕做梦。

连政也难受得睡不着,第一次跟人同床不太适应,尤其还是惦记的人,产生过冲动。别看郝立冬细身板没多少肉,贴着那是真热,抱得久了也就不硌手了,身体挺软乎。

郝立冬迷迷瞪瞪梦见自己身处老家的火葬场,亲眼看着外婆被推入焚烧炉,紧接着母亲也被推入旁边的焚烧炉,火越烧越旺,火光四溅灼伤了他的眼,疼得睁不开哭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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