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 第75章

作者:花卷 标签: 古代架空

  萧元鹤约莫二十三四岁,身量修长瘦削,一身黑色轻甲,生得眉眼张扬,有几分冷傲,说:“穆裴轩,你能进玉安,你的人得留在这儿。”

  付岳眉心一拧,道:“郡王,不可。”

  萧元鹤盯着穆裴轩,嗤笑道:“穆裴轩,你不敢?”

  穆裴轩浑不在意,似笑非笑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又有何不敢?难不成信王还能让我在玉安出事不成?”他这话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像是对付岳说的,却摆明了是说给萧元鹤听。萧元鹤自也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深深地看了穆裴轩一眼,付岳却不赞同,道:“便是昔日郡王赴梁都,身边尚有千人随同,如今要郡王孤身去玉安,敢问四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令尊之意?”

  萧元鹤却反问道:“尔等是来见陛下的,带如此多的军士,穆裴轩,你是何居心?”

  穆裴轩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精锐握矛持枪,森冷的利刃在冬日下折出寒光凛冽。

  双方僵持在乾安县外,临了,萧元鹤还是退了一步,穆裴轩带两千人进玉安,只不过人只能留在玉安城外。

  穆裴轩点了头。

  顾云真留下坐镇。

  “萧元鹤是信王的第四子,”穆裴轩和段临舟一道坐在马车内,将养了几日,段临舟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穆裴轩见他喝完了药,熟稔地拿起一个挂了糖霜的果脯送入他口中,段临舟就着他的手吃了,方压了压满口的苦味,道:“此人敏锐。”

  他不过多看了一眼,萧元鹤便察觉了,一眼看了过来。

  段临舟如今的身份是穆裴轩身边的谋士,见状唇角含笑,抬手施了一礼。

  穆裴轩说:“嗯,萧元鹤虽是庶出,却很是善战,颇得信王看重。比起萧元启,萧元鹤也算个人物了。”

  信王萧邵有四子,嫡长子萧元启是世子,次子萧元衡和萧元启一母同胞,可惜十九岁剿灭海寇时死在了海上,剩余的萧元瑞和萧元鹤俱是庶出。早在穆裴轩决定前去玉安时,段临舟就吩咐闻风院查过信王,因此对穆裴轩所说的也有所了解。他听闻萧元衡是个将才,惊才绝艳,很得信王的疼爱,隐隐有立他为世子的意思。

  后来萧元衡死了。

  萧邵还因此重病了一场。

  段临舟不知想到什么,笑道:“有如此了不得的兄弟,萧世子日子约莫是不好过。”

  穆裴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信王妃出身玉州孟氏,信王惧内,若无信王妃,萧元启未必坐得稳世子之位。”

  二人只不过是闲话,于他们而言,信王府这滩水越浑浊,于他们越有利。玉安在望,萧元鹤又和他们一道回玉安,穆裴轩一行人索性放缓了行程,快马一日便能到,他们愣是走了两日。

  他们到玉安那日,是个好天气,暖阳初绽,拂去了隆冬里的凛冽寒意。

  玉安城门外竟有人相迎。

  是朝廷里的人,为首的是户部尚书秦穹,他口中道是奉了圣旨来的,亲迎穆裴轩入南都。大梁迁都玉安之后,因之玉安在大梁南境,玉安便得了个南都的名号。

  穆裴轩和段临舟对视一眼,对秦穹道是休整片刻便随他去面圣,秦穹无二话。这位原户部尚书,而今被小皇帝擢封太师,却因主张南迁而背了满身骂名的老臣已经年近花甲,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文臣的质朴刚正。不知是小皇帝的旨意,抑或是秦穹自己的意思,竟还让礼部的人带着他们去安顿,足见看重。

  穆裴轩要入宫面圣,只叮嘱了段临舟和付岳几句,就跟着秦穹走了。

  穆裴轩的两千人马大都在玉安城外,只带了五百来人进城,礼部员外郎将他们带去的是玉安城内一座修葺过的三进的院子。那员外郎见段临舟等人打量着这处宅子,神情有些不自在,他瞧出了穆裴轩不在,主事人便是这位说是穆裴轩幕僚的周先生。穆裴轩如今手握边南大军,是皇帝也要拉拢的戍边大将,这位周先生虽是穆裴轩的幕僚,可见付岳等人都对他礼遇有加,礼部员外郎也不敢怠慢。

  员外郎尴尬地笑说:“玉安不比梁都……”

  那岂止是比不得,梁都是大梁数百年的皇都,便是往前数,那也是三朝皇城。玉安再繁华,还能越了梁都去?梁都的皇亲勋贵跟着一道迁来玉安的不少,霎时间,玉安都似变得拥挤了。段临舟早在他创立闻风院往玉安安插人时,曾置下几处店铺屋舍,本是无意之举,如今都翻了几番。

  当中还有一处地段极好的,可惜被南迁来的一个侯爷瞧上了,为不引人注目,只好舍了出去。

  段临舟朝着行宫的方向拱手道:“替我家郡王多谢圣上关怀。”

  关大人松了口气,道:“那便不叨扰诸位了,若还有事,只管着人寻我便是。”

  段临舟对一旁的章潮道:“章潮,送送关大人。”

  流光将礼部的人引了出去,院子里便只有自己人了,周自瑾打量着周遭,说:“这宅子也忒简陋了些。”

  牧柯说:“玉安不是梁都,这儿离行宫不远,皇上如今还能在这儿给咱们郡王弄出一座三进的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周自瑾想了想,笑道:“也是,”他道,“还让人修葺过呢,这株梅花还是新栽的。”

  “郡王妃——”周自瑾话刚出口,对上段临舟的目光就闭上了嘴,改了口,“周先生,”他揉了揉鼻尖,讪笑道:“一时间改不过来。”

  “在外头得记着,”段临舟说,自遇上萧元鹤一行人,穆裴轩对外只说段临舟是他的幕僚,并未直言郡王妃身份。段临舟知道他这是为了掩人耳目,穆裴轩如今来了玉安,便已经卷入玉安这滩浑水里,段临舟是他的软肋,若为有心人知道,未必不会对他下手。

  穆裴轩不愿冒这样的风险。

  段临舟说:“自瑾,你带人去将整个宅子查一遍。”

  “付统领,你且先去安顿一道进京的军士。”

  周自瑾和付岳都应了声,牧柯道:“我得回趟家,就先告辞了。”

  段临舟点了头,笑道:“改日再拜访牧院正。”

  牧柯摆摆手,便走了,段临舟也松了一口气,流光说:“公子,累了一路,您也歇歇吧。”

  段临舟:“嗯。”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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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南迁之后,皇帝就住进了玉安的行宫里,那座行宫还是前朝修建的,后来大梁有几位皇帝爱南巡又重新修葺过,可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细细数来,行宫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住过了。

  穆裴轩走在行宫的石阶上,脑海中浮现自踏入玉安以来所见的种种。行宫如今就是另一个皇城,戍卫行宫的是禁军和锦衣卫,穆裴轩跟着秦穹入宫也经了几道监搜,足见行宫戒备之森严。

  穆裴轩若有所思,他又想起那位小皇帝来,小皇帝叫萧珣,年幼的丰启帝而今不过十岁,却已经是登上帝位的第三年了。穆裴轩虽不喜欢大梁皇室,兴许是萧珣年幼,穆裴轩对萧珣,却没有什么喜恶。穆氏一族世代都是纯臣,忠臣,戍卫南境两百余载,从未有片刻懈怠。穆裴轩生得迟,自他知事起,梁都就已经对边军多有猜疑,设立的卫所更是有意分割二十万边军,更对侯府多加掣肘,但有战事,梁都还要遣使臣行监军之责。

  穆裴轩不喜欢,更不甘心。

  穆家世代忠心,凭什么梁都因着一个谋反的云家就如此猜忌他们?最后更累得他父亲身死。即便他知道天心莫测,却依旧不甘心,或许就是因着这,他爹和大哥都对他颇为担忧。

  穆裴轩对梁都有恨,对皇室有怨。可怨也好,恨也罢,穆裴轩都做不来将这怨恨施加于一个稚子身上。

  穆裴轩想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小太子了,几乎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可当穆裴轩跪在殿下,那位小皇帝自龙椅下来,亲自将他扶起时,对上对方那张脸,穆裴轩还是愣了一下。无他,面前的孩子面容苍白,瘦弱得不似金尊玉贵的九五之尊,单薄的身躯裹在明黄的龙袍里,好似要被压折了似的。

  “轩哥哥,快起来,”萧珣抓着他的手臂,二人四目相对,小孩儿露出一个笑来。穆裴轩垂下眼睛,道:“谢圣上。”

  “招喜,赐座 ,”萧珣说。

  陪侍在一旁的是个白面宦官,三十来岁,得了旨意应下声,便去搬了一张椅子给穆裴轩。萧珣说:“轩哥哥,坐吧,”他说,“坐着陪朕说说话。”

  穆裴轩道:“是。”

  萧珣和穆裴轩原是没什么交情的,当年穆裴轩入京为质,顶着一副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做派,除却身手了得,性子鲁莽冲动,在梁都里没少生是非。可他分寸拿涅得好,斗鸡打架都是寻常事,便也是夜里套人麻袋也不把人打死,皇帝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本就是为了探个底,拿捏安南侯府。

  那时萧珣还是太子,年纪小,住在东宫,和穆裴轩只在宫宴里打过几回照面。

  有一回皇帝摆驾皇家围场,点了穆裴轩随行,萧珣也在其列,不知怎的,狮兽园驯养的猛虎突然发狂跑了出来,险些扑住萧珣。穆裴轩当时在场,危急时刻救下了萧珣。太子在围场险些丧于虎口,皇帝震怒,着三司并锦衣卫彻查还让穆裴轩督管此案,穆裴轩自是不能出头的,他冷眼看着梁都里的那团乌糟事,越发心灰意冷。

  后来顶包的是狮兽园饲养老虎的小吏,只不过小吏畏罪自杀,此案审查无果,反而牵连出了许多人。即便是皇帝,也只能不了了之。

  此案虽无结果,穆裴轩却因救太子之功,封了郡王,小太子对穆裴轩也亲近了几分,私下里叫他一声轩哥哥。

  萧珣一口一个轩哥哥,穆裴轩道:“皇上,您如今已是九五之尊,臣当不得您如此称呼。”

  萧珣愣了愣,低声说:“轩哥哥,连你也要和朕生疏了吗?”

  “自父皇驾崩之后,母后薨了,太傅被贬谪了,”萧珣说,“皇叔也死了,轩哥哥,你是不是对珣儿很失望?”

  “珣儿不是个好帝王,如今还丢了大梁的半壁江山,珣儿是罪人。”

  穆裴轩微怔,看着面前的孩子,半晌,叹了口气,轻声说:“皇上不过冲龄,便斩了奸相,又怎么会是罪人?”

  “昔日勾践穷途末路时尚能卧薪尝胆,皇上而今不过权宜之计,将来定有中兴大梁的一日。”

  萧珣说:“真的吗?”

  “轩哥哥,你会帮我吗?”

  穆裴轩抬起眼睛,萧珣也看着他,眼巴巴的,有些惶恐,想抓住一线希望似的,穆裴轩慢慢道:“臣是大梁臣子,自然会辅佐皇上。”

  君臣四目相对,萧珣轻声道:“朕就知道,轩哥哥一定不会背叛朕的。”

  穆裴轩并未在行宫久留,他走后,一直候在偏殿的秦穹便走了进去。

  “皇上,”秦穹躬身行了一礼。

  萧珣说:“老师,你说靖南郡王,此番入玉安,到底为的什么?”

  “皇叔曾说,大梁戍边大吏中,若有一位绝不会生二心的,必是边南,穆府赤胆忠心,绝不会背叛大梁。”

  秦穹道:“皇上,郡王在这时入玉安,或许是有所求,这求,或在陛下,或在信王。可无论他所求为何,都不能让边南和玉安结盟。”

  萧珣轻声道:“朕明白。”

  “当初皇叔就是对秦凤远太过信任,才会有今日西北之患。”先帝曾有意削弱永平侯的兵权,是端王力保永平侯府,谁曾想,今日夺下梁都的会是秦凤远。

  事关皇家亲王,秦穹并未多言,他宽慰道:“南迁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陛下还小,如今秦凤远虽占了梁都,可他已将自己置于腹背受敌之境,只要我们在玉安站稳脚跟,必有收复失地的一日。”

  萧珣没有言语点了点头,年少的帝王面容苍白,眼里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阴郁,说:“让锦衣卫暗中盯着穆裴轩。”

  “这穆裴轩不好好地待在边南,跑玉安来,究竟想做什么?”

  思索穆裴轩来意的岂止萧珣,信王府的书房中灯火通明,信王坐在太师椅上,幕僚分列左右。

  当中一人道:“莫不是他也想分一杯羹?”

  “穆裴轩手握边南二十万大军,岂会没有野心?”另一个幕僚说,“他若没有野心,当初陇州、良州几州为何请旨让南军驻扎州内?你以为当真是州牧的意思?大梁十九州,如今瑞州、云州,陇州、良州、万州悉数归入穆裴轩手中,你且看看,整个西南不日只怕都要姓穆。”

  “便是他得了西南又如何,西南贫瘠,穆裴轩想镇着边南就得征兵,他哪儿来的银子?”

  “西南陇州良州贫瘠,瑞州云州虽比不得苍州,可也算不上穷。再说,别忘了,穆裴轩去年刚娶了谁,只要段临舟一死,整个段家就是穆家的。”

  “如今我们的大患不在西南,在玉安,”左上首的天乾约莫五十来岁,他一开口,书房内的幕僚都静了静,看着他,老者沉声说,“在梁都来的世家,在北边儿。”

  少帝迁都,梁都的世家豪族迁来玉安的不少,他们世代簪缨,根基深,即便是初来玉安,也非好相与的。他们要在玉安扎根,必然触及玉安的士族,这些日子一直斗得凶。这是玉安的士族和梁都的世家之争,也是少帝和信王之斗,无可避免。秦凤远疯了,他虽占了梁都,却无自立为帝,与他们划江而治的意思,大有过了年,天气回暖便要再攻之意。

  信王虽迎了少帝,打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他不想和秦凤远打。秦凤远是条疯狗,北境尚且拦不住他的铁骑,信王的水师在陆地上碰上秦凤远的骑兵,即便有一战之力,少不得也要损兵折将。这是乱局,他一旦有所折损,说不得就要为他人做嫁衣。

  远的不说,收拢了西南五州的穆家就足以让人忌惮。

  烛火摇曳,映在信王萧邵那张刚毅的面容上,衬得脸上的皱纹都如刀似的,他听着幕僚争吵不休,听得老者那话,神色微微动了动,道:“这场风雪,北境二十六部也冻死了不少牛羊吧。”

  老者应道:“回王爷,风雪摧人,北境雪灾严酷,亦是罕见。”

  “下得大……风雪下得大,”萧邵冷笑一声,“胡人的牛羊养不活他们的儿郎,自会南下劫掠,秦凤远占了梁都时日尚短,人困马乏,屠颜野心勃勃,未必不会想咬他一口。”

  书房中的幕僚闻言都看向萧邵,萧邵说:“找几个人看着他们。”

  “不过一个小儿,玉安不是瑞州,在这儿穆裴轩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是,王爷,”幕僚悉数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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