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19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树影斑驳地落在发间,明灭不定,是比秦问声爱戴的琉璃发坠更好看的存在。

白知秋伸手,贴在山暝背后轻轻重重给它抓痒,得了它咕噜咕噜舒服的回应。

林间,投出一道时隐时现的影子。

一人一虎就慢悠悠穿行在秋日里的树影稀疏的山林中。

“我们不回去。”白知秋拍拍山暝的头,道,“我们去抓鱼。”

***

谢无尘生在顺安,从小到大只去过北函关三次。他头一遭去的时候,只有十来岁,被丢在马上颠了个昏天黑地。

先生拎着竹扇,与扇柄上天青的流苏和腰间暖玉一道沐浴在北函关冬日干爽透亮的日光中,遥遥喊着他。

他被颠得头昏脑涨,半点听不清先生喊了什么。过耳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其他人畅快爽朗的大笑。

但山暝是灵兽,速度快,也极稳,下地时他没感到什么不适。

秦问声蝶一样落在院门口,还没进门,先扬起嗓子喊道:“老三!”

咔咔的滚轮声停都没停,对秦问声的喊话熟视无睹。

但顺着这一声喊,东屋窗口里探出个脑袋,殷勤地扬了下手里拎着的抹布,嚷嚷道:“别喊!先去屋里坐会,我沁了茶。”

秦问声挥走了山暝,领着谢无尘往里走:“小师兄那性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来菜都不好下锅。”秦问声推开了正厅的门,掀起竹帘。谢无尘要拦,被秦问声推进去,“你同师父坐会,我去端点心。枫林里那宿处早不用了,等用了午饭,再给你找屋子。”

明信着着常服,一个人下棋。见着谢无尘,扣了扣棋盘,开始收拾棋子,笑道:“我以为要到晌午了。”

谢无尘见了礼,看看外面太阳,道:“掌门久候。”

“他们几个知道你来高兴得很。”明信指指门外,“闹腾了两天了。”

明信一边说着,一边让谢无尘坐了,温声道:“从顺安一路过来,受了不少苦吧。”

谢无尘准备答的话一下哽在喉口。

日光从竹帘的缝隙里斜斜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界线,界线间的阴影在朦胧中变成了深壑,层层叠叠。

“掌门都知道?”

“知道一些。”明信起身,手落在他发顶,谢无尘垂着头,听见明信慈祥的声音:“他们入门时间大差不离,当年都住在枫院中,徒弟也是混着教,不拘是谁的。现在懒了,一起在这边,你叫声师兄师姐,就是里面最小的。”

明信声音很轻,像隔着云端:“碧云天上的规矩么,惯的都是最小的。”

谢无尘哑声应是。

明信收回了手,谢无尘抬头,日影在他眼中乍然被冲散,散成一片光。秦问声两步跨进来:“茶还有么?若不用我,我去给姜师弟打打下手。”

“知秋呢?”明信问。

“山暝去接了。”秦问声道,她将盛着点心的瓷盘放在桌上,转头看向明信,“怎么哭了?”

“没有。”谢无尘反驳,只是声音有点哑,话的真实度打了个折。

明信微微摊手。

“那我先出去了。”秦问声没有和他计较,东西放下便挑帘走了。

明信也不计较,自顾自取块酥饼,送入口中:“姜宁擅厨膳,拿得出手。”

谢无尘拈了一块。

这点心是咸口的,随着股奶香味,一咬就簌簌掉渣,谢无尘用手接了。一块还没吃完,就听外面喊道:“小师兄,有鱼呢。”

白知秋声音淡,不似秦问声爱热闹,他淡声道:“中午来不及了,晚上吧。”

“那我先放冰窖去。”

“中午热。”白知秋道,“掌门在屋里?”

姜宁声音便也跟着传过来:“在。”

片刻后,竹帘再次被人掀开。

白知秋拢了发,用一根雪白的发带系住。许是怕晒,怀里还抱着油纸伞。他打帘进来后,没直接放下,于是山暝便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踱步到冰盆边,卧在地板上偷凉去了。

“又去山上捞鱼?”

白知秋“嗯”一声,将帘子放好,拂理好鬓发碎发,抬起眸子来:“再不捞,就不好吃了。”

中午总是热的时候,屋里放了冰,比外面好不少。白知秋拭着额角细细的汗珠,打个照面,便从后门出去了。等再回来,已经是一身常服。

白知秋瘦,但身量高,于是人看起来自有一番修雅。此刻身着常服,平日着长袍广袖的清冷感也淡去,带上几分放松。他站在桌边给明信斟茶,袖子滑落,露出的腕骨弧度宛如新月。

“又瘦了。”明信也在看着白知秋的手腕,抬头时与谢无尘视线对了个正。白知秋给他们二人斟了茶,又给自己斟下,落座,才道:“马上开秋校了,忙。”

“忙秋校还是在忙别的?”明信接了茶,“问声和姜宁可是真忙了一上午。”

屋子里备好的是凉茶,加了糖,白知秋抿了一口,没接话。

明信明显对他无奈得很,在他喝茶的间隙里对谢无尘道:“这边是个八进的院子,大得很。待会用完午饭,你先借姜宁的院子歇个中午。下午凉快些,再带你熟悉熟悉怎么走。”

“将夕误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吧。姜师兄的院子,你我不担心,姜师兄怕是都要担心。”

“歇个中午有什么要紧?”

白知秋迟疑片刻,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疑虑:“掌门是忘了,余师弟当初去姜师兄院子中,碰坏了他刚组好的物什,被追着打了一个月的事情了么?”

说完,白知秋又停顿片刻,在明信再次开口前看向谢无尘:“至于他…怕是能在枕头下,摸出来几把刀。”

话不虚,不假。

姜宁确实是能和各种工具一道睡觉的人,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剪刀锉刀长锯锤子等等。

夕误也是碧云天上亲传,有他的院子很正常,将偏房收拾出来留给谢无尘也合适。

但这两日热得厉害,大中午无论是谁都提不起劲,只能等下午凉快些或晚上再动手。

明信沉默片刻:“那中午歇在你那罢,晚些你带他去夕误那。”

白知秋只答应了半句:“我晚些要去垂云翠榭,那会余师弟该回来了。”他说完,余光瞥见谢无尘放下了茶盏,在明信的目光中轻叹口气,有点求饶的意味,道,“我不去了。”

“别总捡着他一个欺负。”明信笑道。

白知秋不置可否。

秦问声掀开帘子,探头进来:“布好菜了,周师弟余师弟中午不在,来吃了午饭早些休息吧。”

白知秋便让明信和谢无尘先去,他留着把茶盏收了。

天热,侧厅放了冰,凉意丝缕,带得人心思略微静下来。小几上是简单几样凉拌菜,是这个季节里碧云天上很容易找到的,鲜嫩得很。甜口的是加了冰的酸梅汤,清爽沁脾。

饶是白知秋平日里挑剔,也将东西吃了个干净。其他人亦然,何况姜宁的手艺没得说。散的时候,明信又叮嘱姜宁将酸梅汤给谢无尘送些。

碧云天上这座院子大,处处精细,竹林花木疏落有致,打理地规矩且好看。

但因住的人少,不闻人声,只闻鸟鸣。

屋檐上挂着风铎,风过之时便叮铃铃响成一片。谢无尘行走在树丛林影间时,还能看到有纳凉的鸟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瞧他们。

重檐精巧,与更远处的林木和一角澄蓝天空相衬,更显得悠然。

白知秋院中还开了一方小池,被树影遮住大半。几尾小鱼悬在漂浮的水藻下,哪怕人影投过,都佁然不动。

芸笥天的芸笥湖中,养的是锦鲤,嬉闹于翠荷,好看得很。白知秋这儿,不知是从哪顺手捉来的河鱼,认不出。谢无尘凑近瞧,石缝里还有团着的田螺。

像移了一片小湖泊过来。

他不自觉地笑了下。

屋子前辟了花坛,栽着几株绿植。许是因为前几日的雨,坛边落的叶子还未扫去。但尚且生在树上的叶子,在正午的日光中丰茂盎然,一入眼,便是凉快的模样。

谢无尘歇在了偏房,白知秋的屋子收拾的简单干净。许是没有为住人做过准备,屋中只简单设有屏风和雕花架子床。

“周师兄和余师弟酉时才归,你睡醒可以去书房。”白知秋道,“碧云天上冷得早,晚上记得多添件衣。”

谢无尘的目光从天幕落在远处的林稍,落在墙沿,最后落在转去正屋的白知秋身上。

日光落在院中,像落了一地银汞。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21章 溪亭

晚饭时候,所有人都回来了。姜宁搬了八仙桌出来,凑在院中就着满天星子用晚饭。几个人闻着谢无尘问来问去。

谢无尘伊始还有些拘谨,但架不住诸人插科打诨,一会就笑作一团。

白知秋性子淡,爱安静,却不介意他们闹。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久,又无甚波澜,碧云天上很久没有这么笑闹过了。久违的烟火气熏得白知秋都有一瞬间的恍神,等思绪转回来,看见秦问声一边凑热闹,一边将一道素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白知秋面前是道白灼鱼,下了茴香去腥。他慢悠悠地剔刺,一个人吃了小半条。过了会,他把那道菜推回去了。

明日是八月初一,秋校开课。不过山上诸人无事,当姜宁搬出来自酿的果酒时明信没拦。这么笑闹着一直到了将近亥时,众人皆有了醉意。

里面状态最好的是白知秋,他只浅抿了一杯。谢无尘没怎么喝过酒,饮的也少,但明显地有了醉态。

“小师兄先回去吧,我来收拾就好。”姜宁酒量向来好,是席间唯二清醒的。

白知秋没多说,领了谢无尘往回走,道:“姜师兄的酒后劲来得快,也大……你也太不耐了些。”

话是在抱怨,可白知秋心情似乎不错。山中夜寒,凉风透过竹林,送来远处若即若离的花香。谢无尘咕哝了句什么,白知秋没听清:“嗯?”

谢无尘没答,或者是声音太小,被风吹走了。他好像是穿的薄了,觉得冷,往白知秋身后避了避。

白知秋好笑。

白知秋一只手垂在身侧,白衣轻拂。谢无尘可以平视着他的背影,可鬼使神差地,在白知秋不经意的时候,牵住了他一片袖角。

被扯住袖角时,白知秋收了下,没收动,便由他去了。

跨过院门时,谢无尘站住了。

“发什么愣呢。”白知秋发觉他停下,转过身,睨着眼看他片刻,轻声道,“走了。”

院子里点了灯,斜斜画出花影。池中游鱼受了大半天的热,这会游得正开心。谢无尘眼中映着被游鱼激荡起的粼粼波光,他安静地看着白知秋,好像在确认什么。过了许久,他缓声道:“白师兄。”

“嗯。”白知秋扭头去看小池,再转回来。谢无尘也不看池塘了,他松开了白知秋那片袖角:“仙人都是你们这样么?”

白知秋顿了一刹,笑了声:“这点酒都能醉。”

谢无尘摇了下头:“我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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