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黎明 第26章

作者:风途石头 标签: 悬疑推理 欢喜冤家 推理悬疑

  话音刚落,他一刀凌空劈下,仿佛有劈山裂海之势,一瞬林风大作,枯枝飒飒作响,对面那人却是躲也不躲,脚步诡秘地踩着步法,竟避开了刀锋,迎着他冲了上来,口中笑道:“他这一刀,你练了一千年,也不过只得皮毛。”

  江酒臣本还是悠闲之态,听了这话,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凌厉的刀风吹掉了这人蒙面的布料,露出一张俊美至显得有些妖魅的面颊,转瞬之间他已逼至了江酒臣身前,趁他愣神的那一刹,伸手掐住了江酒臣的下巴,将其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男人俯身,凑在江酒臣耳边轻声说:“浪尘公子。”

  江酒臣的眼睛一瞬间瞪大,横刀欲动,刀锋被看不见的傀儡线缠绕住,一时动弹不得。

  “不打算听我说完吗?”男人笑着看着他,同时,触手似的黑色的凝胶状的物体从他袖口探出,卷上江酒臣握刀的那只手,顺着旧伤,钻了进去,“他们答应了你什么?”

  江酒臣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吊着全身的力气,横刀才没有脱手。

  “你要找的那个人,直到你失去记忆,也不会找到。”男人笑吟吟的样子,有些嘲讽地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看着一只蛆虫,“只有你们这些蠢货,才会拿着空头支票当救命金牌。”

  伤口处,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使得江酒臣神魂欲裂,听了男人这句话,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一把握住几欲脱手的横刀。

  刹那间金光大盛,傀儡线应声而断,江酒臣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双眼睛却是猩红,衣袂与头发无风自起,看起来宛若一尊杀神。

  “闭上你的嘴。”江酒臣冷声说,以右脚为轴,凌空转了一圈,回身一刀狠狠劈下,刀风掠过之处,几棵大树轰然倒塌,土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对面的男人飘身躲开,笑了起来,眸光却是阴郁的一敛,近乎嘲讽的笑着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你们这些卖命的狗碰面?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防着你们什么吗?”

  说话之间二人迅速过了十几招,江酒臣早已不支,不过是虚张声势,虚晃一招后,飞身离去。

  男人没追上去,飘然落地,看向方才江酒臣被禁锢住的那棵树的方向,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兴致勃然与嘲讽——宁可废掉一只手,也不肯放开那把刀吗?

  这人的手臂上还有很多细小的切割伤,赵黎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小心翼翼地处理,可他一个糙惯了的大老爷们,想也知道做不好这差事。昏迷中的江酒臣紧紧皱着眉头,在赵黎不小心手重的时候,会抽搐一下。

  臂上的疼痛在江酒臣的识海里不住翻腾。

  ——“将军,监军中箭了!”

  ——“那狗贼算计好了偷袭我们,好在监军机敏,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其射中了手臂!”

  ——“将军,这箭中有毒,每隔半个小时要换一次药拔毒,能不能……唉,看天命吧。”

  ——“我来。”

  赵黎小心翼翼地用棉签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消毒,江酒臣一把抓住了赵黎的手。

  赵黎给他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发现人根本就没有醒,皱着眉头,鼻翼上都是冷汗,大抵是做了什么噩梦?赵黎松了一口气,试图去拨开江酒臣的手,这人的手却如同铁焊的一般,无论如何也弄不开。

第39章 地狱之门(三)

  浓郁的夜色铺陈下来,没有夜生活的乡镇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天空呈现黑蓝色,包裹着陶河村这个小小的村庄,和谐美好与肮脏龌龊,都毫无差别的融为一体了。

  车衡和林不复各自占据了标间里的一张床,案子刚开始处理,需要忙的事情也不多。九点多之后赵黎就没再回消息了,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今年案件发生的频率已经是非常高,蓝意案还在收尾阶段,赵黎作为队长,每天大会小会的忙,在这个时候开始打拐行动,真是不要命了的举动。

  林不复在那边大呼小叫的已经开了一局黑,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实则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看着指针指向了十点半,好几次打开了通讯录又退了出去,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披着外套趿拉着拖鞋,虚掩着门出去了。

  “哦……原来你不在呀,我就说今天工作效率怎么这么低呢……什么,老爷子生病了?”

  林不复压低的声音隔着门隐隐约约的传进来只言片语,竟有一些温柔的意味。车衡在手机里的各个页面颠倒了几个来回,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最后打开了音乐软件,插上耳机,静静地听歌。

  没多大一会儿林不复拎着手机哼哼着歌扭扭嗒嗒的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春光洋溢,把手机抱在胸口往床上一躺,又叽里咕噜地滚了一圈,这才算发泄完心中的兴奋劲儿。

  林不复本来想跟车衡一诉衷情,可高冷的大衡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啧啧啧,江公大出来的都是工作狂。林不复摇了摇头。

  江酒臣睁眼时,远方的天空已经亮出了一线天。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飒飒作响的军帐中,见了眼前的场景,微微一愣。

  他一扭头,正看到伏在床边睡着了的赵黎。

  江酒臣的手臂已无甚知觉,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抓着赵黎的手。他想起了什么,目光一下黯淡下去,不知怎的,却又勾起嘴角笑了。

  那笑容是那样的苦涩,使他看起来都不像是平日里的江酒臣了。

  那男人的一句话在江酒臣脑海中不住回荡,江酒臣盯着赵黎看了半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乡里建了中心小学,校车来回也很方便,不同于早年了。很多村小都被彻底取缔,只剩下少数的几个村落或许还会留下个学校,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家长不太有时间去接送照顾的,就在村小上学,结伴回家或者出行,很是方便。

  陶河村这个村小建设的还算不错,算是初具规模的小学,因此附近的村民,除了那种格外重视孩子学习环境的,几乎都把孩子送到了村小来读书。导致这个村小格外的热闹,每个年级居然有三个班——车衡原来在基层的时候,知道的村小大都只有一个班,一个班稀稀拉拉十几个学生。

  校长知道人是从市局来的,非常配合,把各个班级的学生资料都给他们找出来了一份。说:“两年前?应该也还是没有失踪的学生,咱们这都是小地方,孩子不多,我几乎全都认识,除了少数几个转学走的,都安安稳稳地念完书了,失踪的孩子应该不是我们这里的。”

  车衡点点头,不复说:“您别紧张,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孩子没事最好,要是有个什么疏漏,不是也能预防万一吗?孩子课间的时候我们四处转转,您对外,就说教育局来的调研员就行。”

  校长点点头,说:“好,我们肯定配合你们办案,这里孩子不多,大体互相认识,真有什么,问也就能问出来。”

  第二节课课间,操场上热闹得不行,林不复走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扭头跟车衡说:“其实当个小学老师也挺好的,天天跟这些孩子在一起,多有朝气啊。你瞧瞧,他们都多可爱,你说那帮混蛋怎么能下去手呢?我每次看到这样的案子,都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们个王八羔子。”

  跟车衡比起来,林不复在小孩子之中很有亲和力,他本来就一副大男孩模样,性格还跳脱,跟孩子交流起来没有什么困难,边跟孩子们做游戏边不经意的问一些问题,别说,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小孩子们见他们是和校长在一起的,就断定了他们不是坏人,什么事情都想和这个招人喜欢的大哥哥分享几句,这个说前天玩的老鹰抓小鸡,那个说自己会是今年六一联欢会的小舞蹈演员,旁边的小孩接话:“我也是小舞蹈演员,还有裴若,裴若也是!裴若最好看了!”

  “是吗,那谁是裴若啊?”林不复笑着问。

  “裴若没有来。”这个小孩说。

  “裴若总是不来上学,如果裴若六一还不来,那么我就是领舞了哦!”第一个说自己是小舞蹈演员的小女孩说。

  林不复想: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在孩子堆里混了一个课间,问了问其他班的孩子,除了这个叫裴若的孩子,几乎连缺勤的情况都没有。这孩子是四年级三班的,两个人例行公事,去询问了一下裴若的老师,裴若的老师说,孩子们说的是真的,那孩子的父亲出门打工,一两年也不回来一次,她妈妈不是什么正经人,对孩子的教育很不重视。那孩子身体好像不太好,要是请假也还好说,可是经常什么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了。本来一回两回裴若缺勤,老师还会打电话询问,后来见家长也不太爱管,就不再自讨没趣,这孩子几乎每个月都会翘个两三天的课,更有些时候连着一周都不来上课,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老师说着,还把去年学校联欢会的合照找出来给林不复和车衡看了一下。照片里的几个小姑娘都画了儿童戏的妆,这么大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就没有不好看的,可裴若在几个孩子中仍然十分扎眼,大眼睛小下巴,活像一只小猫,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这倒是不能说明什么,可车衡跟林不复各种案子见得多了,再加上这起案子,直觉下就没往好了想。当即就要了裴若家长的电话和家庭住址,离了学校备车就往裴若家里去了。

  “大衡,你说这小女孩跟这起案子能有关系吗?”林不复开着车,问,“这孩子,十一二岁?发现的那几具骨骸好像也是十一二岁。”

  他想了想,好像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啧”了一声。

  常湘的电话拨了过来,林不复把耳机插上,按了接通键:“喂,领导,什么指示?”

  “发群里的资料看了吗?”常湘问,手机开着外放放在桌子上,她盯着电脑仍在核对资料,旁边同事把初步拟好的有关打拐的红头文件给她拿了过来,常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放在桌子上。

  “失踪档案里找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份信息。”车衡刚刚翻完,对林不复说。

  “找到了?大衡跟我说找到了一个孩子的资料?”林不复问,“哪里人?是静水乡的吗?我跟大衡再去见一下孩子家长?”

  “不是一个,是两个。”常湘说,“不过家都跟静水乡隔了十万八千里,有个H省的,有个C市的,小孩丢了三四年了,旁系亲属的关系我都摸了个干净,跟咱们这一点也不沾边。”

  林不复疑惑地皱起眉头:“那怎么……”怎么死在这里了?

  常湘早上赶了回来,听说赵黎又要搞个大事情,本来还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西北风,不早不晚,偏偏挑了这么个死亡时机,核对结果出来后,才发觉赵黎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人贩子有其特殊的交易网络,活动区域大多都是固定的。一方面,经由此事启发,打拐势在必行,另一方面,说不定会得到一些意外线索。

  一举两得,就是折磨人。蓝意案关系重大,牵扯出了一大堆商政人士,此案尚在收尾,别说刑侦,经侦队这一阵也是忙得生不如死,拜赵大队长所赐,连上面的调查组都是一阵好忙,此事尚未平息,赵黎这边不甘落寞的平地一声雷,成功地把各区县分局、各辖区派出所都给拽进了加班的大网里,整个江城的所有公检法部门,谁也没捞到闲。

  林茂盛什么时候秃尚且不知,赵黎还且可挣扎挣扎,关敬峰觉得自己头上的几根毛是真的悬。

  裴若的家相比其他孩子的,住得离村小就稍显有些远,按小孩子的步速来计算,估计得有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车衡跟林不复开车,电话刚打完,五分钟就到了。

  裴若家的小院子不大,跟人家家气势恢宏的大铁门比起来,显得是有些捉襟见肘似的穷酸样子。小院子还算是整齐,砖瓦的外墙,看起来很是干净。院门大敞四开,林不复和车衡叫了两声,没人应。索性走进院子里去敲房门,敲了半天,才有人过来开了门,女人看起来四十左右的样子,开门的时候似乎是要骂,见是生面孔,收住话头,警惕地打量了他们两个一圈,说:“你们找谁啊?”

  “这是裴若的家吗?”林不复问。

  女人盯着他们,又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林不复还要说什么,车衡拦住了他,干脆利落地掏出了警察证,女人立刻僵住了一秒,林不复说:“最近小孩子出事比较多,受害人的年龄都不大,我们办案过程去村小走了一趟,担心孩子有什么危险。”

  那女人绷着脸看着他们,突然有些嘲讽似的笑了一下,说:“能有什么危险?我女儿病了,今天才没去上课,两位警官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女儿腼腆害羞,不大喜欢见生人。”

  正说着话,一张小脸从卧室里探了出来,小姑娘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睡,头发散乱着,扒着门框偷瞧。

  女人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说:“你出来干什么?!”

  话头到这里一转:“吹了风,你发烧还想不想好了,是不是还要打针?”

  她说完,不再理会裴若,扭过头来说:“看见了吧,孩子没什么事,你们回吧!”

  女人一把关上门,林不复看向车衡,说:“你按着我干什么?”

  这女人一看就不太正常,应该再了解几句情况的。

  车衡把人带出院子,才说:“我看到裴若的手上有淤痕。”

  屋子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是昏暗,小女孩粉雕玉琢,白得要发光似的,扶着门框的小手上有好几块发暗的地方。

  林不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说:“你是激光眼吗?”

  “从派出所那面调几个人过来,先盯着点,有机会,单独见一下裴若。”车衡说着,目光在院门上又落了几秒,“叫局里,好好查一查她这个妈。”

第40章 地狱之门(四)

  打拐的红头文件基本草拟完毕,各方面现在都在开会。林不复和车衡回去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会议室都给占上了。

  这种事总轮不到市局亲自出马,基层的民警倒是有得忙,林不复本以为他们现在可以坐等清闲,结果常湘告诉他,赵黎的要求是,遇拐必抓,抓过必审,一定要把整个团伙的人员全部控制住才算结案,这样的结案,全部都要提到市局。

  林不复目瞪口呆,说:“……怎么啊,他光被坏人惦记着谋杀还不够啊?咱们系统内的都会反侦察,出了事可不好抓。”

  茂盛同志的黄金台词上又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常湘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过脸去歪头看着他。

  林不复一抿嘴巴,投降状举起手,往后一推椅子站了起来,说:“工作,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认领尸骨的家长昨天收到消息,今天就赶到了。宋坦给赵黎打了好几个电话想让他过去,赵黎都假装忙,没有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场面,受害人家属的哭声如同沾了水的牛皮鞭,抽在心口上针扎似的疼。

  剩下两具尸骸还静静躺在法医科的停尸房里,小孩子的骨骼纤细,永远地停在那一年了。

  市局的刑警工作效率很高,临近下班的时候就搜集齐了裴若家全部的资料,林不复和车衡一看,心口就有点发凉。

  小女孩的父亲两年前离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里什么风言风语都有,说是男人在外面又有家了。人都不在,自然不可能往家里打钱。裴若的妈妈不是正经人,没有工作,据调查,她还有赌瘾——这整整两年,她们到底是靠什么花销?

  这女人在村子里的闲话很多,都传她是做皮肉生意的,倘若真是如此还好,不然的话呢……?

  “这儿是个突破口,叫静水乡那边千万盯紧她,找个合适时机我们再去一趟,争取能单独接触裴若。”车衡说。

  开了一天会的赵大队长终于得以回到了他亲爱的刑侦队,满脸写着肾虚,林不复担忧的看向他,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车衡给他让了个座,赵黎坐到他俩旁边去,一句骂娘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仰天长叹了一声,把桌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推给车衡。

  林不复正纳闷呢,只见车衡接过水瓶,自然而然地拧开瓶盖递给赵黎,赵黎在林不复龇牙咧嘴的注视下一口气灌了半瓶,诧异地问:“你干嘛?”

  林不复:“你一个一米八十多的大老爷们,拧不开瓶盖?!”

  赵黎莫名其妙:“能啊,怎么了?”

  这回答如此自然,没有一点违和感,林不复一时无言以对。赵黎转头对车衡说:“蓝意案快要完事了,证人的笔录出了点问题,明天还要重新调资料核对,剩下的没什么事了,我跟常大湘再忙一阵,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婴尸案还没什么线索,等打拐的资料提上来再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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