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第41章

作者:苍鹤 标签: 强强 年下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女人摇了摇头,“不认识,阮太太自杀那天隔着墙跟我要的耗子药,我记得非常的清楚,你也知道疟疾传染人的,我害怕染上,所以是给她扔过去的。当年的耗子药可不比现在便宜,也不知道阮先生会不会回来还给我。哎,年轻人,阮先生现在去了上海,一定飞黄腾达了吧,刚刚那个女人的照片是他现在的婆娘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跟阮太太当年一样。阮太太当年嫁过来,还带了个陪嫁丫鬟哩,大户人家的姑娘啊,就是有钱。”

  苏昭煜蹙眉,“所以耗子药是你给阮太太的?”

  女人一愣,随即神色慌张地说:“可不能这么说,我以为她是用来药耗子的,谁知道他第二天就死了。再说了,她本身就得了疟疾,谁知道她是病死的还是药死的啊。”

  苏昭煜问道:“阮太太死后,那个陪嫁丫鬟去哪里了?”

  女人面色有些苦恼,她回忆了片刻说:“应该跑了吧,我不是很清楚。阮太太的葬礼都没人参加哦,直接火化的。”

  苏昭煜说:“您知道阮太太埋在何处吗?”

  女人说:“就在我们这个镇子的墓地里,不过前些年发洪水把那一片都给淹了,好多人家的坟都在那里呢,真是作孽哦。哎,如果阮太太是药死的,应该跟我没关系吧,我们邻里邻居的经常借东西的。”

  苏昭煜点了点头,“跟您关系不大,谢谢您的配合。”

  女人见苏昭煜要走,急忙喊住他,“年轻人,你还没告诉我阮先生发达了没有,如果他发达了,我好跟他去要耗子药的钱啊,一包耗子药要好几毛呢。”

  苏昭煜心中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反感,但面上依旧神情不变地说:“阮先生在上海发展的还不错。”

  女人苦大仇深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喜色,她掰着手指计算着如何去上海,阮先生既然已经在上海发达了,认识他的人肯定不少,这么多年了便可以多跟他要些钱,说不定还能坐船回嘉兴。

  女人这么想着,兴高采烈地关上门,回屋盘算去了。

  苏昭煜了解到了想要的事实立刻开车回了上海,终于在晚上十点之前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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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雨

  嘉兴的雨大概被风吹到了上海,苏昭煜回到上海时天空中正飘洒着细密的小雨,街上冷冷清清的,零零散散地开着几家夜宵摊。

  苏昭煜看了一眼怀表,已经将近十点半了,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突然想起今晚子时洪晴要给方慧兰和阮景举行冥婚,决定去金华巷五十三号看一看。

  这个时间巷子内一片寂静,各家各户几乎都进入了浅眠,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声响,住户们是不会出来看的。

  金华巷五十三号是一处平平无奇的住宅。

  苏昭煜将车停在路边,远远地便看到有人蹲在五十三号的宅子前着烧金银箔纸,带着火星的纸灰漫天飞舞,像是旋在天空中的鸦羽,落在地上的则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嵌进石砖的缝隙之中,留下一道道黑黢黢的痕迹。

  叶岭看到苏昭煜前来,眉心一拢,面不改色地说:“苏探长?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昭煜没想到会是叶岭,神情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叶岭脚边的铜盆和金银箔纸,蹙眉问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叶岭甩了甩有些潮湿的头发,取了一只烟毫不忌讳地就着火盆里的火点燃,“如你所见啊,你到里面来,别沾上灰,晦气。”

  苏昭煜正准备跨过门槛,叶岭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稍等一下。”叶岭取了个新的铜盆,从炉子里夹了几块火炭,又扔了一堆干稻草进去,火势噌得一下蹿了出来,“从火盆上迈过去。”

  苏昭煜蹙眉,也没过多的评价,迈过火盆后往里看了一眼,“洪晴呢?她在里面吗?”

  堂内被布置成了喜房,到处都一片红彤彤的,只不过喜烛变白烛,红喜变白喜,到处透露着一股诡异感,感觉不到一丝的喜庆。

  叶岭说:“在里面收拾呢,还不到时间。”

  苏昭煜说:“阮景呢?他来了吗?”

  叶岭应了一声,“往后站站,别迷了眼。”说完,他将铜盆中的灰往天上一扬,口中念念有词。

  苏昭煜听不清叶岭在念什么,只听到了“供奉”、“勿扰”几个词。

  叶岭扫了扫头发上的灰,继续蹲在门槛上烧金银箔纸。

  苏昭煜这时才发现叶岭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并不是他平日里穿的背带裤或者是休闲裤,脚上穿得也是黑色的布鞋,这不禁让他觉得有些新颖。

  叶岭穿着长衫的模样跟普通人家的孩子并没什么区别,看起来更像是在读书的学生,身量又高,即便是穿着长衫也照样挺拔如旧,并不显得臃肿。

  “怎么了?”叶岭把烟蒂扔在铜盆里,他看了一眼苏昭煜随即了然的一笑,“你家要是以后需要看风水,可以来找我,我不收你钱的。”

  苏昭煜蹙眉,神情有些凝重地说:“你这个时间不在家里睡觉,出来做这个干什么?”

  叶岭笑了笑,随手又点了根烟,“赚零花钱啊,我二叔给的那么少,娴姐儿又在我家住着,我肯定要出来赚点钱补贴家用啊。”

  苏昭煜听闻便没再说话,片刻后才说:“方慧兰是自杀的,应该是跟阮景没关系。”

  叶岭烧完脚边的金银箔纸,站起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那跟也我没关系,我只管办事收钱,听雇主的要求。苏探长,你要进去观礼吗?”

  苏昭煜颔首,随后抬步往堂中走去。

  高位上坐着一名穿着新娘喜服的人,白骨状的指骨在袖口处交叠,十分的端庄,又不乏森然诡异。

  苏昭煜认出那是方慧兰的尸骨,却不曾想到她已经被拼凑了起来,而且而摆出了只有活人才能做到的动作。

  “新奇吧,是不是没有见过?”

  苏昭煜抵住突然凑过来的叶岭,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不虞地说:“做什么?”

  叶岭不以为意地说:“你衣服是湿的啊,不是特意过来的吗?这雨才刚开始下,你出远门了?”

  苏昭煜说:“上午去了嘉兴,刚回来。”

  叶岭说:“那肯定没吃饭吧,要不一会赏脸一起吃个夜宵?”

  苏昭煜垂眸,“看情况,我今晚是来找洪晴的。”

  叶岭看了一眼手表,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又苍老,“宾客请一旁坐,莫要耽误了吉时。”

  苏昭煜蹙眉,面色不解地看着叶岭。

  叶岭十分无辜地笑了笑便没再对苏昭煜说话,随后继续道:“吉时到,有请新人。”

  洪晴一身大红色的旗袍推着阮景走了过来,她面上的妆十分的浓烟,与一旁脸色苍白的阮景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阮景整个人十分的怪异,他穿着一身黑色缎子的喜服,胸口带着艳丽的红花,目光呆滞,亦步亦趋地跟在洪晴身旁,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人。

  洪晴看了一眼苏昭煜,只是推着阮景往前走。

  叶岭把桌子上的牌位递给阮景,“年轻人,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阮景动作缓慢地接过牌位,然后抱着牌位走到堂中。

  叶岭取了只漂亮的大公鸡放在桌上,“一拜天地,两心安。”

  大公鸡在叶岭苍老又沙哑的话音落后离奇般地叫了一声。

  “二拜高堂,无事忧。”

  大公鸡照旧叫了一声。

  苏昭煜突然出声,“等等。”

  叶岭迅速伸手拦住苏昭煜,并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昭煜按下叶岭的手臂,“洪晴,别再做这荒唐事了,方慧兰的死并没有蹊跷和意外,她是自杀,她为了不给阮景增加负担,所以才选择服用了毒药自我了结。”

  洪晴原本上翘的嘴角缓缓地压平,她直勾勾地看向苏昭煜,“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家小姐的好事?!”

  苏昭煜说:“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十分的荒唐,而且冥婚这种东西早就应该被废除了。”

  叶岭见洪晴面色越来越阴沉,立刻站到了两人中间,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洪晴,冷静。”

  苏昭煜继续说道:“李倩也不是什么第三者,她是之后才遇到了阮景,有些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胡编乱造,你究竟要做什么?而且我想方慧兰小姐也不希望你这样对待她的丈夫。”

  洪晴抓了抓头发,咆哮道:“你胡说!你胡说!我就不应该让小姐认识阮景,她可以嫁得更好的,她不用跟阮景吃苦的,她也不会在月子里受了风寒,留下一身的病,才会年纪轻轻的死去。”

  苏昭煜说:“世事无常,有些事情不是强求能得来的。洪晴,放下吧,趁着还没有酿成大错前,而且方慧兰小姐已经走了。即便你信奉鬼神,也应该相信,这么些年了,她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洪晴歇斯底里地说:“她把我从街上买回家,教我跳舞,给我饭吃,拿我当亲妹妹,你让我怎么放得下?!我放不下,我必须要为她讨回公道,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她不应该就这样凄惨的死去,心爱的丈夫另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唤别人为母亲,这都是不应该的!”

  苏昭煜说:“我想方慧兰小姐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而且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没有经历过当然可以大义凌然地胡说八道。”洪晴突然抓起一旁的剪刀向阮景刺去,“负心汉,我要让你给小姐陪葬!”

  叶岭反应迅速,劈手夺下了洪晴的剪刀,将她推到了一旁,“我说了,你要冷静。”

  苏昭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洪晴,你要是杀了阮景,真真怎么办?她可是你家小姐的女儿。”

  洪晴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方慧兰的白骨,她扑跪在白骨的脚下,伸手拢住白骨的指骨,“小姐,小姐,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希望跟阮景举行一场婚礼的对不对,我没有做错对不对?!你看我有出息了,我拼命的赚钱给你准备了这么大一场婚礼,你一定非常的开心!”

  叶岭见状,他取了一只瓷瓶放在阮景的鼻下晃了晃。

  阮景仿佛一个从睡梦中惊醒的人,先是十分迷茫地看着四周,随后震惊地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岭说:“阮先生,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

  阮景看着一旁的洪晴和白骨,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洪晴,慧兰生前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真真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你别再执着她的事情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两人在巷子口跟阮景告别,见他走远后才朝反方向走去。

  叶岭忙了一个晚上,这时候确实有些累了,他神情厌厌地打了个哈欠说:“苏探长,你说你没事来搅什么局,害得我今晚白忙一场,一分钱都拿不到。”

  苏昭煜沉默了片刻,随后才说:“抱歉,但是冥婚这种事情早就应该被废除了。时代在向前发展,我们也不应该墨守成规。冥婚这种事情都是做给活人看到,对死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人死了就是死了。”

  叶岭撇了撇嘴,他看着苏昭煜说:“但是我需要赚钱啊。”

  苏昭煜忍俊不禁,“我来的路上看到有卖抄手的,我请你吃抄手吧,虽然比起你今晚赚的差了不少,但是可以让你吃顿饱饭。”

  叶岭听闻笑得前仰后合,“我还不至于饿肚子,既然苏探长要请我吃抄手,我也刚好想吃,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两人找了个抄手摊子,阿婆一个人一只锅包着抄手,车上挂着一盏煤油灯,晃晃悠悠地在雨幕中格外的温馨。

  “阿婆来两碗抄手。”

  阿婆看了一眼两人,随后说:“好,你们自己找地方做,天气不好,桌椅都湿了,有报纸可以拿来垫着。”说完,她便将刚包好的抄手放入沸腾的锅中。

  阿婆的抄手车停靠在路边,只有房屋的边角一处可以躲雨,叶岭搬了条长凳放在屋檐下,用报纸把濡湿的凳子反复擦了个干净,还给苏昭煜垫了报纸。

  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抄手很快被端了上来,飘着油花的汤面上点缀这几颗碧绿的香菜。

  阿婆将调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年轻人饭量大,吃得多,这么晚了肯定刚干完活吧,真是不容易啊。等你们吃完了,我也就收摊子了,不用着急,慢慢吃。”

  叶岭接过碗,笑着说:“阿婆才是不容易呢,这么晚了还在支摊子,家离着这边远不远啊?”

  阿婆笑眯眯地说:“我也是出来做些小本生意来补贴家用,不远的,巷子后面就是我家。”

  叶岭说:“阿婆真是辛苦啊,雨天路滑,阿婆一会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真是个好孩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吃饭最重要,阿婆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阿婆便步履蹒跚地回到了推车旁收拾着东西。

  叶岭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在调料罐里挑挑拣拣,找着自己喜欢的口味。

  苏昭煜见叶岭端着碗,还费力地将手伸到他旁边的桌子上找调味品,索性问道:“你要什么?”

  叶岭有些意外地看着苏昭煜,随即道:“劳驾,麻油和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