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103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没有人回答他。

明信沉默地站了一会,在这一会时间里,身后乱做一团的长老们已经从混乱中回过神,你一句我一句地唉声叹气。

“不好破?”明信问。

“花点时间,”先前摔了个大马趴的长老回话,“一道小阵还要用这么多弯弯绕绕,该说阵主点什么呢?”

“心思周密吧。”好半晌,明信道。

长老鼻孔朝天:“尽是阴招。”

“不是不让他们做阵中阵啊,”那长老见明信不接话了,也看不出心情如何,顺口就找了个补,“这种遮遮掩掩的阵,没有费心思的必要,不如直接拆了来得快。”

明信略微一垂眼,不动声色道:“那拆了吧。”

话音一落,几个长老集体抬头望向明信,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谁来拆,拆哪个?

夕误上一次拆阵后,灵力对冲造成的破坏还近在他们眼前。一次拆到阵心还好,若是拆不到再来这么一次,怕是在场诸人都要遭受池鱼之殃。

“我来,或许闹出些动静反而会让姜宁他们注意到。”明信手腕一翻,一柄淡银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中,灵力流转间,剑光直直劈向长老所点出的位置。

那道剑光伊始极微,穿过结界时甚至是无声无息的。但它离开结界,撞入怨煞时,便势不可挡地扩展出去,披散了挣扎着的黑气,轰然劈入地面。

几位长老默不作声地将结界又加了一重。

灵流炸起,在旷野中掀起又一场飓风,明信站在最接近风眼的地方,衣袍猎猎作响。他好像在狂风中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一手提剑,一手挡在眼前,往前方走了几步,站在了结界边缘。

“掌门!”有人在风中喊道,“小心!”

视野尽处,一线光芒升起,眨眼间又被黑气吞没。剑光撕裂出的缝隙没有维持片刻,就长虹吸水一般汇聚了更为浓沉的黑色,直直劈过来。

透过表面那一层怨煞,无数碎魂交织出破碎的面容与幻境在眼底交替闪过,短得没有反应的时间。

明信微微一愣,长剑险些脱手,直到身后一名长老千钧一发之际打出一张卦象,才险之又险地将他拉回下一层结界内。

他退了一步,闭了闭眼,将剑握紧,才在几位长老犹疑而担忧的目光中呼了口气:“看见了一点过去的东西。”

“等回去再伤春悲秋也不迟。”旁边立马就有人插上了口,但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明信身后,“那是什么?”

方才情况太过紧急,其他人没看到,但明信是看见了的。被吞没掉的那线白光在短暂消失后,有如旭日破晓,刺开层叠的黑暗,在荒芜的地面上铺开一层几乎炫目的白霜。

“是四方取象的白虎,不过……”

不过,余寅的本事显然没有到这种程度。

白虎之后,朱雀虚影掀起狂风,肆无忌惮卷入阵局,翅羽拂过之处,阵眼接连松动,灵力带起的电蛇噼啪四蹿。先前指挥明信攻击阵眼的长老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结界在阵法攻击下也是岌岌可危了,整个人目瞪口呆:“这是破阵还是毁阵?”

四象席卷下,这边的压力小了许多,身后长老絮絮叨叨道:“瞌睡有人送枕头,太巧了。”

可不是太巧了。

他们上午还在念叨找不着人,夕误挖下的陷阱太多,晚上夕误便明火执仗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生怕有人发现不了似的。

只是,那凤鸟和白虎显得后继无力,在阵局摇摇欲坠之时,凄惨一声唳鸣,翅影掀起最后一道灵流,继而溃散成漫天星点。

在它溃散之前,明信已经抬起长剑,无数剑光沿着星点坠落的轨迹,一同投向大地。几位长老虽然不靠谱,但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几乎同时,无数咒法紧跟而上,掀起另一场波澜。

宏大的灵流炸开,刮过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荒野。荒野尽处,无数林木拦腰折断,一层推着一层倾倒在地,砸出一道道长长的叹息。

学宫最外围的屏障,被激起一层些微的灵光,一闪而逝。

结界外,电光稍歇,诸人在黑气尚未再次聚拢起来前已经迈出结界,放出灵识去感应朱雀升起的方向。

对方应当也察觉了他们的动静,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感应虽然细微,但到底是没有再动了。

于是,暗无天日的阵局就这样被他们从中间撕开,随着双方的接近,灵力波动也愈发明显。

余寅如释重负,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丝毫不顾地面的震颤,冲夕误比了个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手势:“早这样不行吗?”

“不行,”夕误淡淡反驳,“他们露面我们才能露面,不然瓮中捉鳖,被捉的会是谁?”

余寅已经没有劲回骂了,又转头去问姜宁:“还要等多久啊?”

姜宁背着谢无尘,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的黑气:“这道阵还能撑小半个时辰。”

夕误却沉默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会天色已晚,抬头连星子都不见,正因如此,远处剑光和灵力碰撞时候炸起来的光亮便极为明显。

它们愈来愈近,本该是让人安心的。但在被光芒不断穿透的黑气中,却渐渐显现出一道人影。那人影伊始融在黑气中,是极为模糊的,直到另一边的攻击逐渐减弱,甚至犹疑着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白衣胜雪,长发散落,一手提一柄淡蓝色的短剑,一手执一把湛白的纸伞。周遭炸起的砂砾,乱飞的灵流,肆虐的黑气,好像一分一毫都触及不到他。唯有风扬起他层叠的衣摆与发梢,成了此间唯一能够影响到他的东西。

灵光照耀下,他露出的下颌苍白而消瘦,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一样的清冷与孤绝,就像传说中山巅上的仙人。他站在那里,对四周的乱象视而不见,以至于连不轻不淡投向世间的一眼都像恩赐。

以他为中心,平白画出一条分界线,隔绝了狼狈的两方。

“好像小师兄。”余寅一骨碌爬起来,撑着膝盖喃喃道。

夕误和姜宁面沉如水,早已绷紧了背。

对面,诸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唯有明信握紧了剑,感觉剑柄上的花纹深深刻入掌纹中。

“好久不见,明掌门。”好一会,站在中间的那人终于微微抬起了伞面,视线轻飘飘落在明信身上,“您更希望是他,而不是我,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13章 影子

话音未落, 身后长老们皆是面面相觑,唯独明信有一瞬间的恍惚。

其实,无论从面相、身形, 还是气质上, 白宇云与白知秋是有极大不同的。可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共同的出身和少年时光,又共同度过走上仙道时的长路伊始,在极偶尔的时候,他们会表现出许多相似,更何况是这种近乎是刻意的模仿。

但明信自问, 他还算了解白宇云, 也了解白知秋,即便他们在神似的衣着之外也披上相同的样貌,也只需要一个眼神, 他就能分辨出两人。

白知秋的漠然是一种如水如风的平静, 是为青石之侧爬过的蝼蚁的停步, 你知道他看见了你, 却清楚他不会因为你的一切有任何动容。白宇云的目光却是刻意的高高在上,像极了画像之上不可接近,不可触碰的仙魔,山巅之下的世间悲欢与他而言,是轻蔑而不值得入眼的。

光阴倥偬近三百年, 这一点未曾有丝毫改变, 于是,他们的存在依旧如此鲜明地不同着。

“我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是我,还是没有想到我会来见您?”白宇云含笑问道, “可我想来, 知秋应当将我的消息告知过您了, 所以我在您心中,是这般无情无义?”

明信闭了下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阵局将毁未毁时的电蛇还在游走,在暗夜中闪出忽明忽暗的光,云层更重了,闷雷滚滚,若是寻常时候,怕是不多时就要下起一场雨。风从每个人身边刮过,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在心头罩上一层阴霾。

谢无尘忽而低低咳了两声,突兀地响在旷野里,他好像难受地厉害,不自觉地一挣动,险些从姜宁身上摔下来。夕误稍稍一顿,探手触上他的脉搏,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余寅蹲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别人注意力都在谢无尘那边,偷偷侧个方向想要跑回明信身边。但他动作刚动,一道雪蓝的剑光便直直划了过来,显然没有“有情有义”的模样。

余寅险之又险避开剑光,卦象已经掐到了手里。

偏偏白宇云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又一言不发转向明信。明信同样望着他,眼中的痛苦都藏在夜色里。好半晌,他沉闷一叹:“余寅,你们过来。”

白宇云剑刃一转,剑锋一动不动挡在中间:“掌门,我好像没有允许。”

长老们没有动作,但全然是严阵以待的姿态,黑气在白宇云出现后蛰伏了起来,却在双方的漫长对峙中让所有人愈发不安。夕误垂下手,不咸不淡问道:“那你出现,是想做什么?”

白宇云侧眸,目光颇有些奇异,这目光让夕误想起刚出齐郡破阵之后他怂恿谢无尘弑师时的语气。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疯子,眼风轻轻一扫,便转了回去。

“见一见……”白宇云好似是发觉对面除却明信,再没有自己记得的面孔,轻轻“唔”一声,“故人,其实若是明掌门不来,我是谁都不想见的。”

“不过,掌门既然来了,或许,还可以回答一个问题。”

白宇云面色平静,衣袂飞扬,这样的姿态让他不像是站在废墟中,而是从容走过云端一样。声音里的攻击性散了个一干二净,仿佛这一路上,用遍办法想将谢无尘等人诛杀在途中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问吧。”明信道。

“我一直都很不明白,当年,您为什么那么偏袒白知秋,只是因为他回到学宫比我早十几年吗?”

话里的不平隐隐约约,甚至因为语气太软和而显得像是委屈,明信照料他们师兄弟二十余年,说不会心软是假的。夕误看见他暗中攥住了袖,方要回答,就被白宇云打断了。

“不是的,对吗?”白宇云自言自语一样,“是因为师父偏袒他,而我只是她想要留下白知秋而必须所负担的东西。所以,不管我付出多少努力,都注定是他的陪衬。”

“我没有偏袒他,”明信嗓音艰涩,话没有出口便察觉了其中的无力,“杨雨仙师为你们选好的路,是不同的,你没必要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当年是,现在也是。”

“您是说我现在的模样吗?”白宇云抬手,像是觉得感叹,“师父不是扶楹仙师,有那么些歪歪绕绕的心思,除却年岁,我与他都是这样的,您为什么要用影子这两个字?”

白宇云勾起唇,无不恶意道:“是因为见不得光吗?就像他没有遵循师父的安排,而师父的安排里,也没有您。”

明信面色瞬间煞白。

“您是真的很爱我师父,爱到可以因为她一句无可无不可的嘱托,忍受半仙终究会面临的天人五衰,心甘情愿掺和在我与白知秋之间几十上百年。”白宇云说道,“可是,你不敢将这个字说给师父。三百年间,你甚至没有勇气过问白知秋一句,师父到底是上了仙京,还是陨落在了黄泉道。”

明信抬起眼,看见白宇云唇边挂着凉凉的嘲笑,像一条冰凉淬毒的蛇,穿越三百年的光阴,狠狠咬在他心脏上。

风吹过旷野,呜咽不止,明信背后惊出的冷汗都干了,刺骨得冷。他顶着诸位长老的不解,余寅等人的犹疑,还有白宇云不加掩饰的冷嘲,觉得悲哀,又觉得荒唐。

心头伊始是疼,渐渐转为麻木,明信耳畔嗡鸣,几乎要站不稳。可当他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甚至连面色可能都没有更多的变化。

他听见自己声音响起,镇静务必,语调没有一丝改变:“我知道,不需要他讲。”

“只知道师父陨落了吗?”

只?是什么意思?

少年时,明信其实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师兄们三四遍就能学会的东西他总是要多学两遍。再后来,辰陵宫建立,各派的掌事人逐渐去了仙京,抑或陨落,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一个。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值得夸耀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总是很有耐心去理解很多东西,不急不缓地,但在此刻,他分明将白宇云所有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意思却怎么都想不通。

什么叫“只知道”?

他还应该知道什么?

芸笥天阵局逆天而行,从一开始,杨雨就知道自己不得善终。白知秋不是没有上通天路,而是执意回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您难道不想问问,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与白知秋背道而驰吗?”白宇云望着他,轻声开口,似是悲悯。

背道而驰,说着是渐行渐远,在他们之间,却又有了正邪对错的意思。明信在混沌与清明之间挣扎的意识突然意识到了可能被自己所忽略的东西——

杨雨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但也要有魂飞魄散的因由。

万象天阵局以芸笥天阵局为基,天谴的承担自然同理,在最开始的时候,重重负担压在白知秋身上。一百六十年前,万象天第二道阵局落定,白知秋为了保护冤死的生魂,最终将灵魄一分为二,分别镇入两座阵眼。及至今日,哪一阵眼陨落,哪一阵局不存。

但白知秋回来时,杨雨已经陨落,阵局却没有崩塌。

芸笥天阵局为什么没有崩塌?!

“您想明白了吗?”白宇云重复了一遍,堪称温和。

没有崩塌,自然是因为,杨雨还活着,或者说,杨雨的灵魄尚未散尽。

白宇云的语气几乎带上了循循善诱的意思:“掌门,您一直以为,师父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但是,谁又能肯定散碎的灵魄没有养回来的机会?如果有机会再上黄泉道,或许……”

“住口,”明信冷然打断,“三界封印牺牲了五河八堑几乎所有的仙门,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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