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99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我给二哥簪上。”

  宫巷里的身影消失不见,却又再现他登基大典后的情景。

  他和娘娘一同走过这宫巷,娘娘对他说:“二哥做了官家,再也不能任性妄为了。”

  那会儿,他回了什么呢?

  他说:“儿子会做个好官家。”

  娘娘好像笑了,还是和以前那样好看的笑容。

  又转到不知何年何月,依旧是这条宫巷。

  娘娘坐在步辇上,冷冷对他说:“杀人容易,诛心却难。官家不善杀人,是仁君。”

  ……又掠过无数幻影。他想到长公主成婚那一日了,宫外热闹非凡,宫内也热闹非凡。

  可热闹是热闹的,冷清又是冷清的。

  “官家没唱完就接着唱吧,好好唱,唱一出举世无双的‘母慈子孝’啊。”

  李祐寅回忆这句话,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他仰起头,对着灰茫茫的一片天。

  “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

  雪还在飘,韦霜华执了一把伞,替他挡过风雪。

  “韦霜华。”李祐寅喃喃说,“今天怎么没有月亮……”

  韦霜华带着哭腔说:“官家,今夜下雪,看不见月亮。”

  “下雪……”李祐寅昏起来,“下雪了。都正月了,怎么还在下雪……”

  话音未落,他竟也站不稳。

  “官家!”

  李祐寅推开韦霜华,疯似的跑到前方的映杏阁去。

  他猛地推开门,对着里头无尽的黑暗大喊:“这天下……这天下!”他的声音弱下来,停在嘴边,“这天下,姓李啊……”

  【作者有话说】

  有错别字请狠狠踢我

第92章 三十 花不谙(二)

  皇太后薨了的消息传到齐州已经是十日后了。

  现在北州是紧要时候,即便是国丧期,战争也不能停歇。

  佟立德走投无路逃往迎州,果然被先前派过去的雄略右厢军团团围住。他与手下将兵背水一战,竟以一千人打退一军兵力,逃至迎州最东春来县。

  春来县并不富裕,又在大周边境,北接周附属之国巴也。赵仕谋担心佟立德再起兵北上,一旦出了大周,便不好再抓人了。于是命雄略右厢军后退,先给佟立德喘息之机,不要将他逼上绝路。

  因谢承瑢失误放走了佟立德,赵仕谋让谢承瑢戴罪立功。他叫谢承瑢带兵绕到春来县最东侧,令佟立德不能出大周。

  正月二十五,谢承瑢率领神策左第一、二、三军前往春来县。

  天还未亮,谢承瑢便启程了。走了约几里地,他听见队伍后头有人喊他。

  “是二郎?”彭六远远看了一眼,“将军,二郎来找你了。”

  谢承瑢拉紧昭昭的缰绳:“小六,你让将士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彭六带着剩下的兵往前走了,谢承瑢就留在原地等赵敛。

  天还很冷,赵敛的鼻尖都被清晨的寒气冻红了。他从马上跳下来,仰头和谢承瑢说话:“你要走了,昭昭,怎么没叫我呢?”

  谢承瑢也下马,他笑着说:“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叫你。”

  “睡觉不重要,我送你才重要。你还有个物件儿没带走,我特意给你送来的。”说罢,赵敛从怀里拿出之前的佛珠,“你带着,这是我给你的。”

  “我不要这个。”谢承瑢背过手,“你留着吧。我们很快就能见了,佟三兵少,也许二月中旬我们就能回珗京了。”

  赵敛把佛珠握在手里,依依不舍说:“那你好好的啊,别走太远,我会担心你的。”

  “看你这样,怎么是要哭了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谢承瑢手背轻抚赵敛侧脸,他心疼赵敛红红的鼻尖,顺手捂住他的鼻子,“乖乖的啊,等回了珗京,我也有好东西给你。”

  赵敛方才还伤感,听见谢承瑢说这话,忽然又高兴起来了。他问:“什么好东西?”他看谢承瑢上马了,又问一遍,“什么好东西呢?”

  “现在同你说了,那岂不是没新意。”谢承瑢真要走了,“没空说了,他们都走远了。”

  赵敛追着他又走几步:“要走了,总得留个念想给我。”

  “什么念想?”

  “亲我一口吧,好哥哥。”赵敛垂头丧气地说,“一天不见我都很想念你,别说那么久了。”

  “你真烦人呢。”谢承瑢俯身捧住赵敛的脸,对他嘴唇亲了一口。

  赵敛欲要回吻,谁知道谢承瑢忽然转过脸,朝着他脸颊上的软肉咬了一嘴。

  昭昭不太好意思听这样暧昧的声音,抖了几下耳朵,假装看天上还没落下去的月亮。照夜自然也不看这两个人,低头吃泥巴,哼哧哼哧的。

  就赵敛,他脸和脖子都红了,比鼻尖还红。

  “放心吧,我会好好回来的。”谢承瑢又吻了赵敛嘴巴一下,“我真要走了,回见。”

  “回见……你小心点儿,昭昭!”

  赵敛用手摸刚被咬的地方,谢承瑢咬得一点都不疼,他还想再被咬一遍。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了,他看着谢承瑢远行的背影,心中又升腾起无尽的酸涩。

  “怎么办呢,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昭昭。”

  赵敛牵着照夜往回走,惆怅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湿泥。他抬起头,正见草丛边上站着的赵仕谋。

  “爹?”他猛地提起精神,他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不会看到什么了吧?他有些紧张,差点儿没抓稳照夜的绳子。

  “请……请爹爹安。”

  赵仕谋负手而立,心中五味杂陈。他有几番话要出口,但不知道怎么说,又生生咽回去。

  过了很久,他才沉着嗓子骂:“滚我这儿来!”

  父子二人半路都无话,快到大营门口,赵仕谋总算是憋不住了:“你和谢同虚……你们?”

  赵敛小心瞥了父亲一眼:“我们……我们挺好的。”

  “哪种好?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我倒是……挺明白的。”

  赵仕谋瞪着他,又问:“是我想的那种关系么?”

  赵敛假装看照夜,他小声地问:“你想的什么关系?”

  “你还在这儿跟我模棱两可的?是他欺负的你,还是?”

  “那大概是我欺负他吧。”赵敛发觉他爹的表情有些不妙,往边上挪了一步,“也不算是那种欺负。”

  赵仕谋先是愣了一下:“你凭什么的欺负人家?就凭你个比他高么?”随后回过神来了,狠狠骂道,“赵敛,你欺负人家?!”

  他的巴掌随后就落下来了,赵敛吓得赶紧抛开照夜的绳子,撒了腿就往军营里跑。

  赵仕谋跑得也快,几步就追上他,一把拽着他的后领:“你做什么了?两个大男人,做什么了!”

  “做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要是个男人,给我从实招来。你不招,等回京,我把谢承瑢调回擒虎军去!让你根本见不着他!”

  赵敛横道:“你调他走,我就跟着他走。”

  “你得意了,翅膀硬了!我几天没打你,你又开始造孽了!”

  “什么又开始?我以前造什么孽了?”

  “你好意思说,逃学,不是你?!”

  赵仕谋和赵敛在门口吵起来了,守门的小兵看见了,偷偷往那儿听。小兵们没听出来他们为什么吵架,大概是在说上学的事儿。

  “我就是不爱上学,不想考功名,这算什么造孽?我又不是没出息了。”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还在这儿跟我犟嘴?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了!”

  “怎么回事,清清白白的回事,光明正大的回事。”

  “你放你的屁,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他绝对不会任着你胡来的,你给他灌什么迷魂汤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礼义廉耻,你全都忘光了!”

  小兵们垫着脚看:“吵什么呢?天还没亮就吵。”

  “太尉训儿子,其实同寻常百姓家寻儿子一样么。”

  周彦也从营内出来,恰巧看见赵仕谋和赵敛。他要上前,门口小兵劝他:“管军别去,吵着呢。”

  “吵什么?为什么吵了?”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读书的事儿。”

  周彦纳闷:“还读书呢,都到这儿了,怎么读书?我劝劝去。”

  他跑上去劝架,挡在两个人中间苦口婆心说:“何苦吵来!才几天好着,怎么又吵了?”他转过身和赵仕谋说,“阿敛不爱读书就不爱读书了,人都在外面了,还有什么读书的必要?”

  “不爱读书?你问他是不是不爱读书的事儿!不爱读书是害自己,他现在是害人又害己!你问他什么事!”赵仕谋气的,话都说不全,又咬着牙说,“长这么大,脸皮越来越厚,到现在就可以不要脸了!我生出来你个混账儿子!”

  赵敛呛道:“我娘生的我,你能生?男的能生儿子么?”

  “小忘八端的,我棍子呢,我棍子呢!”赵仕谋到处找棍子,军营门口压根没棍子,他拽了门口小兵的刀鞘就要来揍赵敛。

  周彦一看又不得了了,他护着赵敛说:“好了好了,不过拌几句嘴,何苦要打他呢?你可忘了,之前把他打成什么样,你自己还在帐子里担心得睡不着觉呢!”

  赵仕谋越听越生气:“可想而知,我的担心都是白费的!这混账根本不需要我来担心他,自有人担心了!”

  “什么人担心?”周彦一开始没想明白,不过看赵敛的表情,他明白了,立即打马虎眼说,“是我担心他,我担心他。”

  “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他有事儿都告诉你了,你肯定知道!”

  周彦下意识答:“我不知道!”

  “你少的不知道!赵敛,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这儿人多,我不好意思揭你的短!你要不给我说明白,以后就别再想见他了,我直接把你打死了埋在这!”

  父子二人进了帐子还在吵架,赵仕谋果然要拿棍子打,但赵敛毫不畏惧,笔直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地认打。周彦在边上看,又是拦又是劝:“何苦打呢,阿敛也不小了,还用拳头来教训,真的是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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