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巡捕房做探长的那些年 第178章

作者:苍鹤 标签: 强强 年下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好。”叶岭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不过你妈的身体吃得消吗?”

  苏昭煜说:“所以我打算请个保姆。”

  “我......”

  苏昭煜下意识便觉得叶岭又要提钱的事情,于是及时制止了他,“闭上嘴。”

  叶岭刚躺了回去,又起身把苏昭煜摇醒,“对了,我通过了考试,秋后就开学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学校?”

  叶岭兴致冲冲地说:“在南京!”

  苏昭煜蹙着眉看了一眼叶岭,随即便知道他考得是哪所学校了,他伸手揉了揉叶岭的头发,“也好,去消耗消耗你的精力,增长增长见识,毕竟你还年轻。”

  叶岭俯身抱住苏昭煜,不舍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以后只能一周见一次了。”

  苏昭煜说:“如果我调休就去找你。”

  叶岭说:“等我去了学校,看看有没有关系能把你爸放出来,本就没什么罪,写了几篇文章而已,没有必要关这么长时间。”

  苏昭煜闻言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叶岭,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叶岭捂住了嘴。

  叶岭看着苏昭煜的眼睛,咧嘴笑了起来,双眸亮晶晶的,“我说过,今年肯定是一个团圆年嘛,一整年都会得偿所愿,万事喜乐无忧。而且,只有在生离死别的衬托下,团圆和相聚才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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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番外·一封家书

  1943年,是叶岭离开苏昭煜的第六年,也是叶岭音信全无的第三年,苏昭煜寄了三年石沉大海的信。

  1937年10月的某个夜晚,法租界内灯火通明,远处的枪声连绵不断,时不时还有礼花窜天而起。

  叶岭站在落地窗前,任凭窗外的灯火把他的脸映得忽暗忽明。

  苏昭煜下班回来,房内虽然一片昏暗却烟雾缭绕,到处都充满着焦油味,他换好鞋走了进去,“叶岭?怎么没开灯?”

  叶岭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一同收起他疲惫的心态,他把手里的半截烟给熄灭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

  苏昭煜并未开灯,他走到叶岭身侧同他一起看着窗外,浓重烟味在此处达到了顶峰,“吃过了,怎么抽了这么多?”

  叶岭拎起一旁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口,冲淡了嘴里的烟味,“你看英美租界那边。”

  苏昭煜说:“时局动荡。”

  叶岭说:“纸醉金迷和短暂的安逸泡软了中国人的骨头,所以那些英雄才用鲜血来唤醒我们,委曲求全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苏昭煜伸手牵过叶岭发凉的手,“应当舍生取义,覆巢之下无完卵。”

  叶岭失笑,他把玩着苏昭煜手指上那枚铂金指环,“你只会破案,又不会开枪杀人。咱家去我一个就够了,而且咱妈还需要你照顾。你留下,我还有生的念头,即便是爬我也会爬回来找你。一路凶险,你总要给我些念头。”

  苏昭煜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双眸,片刻后才说:“去几年?”

  叶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经地说:“不灭倭寇,誓不生还,国将不保,何以家为?”

  苏昭煜轻笑一声,“你确定你的念头不是在折磨我?”

  叶岭晃了晃苏昭煜的手,“战场上九死一生,你多少给我当当那一生吧。我会定期给你写信的,往后法租界也不安全了,你如果带着咱妈搬家,记得给我留地址。”

  苏昭煜问道:“什么时候走?”

  叶岭说:“明日一早。”

  这天晚上,叶岭连入睡都不敢,他拥着苏昭煜,听着后者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他害怕得浑身发冷,然而天亮之后他依旧义无反顾。

  1943年汪精卫收回了各国在上海的各项特殊权利,租界就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苏昭煜进入复旦大学任教已经六年,主讲法律偶尔也任课历史。

  因为淞沪会战,复旦大学西迁重庆北碚,苏昭煜来到重庆也已经六年了。

  秋日的风已经很凉了,苏昭煜紧了紧围巾拿着课本走出了教室,一封信突然从课本中飘了出来,被拿着课本追上来的同学捡了个正着。

  “苏老师,苏老师,您的信。”

  苏昭煜停步转身,他接过学生手中的信,毛边的信封已经破损,还能看到里面泛黄的信纸,“谢谢。”

  “老师您要太客气了。”邱小林挠了挠头发,探头探脑地问道:“老师,那是您爱人写给您的信吧。”

  苏昭煜看了看信封,“是啊,不过他大概已经不在了。”

  邱小林面露惊讶,他很想安慰苏昭煜,但是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那她是因为疾病吗?”

  苏昭煜说:“不是,他去了前线,已经六年了。”

  邱小林震惊地说:“哦,那真是巾帼英雄啊。”

  苏昭煜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信大概是早上误加入课本里面的,这是叶岭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吾爱熠辰,见字如面,展信颜舒。自前一别已有数月,吾幼时见国门大开,疆土被踏,战火燎原,因年幼不得已南下逃亡,经年数十载,战火不息且南下蔓延,所经之处皆为頽圮。吾随部队一路北上,见昔日风景皆不复,实乃痛心疾首,不得舒缓。望中华民族早日觉醒,四万万同胞上下一心,共驱鞑虏,还我河山。丈夫许国,实为幸事。还卿留盏西窗烛,月月月圆,月月离,归期之日不可期。”

  邱小林双眸放光的问道:“老师,您在课上给我们讲的那种乌羽玉仙人掌真的有致幻的功效吗?”

  苏昭煜收起信,笑着说:“原则上是这样的。乌羽玉有可食用性,你可以去试试,但是不可以多吃,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邱小林摇了摇头,“没了,谢谢老师。”

  苏昭煜看着邱小林跑开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高挑的个子和肆意的笑容,和他记忆里的少年重叠了起来,校园内的银杏树叶落了一地,黄澄澄的惹人爱,可是他还是喜欢法桐,蜡黄的落叶踩上去有着独一无二的清脆响声。

  姚青听到房门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这几年她的身体逐渐养了过来,从轮椅到拐杖,现在已经能够不接触外物正常行走了。

  “熠辰回来了?楼下的信箱有信吗?”

  苏昭煜把课本放在一旁,把围巾取下来搭在衣架上,一边换鞋一边说:“有燕燕的信,您要看吗?”

  姚青看了看苏昭煜,抿了抿嘴唇接过他手中的信,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是不是你给人家写错了地址啊,怎么还没有回信呢?”

  “没有,这么久了可能已经不在了吧。”苏昭煜把外套和大衣挂了起来,他卷着衬衫袖子进了厨房,“妈,今晚你想吃什么?”

  姚青小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

  苏昭煜斩钉截铁地说:“不要。”

  姚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以后都不问你了。你怎么着也应该找个伴,男的女的都行。等我百年之后,岂不是你只有自己?我不放心。”

  苏昭煜低头瞎忙着,“您只管放心我便行。”

  “吾爱熠辰,见字如面,展信颜舒。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吾昨夜忽梦少年时,小苏先生与吾刀剑相向,殊不知,吾从冯兰心之案前便熟识小苏先生,年幼之时的青酸苹果与二十五元,吾没齿难忘。今日写信,问卿体可安,母亲身体可健?寥寥数语难尽相思。”

  1945年8月15日,日本向同盟国无条件投降。

  1946年复旦返沪,苏昭煜在与上海阔别九年之后又回到了这里,他安顿好姚青之后,给叶岭寄了最后一封信。

  “七年欢愉,半生别离,卿身许国,心许吾,足矣。西窗烛灯常亮,照卿归家之路。”

  苏昭煜写好地址后把邮件投入了信箱中,他搓了搓手呵了一口白色的雾气,又是一年冬天,离上海下雪的日子也近了。

  苏昭煜紧了紧围巾,买了两块烤白薯往回走,背影依旧如从前般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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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番外·乐哉未央

  一九四九年秋天,举国欢庆,法桐的叶子逐渐泛黄。

  姚青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每每入秋的时候便开始手脚冰凉,医生说是早些年伤了根基的原因,只能用了滋补的中药来养,但是姚青自从病了后大大小小的药吃了不少,越发到了晚年,越发地不愿意吃药,苏昭煜便会买些木炭来烧暖炉。

  姚燕燕从国外读书回来后便任职于上海的一家医院,她在十八岁的时候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也很感谢这些年姚青和苏昭煜对她的照顾。

  蓟云彩从那件事情过后便没再改嫁,在北京独自抚养着她和柳方至的儿子长大,因为小孩从小被称为没有爹的野孩子,所以脾气格外的暴躁,最近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性子也收敛了不少,生活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杨晏和莫楠的女儿最近在闹早恋,早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苏昭煜,小丫头从小便吵着闹着长大了要嫁给苏昭煜,现下快成年了,每每见了苏昭煜第一句话就是喊他来家里向他爸妈提亲。

  莫楠倒是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女儿的眼光随了她,杨晏倒是不愿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惹得莫楠哭笑不得,风风雨雨走了这近二十年的时间,杨晏的脾气虽然沉稳了不少,但凡涉及到莫楠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现下女儿又这样,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心脏病发作。

  战争爆发前,叶老爷子便举家迁去了国外。

  至于陆川......苏昭煜已经好久都没有陆川的消息了,其实在这个战乱的年代,离别时常都有,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清晨,苏昭煜做好早饭后便将姚青房间里的暖炉烧好,他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嘱咐姚青千万别睡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燕燕说今日医院工作不忙,一会便回来陪我,你别耽误了给学生上课。”

  苏昭煜取了条围巾戴好,他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我上午就一节课,你记得让燕燕留下吃饭,那个孩子在医院里忙,肯定又没怎么好好吃饭。”

  这么多年的流离奔波,岁月对苏昭煜的作用并不是很大,甚至只是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细微的痕迹,消磨掉曾经的那些青涩和稚嫩,留下了本属于骨像的英俊,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上那么几岁。

  相较于二十五岁的苏昭煜,现在的苏昭煜像是一杯沉淀多年的红酒,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妈,我出门了。”说完,苏昭煜便理了理大衣,推门走了出去。

  他们搬离了西区别墅,也没再回从前的那个小巷子,在离学校近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带露台的小二层,出门走几分钟便是学校。

  苏昭煜上完了早课后便急匆匆地收拾了课本往回走,临到校门口时却被路旁停的一辆军用车吸引到了视线,他也只是轻微地扫了一眼便步履匆匆地离开。

  一九四一年的重庆是寒冷的,风是冰冷的,其中还夹杂着难耐的湿意,但是在某一个夜里却是温暖的。

  苏昭煜也就是在那一年见到了活生生的叶岭,不是虚无飘渺的梦中相会,而是漂泊已久的心回到港湾时的手脚相缠,温热的触感相伴于四周,没有了体温烘托过的薄荷柑橘味,留下的只有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尘土气。

  匆匆一见,恍惚又过八年的时间。

  苏昭煜伸手拂开肩上的落叶,继续往回走着。

  军用车驶过来停在路边,驾驶室的人伸长手臂摇下了玻璃,沙哑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原来你在这个校区任职,我还跑到了那边那个校区。”

  苏昭煜神情震惊地看着车内的叶岭,他伸手拉下遮住口鼻的围巾,先是四下看了看,随后才缓缓地上前一步,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是先叫他名字还是先说些别的。

  叶岭笑了一声,他伸手打开车门,“上来。”

  叶岭周身的气质变了不少,整个人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沉稳,更多的还是凌厉,总归变成了一个成熟老练的男人,模样变化并不大,还能看得出几分当年的少年模样。

  苏昭煜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叶岭问道:“直接回家还是先在附近溜一圈,我感觉这附近也没什么很大的改变嘛。”

  苏昭煜看了一眼叶岭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那只翠绿色的指环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不仅没有磨损或者蒙尘,依旧如同戴上去的那一刻般透彻纯粹。

  “这次是暂时停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