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116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第127章 问心

古早仙门中说, 血月悬天,妖魔尽显,没有比这更不祥的征兆了。可白知秋看着天穹之上逐渐掩合的鬼门, 再垂眸看向满身怨煞的自己, 忽而间就觉出一种近乎荒谬的可笑。

肆虐的怨煞在隔绝的三界之间打开了阙口,而当怨煞散去,鬼门随之消失。

于是在封印彻底落定的那一刹那,此方天地间的妖魔,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

白知秋再不能支, 跌在地上, 轻轻喘息着。一片迷蒙中,他看见脚底那一条光暗分明的交界线已然动了,将他全身都笼在了黑暗中。

黑暗沉沉, 唯尽头有一线清明月色。白知秋在些微的光芒和众人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平和的安静, 像是月色下漫涌的潮水。他浸没在其中, 不由自主地跟着放松下来。

他本以为那一步会很难, 因为对面是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可是被界线推过去后,他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他们与他之间的牵系如此淡薄,就像短暂停留的行客,与片刻之前投落在他身上的月光并无甚区别。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眼里的阴翳还没褪尽, 所以一切落在眼睛里都模模糊糊的, 是一道道不甚清晰的剪影。只要他看不清,就可以掩耳盗铃一样,短暂欺骗自己并不存在, 也就不会为此难过。

白知秋阖上眼, 一口气还没有缓到底, 就猛然落入了一个怀抱。他稍稍一愣,来不及反应,毫无预兆的吻就落了下来。

“谢……”

所有的声音都被吞没在相贴的唇齿间。

他用的力气太大了,相碰的瞬间就磕破了白知秋的唇瓣,舌尖扫过唇舌,淹没了两个人的呼吸。

白知秋微微挣扎起来,但下一瞬,其中一只手就被牢牢扣住。

扣住他的那只手上还沾着脏污,掌心伤口犹在渗血,湿漉漉的暖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过来,沉重无比,重得白知秋再动不能。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吻都显得太过急切且强势。但它没有血腥气,甚至没有欲念,在如潮的黑暗中,承载着彼此最深重的思念,呼啸着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他们之间刻意为之的分离,亦真亦假的欺骗与谎言,所有存在抑或不存在的界线,都在这样铺天盖地的亲吻中化为了可以随风而去的尘齑,根本不值得惦念和大惊小怪。

有什么湿凉的东西一同落在了白知秋脸上,又顺着面颊滑下去,留下一道痕迹,烧灼得他心神剧颤。

“谢无尘……”白知秋轻声念道。

他缓缓抬起手,拇指轻拂过谢无尘的眼尾,然后怔怔地停在那里。

那是太长的一段时间,风从他指缝间溜走,却没有吹干他手上的水痕。那种浓烈的情感渗透皮肤,是会让白知秋觉得陌生和畏惧的东西。

他想说的话瞬间就哽在了喉口,最终尽数化为轻声一叹:“别哭……”

谢无尘不言不语,只是强硬地将他搂入怀中,全身都在颤抖。白知秋抵在他的颈窝里,呼吸间都是大战时沾染的血腥气。

只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刹,他没头没尾地想,他是完完全全地看不见听不见了……

这样的话,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又开始下雨了,连连绵绵地,是这个时节特有的纷纷细雨。它们洗去了山下的血迹,也浇翠了山间的草木。

垂星河到了春汛的时候,哗然水声远传,再跌入映花潭中。潭水另一边,春草嫩芽已经垂到了水面,被好奇的水鸟不住啄食。

偶尔有人从旁边经过,水鸟也不怕,甚至敢去同来人讨食。

前山的混乱和创伤并没有波及到碧云天。当季的春校,前山的复建,太多太多定不下来,足矣将各阁长老急得焦头烂额的事情,与一如既往,生生不息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关系。

周临风和夕误走过掩映在新草中的石道,刚冒头就被急急忙忙的仙道院长老扯了过去。慢了一步的千象院长老痛失能够发言号令的人,气得捶胸顿足。

一直到寒月初升,长老们还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夕误在缓神的时候仰起头,看见东方挂起一弯明亮的弦月,才想起来,已经过了月初了。

月光映照着泠泠的水面,折出一点银光,被池中的游鱼一尾拍碎了,裂成一地碎汞。

一墙之隔,从窗缝间投落下去的月光照亮了漆黑的屋子,白生生的一线。线条的尾端落在床侧,落在十指相扣的一双手边。

手下所垫的,是一片殷红的床褥。殷红边缘,分不清是什么的黑气不住流动着。没有人管它,于是它就会在两个人都不知不觉的时候,割破他们的手。

血珠凝聚在他们攥紧的指节上,慢慢地往下渗,流不完似的。

白知秋已经昏迷了三日,纵然他在天碑上刻过名,数以千计的怨煞和生魂也不是他所能轻易镇压的东西。那种阴森沉重的邪意笼罩在万象天上,仅仅是靠近都会令人觉得心神不定。

敢靠近的,只有谢无尘一个。他固执地守在白知秋屋内,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半刻。

夕误尝试过把他带走,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他能够从夕误的动作中明白那是“怨煞会影响他的恢复”的意思,但明白是一回事,做的时候又是一回事。

白知秋已经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了,他不想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

在那一线月光落下来的时候,谢无尘毫无因由就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丢失的五感没有回来分毫,对外界的感知全部寄托于直觉,他收紧五指,轻声问道:“你醒了吗?”

白知秋一怔。

他也是在那线月光落进来的时候醒的,比谢无尘早一点,他想要将自己手抽出来,所以指尖动了动。

按理说,那动作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可谢无尘就是感知到了。

白知秋犹豫片刻,微蜷起手指,另一只手不甚确定地在谢无尘眼前挥了挥。

谢无尘反应比他以为的还要快,似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将他的手握紧,珍重地拢到胸口。

白知秋的眸光却沉下去。

谢无尘还是看不见,视线根本找不到落点。但白知秋不太明白,一个五识尽丧的人,到底是怎样对另一个人微小的动作做出反应的。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于是,他就能看见谢无尘眼底的鸦青,藏不掉的疲惫倦意,还有落在他身上的隔着雾一样的眼神。

白知秋将手往回收,谢无尘就跟着站起来。

“谢无尘,”白知秋很轻地说,“松手吧。”

谢无尘不听,他跟着白知秋的动作扑到他身上,将人囚困在方寸之间,一个劲往怀里搂,像是要藏住什么珍宝。

他在不安,白知秋身子向后倾,动作间安静地想。

可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当时间被拖得越久,割出的伤口就会越长。而终有一日,它们会在时光日复一日的磋磨中变成不会再难受的疤痕,甚至变成可以在玩笑间提及的过往。

白知秋相信会的。

他抽出手,轻轻抚摸过谢无尘的面颊,然后扣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拨转着绳结,将它被弄坏的部分修补好。最后,缓缓收回与谢无尘十指相扣的手。

这一次,谢无尘没有再阻止。肌肤摩挲间,每抽离一分,心头的疼痛好像就重一分。

那一瞬的时间被拉得极长,谢无尘就那样凝视着他,在手指彻底离去的时候,才哑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良久良久,白知秋才低低“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

白知秋眸光微动,好久,似是无奈地笑了:“我也不知道啊。”

他的尾音放得很轻,慢慢地坠下去,不细听时候,甚至像是叹息。

“我送你。”谢无尘说。

白知秋终于怔住了,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看它映进了月光里,轻声问:“送我去哪?”

谢无尘同样沉默了很久,回答:“去你想去的地方。”

白知秋看着他。

其实他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了,他只想停在一个地方,陷入一场足有三百年的长眠。无论外面天塌地陷,都不会有分毫与他相关。如果他的奢求真的能够被满足的话,他还希望,这一次睡着的时候,他不要再是一个人了。

只是所有的念头到了最后,还是极轻的一个点头。

于是谢无尘也点了下头,拉起白知秋的手腕,将什么东西向他手上系。

如果说在此之前,白知秋还能够与谢无尘闲话,将彼此心中的波涛都压制在长堤之下,此刻白知秋便再遏制不住的内心的惊愕与怒意,他死死禁锢住谢无尘的手腕,声音几乎在颤抖:“谢无尘!你疯了不成!”

谢无尘手中握着的,明明显显是一条绳结——与白知秋送予他的那一条别无二致。

凡人的身体根本无法与真仙灵魄抗衡,那种威压不仅仅停留在手腕上。谢无尘一片死寂的感知中骤然一震,嗡鸣波涛般传开。

“我没有疯。”谢无尘平静道,保持着被白知秋镇压的姿势,没有挣扎,没有动。

白知秋却在这样的平静下逐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颓然跌坐在床榻上,失神地摇着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灵魄对于修仙者有多重要……

根本不值得啊……

谢无尘手臂垂落下去,默然站在榻边,目光空茫。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一会,又一次俯下身,捞起白知秋的手。

“白知秋。”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坐在榻上的人全无反应。

谢无尘捧着那只手,系好绳结,又一节一节捏过手指骨节。他手上的血还没有凝,白知秋手上的血也没有干,于是恰恰好地绳结染成了红色,垂坠在那一线月光里。

“白知秋。”谢无尘又叫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听到回复,但谢无尘就是肯定,是白知秋没有回应他。

于是他固执地喊了第三遍,问道:“那你为什么给我?”

依旧没有回答。

白知秋闭了下眼,感觉心口被人扎了一刀还不够,还要狠狠剜下去,非要他撕心裂肺才肯罢休。

良久,他才哑声回答,声音又轻又低:“没有什么为什么。”

说完,他又补充道:“想给便给了。”

“我想听真话。”谢无尘道。

真话……真话哪有什么好听的,还嫌自己不够难受吗?

白知秋心里念着,嘴上却是道:“这就是真话。”

谢无尘不依不饶:“那你再对我说一遍。”

“没有……”

尾音尽数湮灭,谢无尘强行卡住白知秋的下颌,逼他抬起头回应自己。唇齿相触间有舔舐声传来,被月光窥探,隐秘又荒唐。

他另一只手顺着白知秋的脊骨一路捋下去,说是安抚,更像是心照不宣的索取,其中流露出的感情不言而喻。

白知秋狠狠推开谢无尘,胸膛剧烈起伏。他像是被人撕掉了最后的伪装,狼狈不堪,压抑的声音变了调:“你非恨我才好吗!”

谢无尘却无视了白知秋身上的威压,直逼上前,捧住他的脸,不厌其烦地重复:“我想听真话。”

那声音实在是太冷静了,比起相吻前没有任何波动。白知秋在忽而间踩空了,崩溃到极致的情绪骤而被抽去支撑,再难持续。他张张唇,垂眸感受着心脏的刺痛,轻声道:“谢无尘,人的一生有很长。二十年前,我在藏书阁中望向万象天时见到了什么,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而我也是一样,或许都用不上二十年——人生是一段不断拨乱反正的过程,在某一段占据了很重要地位的人,需要有极大的机缘才能一起走下去……”

他自暴自弃一样说着,不知想劝动的到底是谁:“而你与我没有这样的机缘,我们连相见都是刻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对我动了情,我想利用你。”

“没有更多的了,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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