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渡 第40章

作者:煤那个球 标签: 古代架空

  “开墓。”纪正庭道,“我找到了一些证据,怀疑苏绮生……还活着。”

  “怎么……可能??”江少栩听完纪正庭口中的证据,震惊完就开始来气了,“不是,你说那些也算不上什么实质证据啊,当年那把火把南宫家烧了个干净,你没见到那个场面,遍地尸骨,什么都没了——”

  纪正庭道:“你见到的只是面目全非的尸骨,严格来说,你其实并没有真的见到‘苏绮生’的尸体,或者说,你分辨不出,烧成那种程度,所有人都分辨不出。”

  江少栩张了张嘴,倒还真是反驳不出,可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行,我不同意,你就因为那些算不上证据的证据,就要开墓??死者为大这件事你不会不懂吧??”江少栩脑袋嗡嗡的,虎着脸又补了一句,“起码得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纪正庭道:“这件事情,重华还有其他弟子在查,他曾经在某次事件中,见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那人的样貌……形容出来,和苏绮生像了九成。”

  江少栩没好气儿道:“你自己门派的人,你自己当然信,未出师的小弟子,乳臭未干,说的话,老子凭什么信。”

  “这个弟子,你也认得的。”纪正庭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笑了笑,“是段亦麟,掌门师兄的大儿子,他小时候,你还抱过他。”

  江少栩又是一愣,脑子里隐隐约约浮出来一个玉雕似的奶娃娃,那会儿好像也就两岁吧,单手一抱就抄起来了。奶娃娃那时刚学会说话,江少栩就指指自己,教他喊师叔来着。

  那都至少得是十八年前的回忆了,江少栩猝不及防被勾起回忆,正有些晃神呢,纪正庭又道:“少栩,你擅寻穴定位,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墓的大致位置,若你不愿,其他的事情不用你出手,开墓的事情,由我来做。若有什么差池,我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少栩再是觉得此事不妥,也不好再做阻拦。

  主要是,他终究还是不肯相信,苏兄真的会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寻墓的事情一敲定,全有有倒是第一个慌了神儿的。

  “哥哥哥,我可做不来这个,这个~~可是损阴德~~的事情啊!”全有有说啥都不肯干了,抱着江少栩胳膊肘子直嚎,“我命比纸薄,福似漏勺啊少栩哥!!可禁不起这个折腾!你看我这一路眼皮子跳的,我就知道没好事~~”

  全有有一天天神神叨叨的,江少栩经常听他说自己是命薄之人,命中啥都无,能多活一日都是向天借来的。这话真的假的江少栩不知道,可全有有一见风吹草动撩腿儿就跑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果不其然,这回全有有也闹着要走,当天晚上都没住下,扛着小包袱就跑路了。

  跑路前,还赖死赖活地非得给江少栩留下一面铜镜,说是随时联系。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江少栩也不知道他都是打哪儿找到的。

  这铜镜的作用跟当年的传音炉相差不大,都是传消息用的。不过二者还是有些区别,香炉传字儿,铜镜传影儿。香炉是在谁手里谁能用,江少栩后来就把小炉子留给大徒弟了,让徒弟外出时给山上报平安用。铜镜则是得提前认主,江少栩手里一面,全有有那头还有一面,只能俩人互传消息。

  就这么着,留下铜镜,全有有连夜就跑了,倒是把江少栩给撩在这儿了。

  “不是,这小子说跑就跑。”江少栩气得咬牙切齿的,“老子位置只能找个大概,定点儿的事情一向是他来的啊。”

  “无碍,我的徒弟正往这边赶来,近一两日应该就能到了。”纪正庭道,“到时候找确切墓口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做。”

  代华坐在旁边,这时候忽然嗯了一声,开口道:“尘儿的法术修得很好,定位这点小事,难不住他。”

  江少栩本来就看代华不顺眼,这儿气不顺,又眼见着重华的人蹦豆儿似的一个个往这儿蹿,更不痛快了:“怎么的?就显得你有徒弟?老子的徒弟也都厉害着呢,不比任何人差!”

  江少栩气歪歪的,这时候恨不得把山上那四个都搓堆儿带过来,再一字排开了,摆成阵来给别人看。

  不过想归想,他也就是闷头发发脾气,他可从来不让自个儿徒弟掺和进会涉险的事件里。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第二天,纪正庭那个徒弟赶来了南疆。江少栩那时正翘着腿,半躺在窗边的座位上小憩,脸上还盖着自己的斗笠。

  正半睡不睡间呢,他耳旁忽然听到了一声喊——“师父?”

  这声儿可太过熟悉了,江少栩一愣,掀开斗笠,坐起来往前一望,瞬间眼儿都瞪直了:“凡安?”

第112章

  这是谁也没想到,师徒俩竟然会在遥远的南疆遇到彼此。

  不过邵凡安也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他跟纪正庭那个宝贝疙瘩似的徒弟在一块儿呢。

  江少栩皱巴着脸,两头看了看。两边的小辈儿认了前辈,他这才知道,纪正庭的徒弟正是重华掌门段崇越的二儿子,名为段忌尘。

  段邵二人结伴而行,本来是和重华每年一次的巡诊队伍一并出来的,结果路上遇到了各种事件,一番调查过后发现和无名教有关,二人甚至还和鸟面人多次交手,其中细节按下不表,关键是,他俩带来了一个很关键的线索——鸟面人在使用镇魂符。

  镇魂符是操魂术派系下的一个分支,也就是说,无名教确实与当年南陵派遗失的秘术有莫大的关联,这更是佐证了纪正庭关于苏绮生的一些猜测。

  江少栩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还待说些什么,纪正庭站起身来,神色微沉,直接打断了他:“你不必再多说,我意已决,有什么后果我来负责。”说完他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代华和徒弟离开了。

  走之前,他那个姓段的小徒弟还一步三回头地回头看了看邵凡安。

  邵凡安本来是搬着凳子坐在江少栩背后的,这会儿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江少栩斜楞他一眼:“你看什么,坐下。”

  邵凡安只能再一屁股坐回来。

  这会儿也没外人了,江少栩虎着个脸,劈头盖脸把徒弟训了一顿,主要是让他离重华的人都远一点,然后又问他怎么和段家那个小子走到一处去了。

  邵凡安顿时有点儿支支吾吾的劲儿,交代说是给人家当门客赚银子去了。

  江少栩这几年忙着在江湖上四处查探,在山上待的时间很少,青霄派的大小琐事就都丢给他大徒弟去管了。邵凡安今年已是二十有三,是青霄派名正言顺的顶梁柱、大师兄。平时啥事儿都他抗着,时不时的还会跑下山去赚点儿银子回来贴补家用。

  赚钱确实是正事,可挨上重华准没好事。

  江少栩就耷拉着脸,语气坚决地道:“不是银子的事儿,你少给我跟重华的人搅和到一起去。”

  邵凡安好奇心还挺重,挨着训呢,都能从话茬儿里找到八卦来,立马挪着板凳挤到江少栩身边,反问道:“师父,您跟重华的人,是有过什么过节吗?”

  江少栩本来不想多说,无奈徒弟缠人,从竹楼的一楼大堂,硬生生缠到二楼客房。江少栩本不愿让徒弟趟这浑水,可无奈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把当年之事告诉了邵凡安。

  邵凡安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忙道:“师父,那咱们下一步做什么?我看玄清前辈像是要去做什么事情,咱们要跟着做点儿什么准备啊?”

  江少栩不耐烦地道:“谁告诉你我要跟他一起行动了?”

  邵凡安明显一愣:“不一起吗?”

  江五道:“说了不许你跟重华的人掺和到一起,你当耳旁风是不是。”

  这话一砸下来,邵凡安神色显然是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江少栩瞅过去眯了眯眼,就他这个大徒弟,他从小带到大的,那表情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可逃不过他的眼。

  就方才在一楼议事的时候,邵凡安就跟那个段忌尘看来看去的,走的时候对视个没完,上楼的时候还非得打听人家住哪儿,这会儿又想一起行动。就这些小九九,江少栩再是脑袋不开窍,也看出点儿什么了。

  江少栩打量了徒弟几眼:“你这是惦记老的,还是惦记那个小的?”

  邵凡安神色一晃:“啊?”

  江少栩哼了一声,又逼问了徒弟几句,然后调门一抬高:“想好了再开口,别让我发现你忽悠我。”

  邵凡安脑门都冒出虚汗来了,脸也红了起来,他嘴角带了块儿不明显的伤口,抬手蹭了蹭额头。

  他这一动弹,江少栩忽然发现他手腕也带了伤,缠着绷带呢。

  江少栩有点担心,上手就要去抓徒弟手腕,想看一看。恰在此时,客房的门外倏然闪出来一道白影儿。

  那白影手里端着伤药,正要叩门。

  邵凡安背对着门口,脸色一变再变,忽然一把反握住江少栩的手,快速地道:“呃,因为我喜欢上段忌尘了,几个月相处下来,我……我对他有了爱慕之心,我不能离开他,我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就这话,不光给江少栩说得一愣,门口那位穿白衣的段家小子明显也是一愣。

  段忌尘整个人懵懵怔怔的,不消片刻,那脸蛋儿就红了起来。

  江少栩无语道:“……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邵凡安这才觉出不对来,朝着门口一回头,然后也是愣住了。

  再然后段家小子扭脸就跑了。

  什么玩意儿??跑什么??

  这给江少栩气得啊,破口骂了句:“臭小子。”

  邵凡安蒙头蒙脑地转过头,江少栩瞅瞅自家大徒弟那样儿,更气了,又哼了一声,说:“还是年轻。”

  这之后连着好几天,江少栩这气儿就没顺过来。

  他这徒弟这个岁数了才情窦初开,开谁身上不好,非得开在重华弟子身上,还是纪正庭的徒弟。

  就那个姓段的小子,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是看着怪骄纵的,带着点儿娇生惯养的少爷样儿,邵凡安那都表了白了,俩人相处时也还那样,江少栩暗中没少观察,怎么看怎么不合心意。

  不过这小子修为确实不错,后来他们几人在广袤的树林中寻找墓穴的确切位置,江少栩有意难为了几下,段家小子倒是都解决了难题。

  那江少栩也没相中,论实力,自家大徒弟也是要拳脚有拳脚,要功法有功法,脑子活泛,能说会道,样貌也是一等一的。论啥都不差,也不知道段家小子在那儿端着个什么劲儿。

  江少栩就挺不痛快的,之后找到了藏着墓穴的石洞,和纪代二人一同下洞,全程脸色都是黑着的。

  就这俩人,一看就教不出什么乖巧懂事的徒弟。

  江少栩一路都忿忿的,举着火折子沿着石道向下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就被一道强劲的封印拦在了墓门之外。

第113章

  半柱香后,代华和江少栩相继从石洞中走出。

  江纪代三个人下的洞,只出来两个,洞中有封印拦路,纪正庭独自留下破阵了。

  走出洞口,江少栩一抬眼,便瞧见自家徒弟和那个段家小子凑在一处,俩人离得挺近,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段忌尘挂着张脸,像是在发什么脾气,和邵凡安动作间还有点儿拉拉扯扯的意思。

  江少栩本就心中有事,这一下就更有些恼了,冲着邵凡安吆喝一声“你跟我过来”,然后谁也没多看,带着徒弟就回了竹楼。

  邵凡安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性子,话还密,这一路上便一直缠着江少栩打听洞中的情况。江少栩耐不住徒弟这么个磨法,便将当年和苏绮生有关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说了纪正庭对于墓穴的猜测。

  话刚好提到这一茬儿,便勾起了江少栩年轻时的那点儿回忆。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呢,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岁,和纪正庭结伴而行闯荡江湖,一路上只要遇到不平事,说出手便出手,也曾算是意气风华的少年郎。

  后来遇到坏人,和他们耍诈,他行事鲁莽了些,险些中招,幸好得了旁人相助,才化险为夷,转败为胜。

  那个旁人,便是当年的苏绮生。

  苏绮生是位四处云游的道长,和江少栩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兄弟,穷寇莫追,小心有诈啊。”

  “哪个是你小兄弟。”江少栩那时候最不耐烦别人把他当小孩儿,回头便说了一句,“我二十了。”

  其实没到二十呢,还差了个把月。

  “那是贫道失礼了。”苏绮生好心相助,被呛了一句也没发火儿,反倒是一脸温和地道了歉,“那不知侠士如何称呼?”

  “我姓江,他姓纪。”江少栩顺手把纪正庭也介绍了,“你姓什么?”

  “贫道姓苏。”苏绮生笑着一拘礼,“云游散人,苏绮生。”

  后来三人相熟起来,苏绮生就喊他江兄弟,之后更熟了一点儿,就按他排行,喊他小五。

  年少时的回忆,就跟倒豆子似的,倒出来一颗,剩下的噼里啪啦全跟着出来了。

  江少栩想起来很多人很多事,晚上就有些难以入眠,邵凡安和他住一屋,睡得都踹了两回被子了,他都没合上眼。后来还是拿葫芦过来灌了几口酒,这才算稍稍起了困意。

  就睡前喝酒这毛病还是这两年养下的,头几年他睡不好,夜里总是多梦,磨得他心烦,酒馆儿老板娘知道以后,给他葫芦里灌了安神的酒,没那么烈,他睡前灌两口,才渐渐睡得好了些。

  一觉大天亮,江少栩没睁眼呢,耳边听见徒弟小小声喊他:“师父,起来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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