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 第30章

作者:花卷 标签: 古代架空

  可要说全然不想,那是假的。那两个字何其珍贵,段临舟当真得到了,却只觉得天意弄人,喜悦夹杂着满腔愧疚,让他竟一下子不知说什么,身体微微发颤。穆裴轩若有所觉,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说得太唐突了,他知道段临舟这人有时面皮薄得很,忍不住低头看去,段临舟却垂下头,也伸手紧紧抱住了穆裴轩的腰,将脸埋在他脖颈间。

  段临舟的姿态太亲近,穆裴轩怔了怔,旋即轻轻地笑了一声。

  穆裴轩是喜欢段临舟的。

  他有时想,要是段临舟是个坤泽便好了。元宵那夜段临舟吐血昏迷的模样真将穆裴轩吓着了,即便是人醒了过来,可他心中仍不安定,好像下一瞬,段临舟又会面色惨白,吐息孱弱地躺在他怀中。

  偏偏段临舟对他若即若离的,穆裴轩更是焦躁不安,不知怎的,他突然发现,段临舟好像从未对他表明过心意。这话问来实在太过儿女情长,穆裴轩问不出口,可细想二人这些日子,他想,段临舟是喜欢他的吧。

  若为了段家,他已经嫁进了安南侯府,成了他的郡王妃,段临舟没有必要再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段临舟喜欢他,穆裴轩如是想着,心中实在很欢喜,不,是非常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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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九确实是有些手段的。

  他领了段临舟的令,第二天就去了府衙的牢里。牢中关了三人,都是当日元宵夜刺杀时受伤昏迷的鬼面人。府衙特意请了大夫吊住了他们的命,可到底负伤,这几人又都是死士,得留着命,又要问出东西,刑讯自是不易。

  柳三九和大夫询问了几句,又着人备了吊命的药,就让牢中的狱吏都下去。狱吏下意识地看向周行。周行是安南侯府的人,柳三九是白身,是周行将柳三九带来的。

  周行看了柳三九一眼,坤泽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若非他腰间别着的弯刀,和寻常坤泽也无不同。周行是穆裴轩的心腹,来前穆裴轩就曾吩咐过,一切都听柳三九的。

  周行摆了摆手,说:“都下去吧。”他看着柳三九,笑道,“柳兄弟,我给你打个下手吧。”

  柳三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上下打量着周行,道:“你想留就留吧。”

  此后三天,柳三九除却梳洗,没有出过府衙一步。

  三日后,柳三九才迈出了地牢,周行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地跟在身后。二人离了三步远,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三日的审讯,饶是周行是个天乾,也险些禁受不住。他是亲眼看着柳三九如何撬开这几个鬼面人的嘴的,只消一想,他头皮就发麻,实在没想到一个坤泽,能狠辣至此。

  柳三九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虽然有些疲惫,可心情却意外的舒畅,他扫了眼周行,突然说:“周大人熬过鹰吗?”

  柳三九不等周行回答,自言自语道:“五年前有人送了我们东家一只海东青,我不眠不休,熬了五六日,将那鹰驯得乖巧听话,”他看着周行,咧了咧嘴,唇红齿白,却无端让周行嗅出了几分危险,柳三九说,“骨头硬,就一根一根敲断他的骨头,嘴巴硬,就拔了他的牙齿,一块一块片了他的皮肉,总能让他开口。”

  “有的人,人心比畜生黑,骨气可远远比不上猛禽牲畜。”

  柳三九随手将那叠墨迹已干的宣纸递给周行,说:“去复命吧。”

  周行道:“柳兄弟不一起去吗?”

  柳三九不咸不淡道:“不必了。”

  周行也不勉强,笑道:“那柳兄弟先回去歇歇,此番辛苦柳兄弟了。”

  柳三九没言语,转身就走了。

  不多时,那几张口供就送到了穆裴轩的面前。

  那几个鬼面人身份不高,只是死士,所知不多,可仅挖出的几份口供正好表露了丰州民变确实有阿勒尔部族有关。其中更让穆裴轩在意的,口供中出现的“九莲教”三字。

  九莲教是近年来出现在丰州,陇州等贫瘠州县的,供奉的是一尊圣主像,教中信徒尊之为九莲圣主,信之可得永生。没人知道这一异教是何时出现的,信奉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这几个死士当中有一人就是九莲教教徒。

  穆裴轩说死生不论,柳三九没留手,得到那几张口供时,这几个鬼面人已经瞳孔涣散,满身血淋淋的。那人回光返照,疯疯癫癫地说,等着吧,圣主定会率领我等荡尽世间混浊污秽,尔等大梁鹰犬,必定不得好死。

  说罢,匍匐在地上口呼了几声圣主,满面虔诚,就睁大着眼睛死了。

  穆裴轩眉心紧皱,他也曾听说过九莲教,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去岁瑞州水患,清河水涨淹了大半个瑞州,治下乡县受灾也颇为严重。

  穆裴轩和徐英领了一支卫队去救治水灾时,就见十余人在拜一尊佛像,他看了几眼,问,他们这是拜的什么佛?

  徐英打马前去问了问,那些百姓战战兢兢地道是九莲圣主。

  徐英登时就笑了,说,九莲圣主是哪门子佛?

  他态度太轻佻,惹得那几个百姓不满,又不敢发作,当中一个年长些的,说,几位大人有所不知,圣主恩泽世人,可不敢如此冒犯。

  徐英摸了摸鼻子,后来还和他说,我看就是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骗子,专哄这些无知百姓的。

  穆裴轩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若是丰州民变是由这所谓的九莲教在暗中挑唆的——穆裴轩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对周行道,“备马,去府衙。”

  穆裴轩曾经听说过前朝就有异教兴兵造反,他们潜藏在百姓身后,蛊惑百姓为他们所用,让人防不胜防。

  如此看来,瑞州只怕也有九莲教众了。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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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战打的比穆裴之所想的艰难。

  穆裴之率领人马一路疾行,出了瑞州,直赴万州的合阳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到时,合阳城的守备军正和叛军交战,穆裴之一来,解决了合阳之困。首战告捷,合阳上下军心大振。

  穆裴之率领的戍边军素有威名,周庭又是老将,万州知州汪齐芳激动得老泪纵横。他是个文官,不善兵事,若非早就得知梁都明令穆裴之率领戍边军来平叛,只怕要和丰州知州一般先逃了。

  穆裴之来的当晚,汪齐芳大摆宴席,接待了穆裴之和周庭,对梁都来的特使赵谦侯犹为亲近。

  席上管弦丝竹齐奏,一派歌舞升平,汪齐芳捧着酒盅先遥谢了远在梁都的天子,又来敬穆裴之等人,穆裴之言笑晏晏的,饮了酒,席间宾主尽欢。

  周庭提起反贼,汪齐芳痛骂刘子异狼子野心,目中无君无臣,造反的贱民胆大包天,不知所谓。穆裴之和周庭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穆裴之见了万州通判李显,详细地问起了城外的反贼。

  李显年过天命之年,脸上有几分苦相,显然为这些反贼所苦。他说这群反贼自称圣安军,臂缠粗麻,为首的正是丰州刘子异。刘子异占了丰州,陇州,良州三地,三州成三面夹击之势直逼万州。他们每攻下一地,就屠戮当地为百姓不满的官员示众,又开仓放粮,赈济贫民,深得民心,更有甚者,百姓闻圣安军自发打开城门,也不知从何处开始渐渐有民谣传唱,道是大梁气数尽,萧氏将亡,天下昌于西。

  丰州就在大梁西境。

  周庭骂道:“妖言惑众!”

  李显苦笑道:“可百姓偏偏信了,合阳城中都有乞丐传唱,若非着人抓了几个示众,只怕情况更是严重。也不知这群贱民哪里来的手段,不过短短几日,就搅弄得人心惶惶。”

  李显走后,穆裴之对周庭道:“来之前阿轩曾提醒过我,道是丰州民变有古怪,看来果然如此。”

  周庭道:“侯爷不必担心,叛贼所施不过小计,这群叛贼纵有数万人马,可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如何能和卫所中的精锐抗衡?”

  穆裴之微微一笑,道:“有指挥使这话,本侯便放心了。”

  他说:“此战不宜拖延,明日便召集诸将,尽快平定叛乱,以安民心。”

  周庭沉声道:“是,侯爷。”

  此后数日,穆裴之和叛贼交了数战。

  叛贼人数不少,可诚如周庭所言,将将握刀持戟的百姓如何能和日日训练的卫所精锐相抗衡,自是吃了败仗,步步败退,合阳城周遭数地的城池都被收复。

  刘子异遣来攻打合阳城的将领叫曹征,此人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曾是个猎户,识文断字,后来跟着刘子异造反,就成了他手下的先锋官。曹征狡猾,知道不是穆裴之的对手,就带着手下的将士一退再退,躲入了苍莽岭。

  万州一带多山,层峦叠嶂,穆裴之着人寻了几个熟谙地势的百姓以此绘制了苍莽岭的地形,可没承想,恰是如此,让他们吃了此次出征以来最大的一个亏。

  那份地形图是假的。

  穆裴之派遣的几队人马几乎都折了进去,只狼狈逃回了数十人。 穆裴之怒不可遏,着人去那百姓家中拿人时,却已经人去楼空,墙上神龛供奉着一尊慈眉悲目的神像,不是寻常人家中常见的观音或佛陀相。

  那神像雕刻得雌雄莫辨,垂着眼睛,眉心一点朱砂平添几分神性。去拿人的是黎越,他环顾一圈,目光掠过那尊神像并未停留。

  “大人,人跑了,”搜查的将士来禀报。

  黎越摩挲着那张干干净净的桌子,道:“扩大范围,给我搜,务必拿住人。”

  “是!”

  他抬腿要走,鬼使神差的,却又回头看了眼那尊神像,转身走近了几步,定定地盯着那尊神像,看久了,不知怎的,竟觉出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妖异。

  “赵六,我记得你是丰州人?”他询问身边的一个将士。

  赵六应了声,说:“回大人,正是合阳城以西的大河村。”

  黎越扬了扬下巴,说:“这供奉的是哪位神佛?”

  赵六凑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摇头道:“卑职也不知道,从未见人供过这样的。”

  黎越思索须臾,想伸手去拨开,又顿住,提剑拨开神龛,却见神龛下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他拿来翻看了几页,竟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经书。黎越的弟弟黎清信奉佛教,他常陪着黎清去寺庙中礼佛,对佛门经书也有所耳闻,竟从未听说过这本。

  黎越想了想,将那本经书揣入了袖中,打算带回城中寻人问上一问,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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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于知州被押解赴梁都之后,新任知州还未至,瑞州同知韩世卿暂代知州之职。韩世卿年过天命之年,在瑞州多年,颇有清名。他自穆裴轩口中得知了九莲教一事,显然也知个中轻重,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可敌暗我明,他们妄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当下就由穆裴轩自卫所中拨调了一批可靠的将士以搜寻匪盗之名搜查瑞州,瑞州大小官吏也着人暗中调查了一番。没承想,只在瑞州城中就让他们发现了百来户家中供奉九莲圣主像的百姓。

  上至府衙胥吏,下至普通百姓,穆裴轩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着意命人盯住了这些人家。

  他这些日子在做的事情没有瞒段临舟,段临舟也让陆重和柳三九将段氏底下的人筛了一遍,所幸尚未发觉九莲教徒。

  段临舟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那一沓纸,叹道:“还真是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人只是寻常百姓,尚未做出出格之事,他们无法直接将之羁押入狱。何况他们之所以会信奉九莲教,兴许只是被人蛊惑,要以此定罪,实在牵强,说不定还会引起人心惶惶。

  穆裴轩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说:“这些只是浮于水面的,只怕真正别有用心者,还潜藏在水面之下。”

  段临舟安慰道:“如今我们有所准备,任他们什么魑魅魍魉,也翻不出天去。”

  穆裴轩点点头,看着段临舟,说:“你别忧心,纪老大夫叮嘱过你要好好养身子,这些事有我。”

  段临舟笑了笑,他摩挲着手中的袖炉,道:“其实这个所谓的九莲教反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穆裴轩说:“什么?”

  段临舟道:“自京师端王一案,于家卷入其中被押解入京师,到现在的丰州民变,叛军已经有数万人之众,我们都处于被动当中,措手不及。”

  穆裴轩若有所觉,定定地看着段临舟,段临舟微微一笑,坦然地对上穆裴轩的眼睛,道:“我在想,若是早在风波起时,我们就已经收到消息,有所防范——”

  穆裴轩说:“你想做什么?”

  段临舟屈指在桌上那沓纸上叩了叩,说:“九莲教能驱使百姓为他们耳目,我们也能如此,只不过,我们不是靠的不是愚弄百姓,而是这走街串巷的贩货郎,以及遍布各州的商贩。”

  穆裴轩何其敏锐,眼前当即浮现了一张大网如蛛丝,悄无声息地盘踞大梁的每一个角落。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段临舟,段临舟眉宇间浮现几分锐气,道:“我有个伙计,死在了丰州民变当中,他不过十六岁,最大的念想就是成为我手底下的掌柜,可他就这么死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是我能早有所察觉,如陇州的几家商行一般,早早关闭,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些无谓的折损?”

  这个念头一直在段临舟脑海中盘旋,他早年行商之时,在各州都或多或少地开了商铺。他此前从未想过其他,这些铺子于他而言,图的是钱,是利。可随着于家突遭无妄之灾,丰州各地流民造反,穆裴之领兵平叛,元宵夜突如其来的刺杀,无不让段临舟觉出了几分被裹挟着身不由己的感觉。

  段临舟喜欢冒险,却不喜欢被迷雾蒙住双眼,等着刀架颈侧方仓促闪躲反击。

  可段临舟要做的事落在他人眼中,几乎可称得上野心勃勃。一旦被人发觉,于段穆两家都是麻烦,更不要说自二人成婚以来,穆裴轩也会和段临舟提及朝中诸事,他自也看出了安南侯府平静之下多年的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段临舟不能瞒着穆裴轩,他也不想瞒。穆裴轩很聪敏,一旦他从别处得知,只怕二人要心生芥蒂。

  “郡王,天下乱势已成定局,”他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穆裴轩,说,“穆氏也好,段家也罢,俱在这风波浪涌之中,我们不能成为下一个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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