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91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第84章 二八 不得控(一)

  正月初二,官家亲书的升官手诏自珗京到达齐州。

  周廷升封神策、雄略军中获军功的武将的官阶,赐战功卓越者甲衣、金带、银带、兵器、马匹,钱贯另算。

  在受封的武将中,赵敛升阶最多,从保义郎升至武功大夫,共升二十三阶。谢承瑢也被陛下超擢,由拱卫大夫、虔州观察使升至中侍大夫、宣州承宣使。

  等宣诏的中官走了,谢承瑢才慢悠悠地回营帐。他走得很慢,走一路雪看一路雪,靴尖都堆满了雪,冻得肩膀很疼。

  韩昀晖正拿着御赐的衣带过来,见他闷闷不乐,问:“怎么了,这么愁眉不展?”

  谢承瑢把靴子上的雪都踢掉了:“没听他们说么?十几岁的小儿,怎么能做中侍大夫、宣州承宣使。”

  “哼,你不必听他们的,自己没这能耐,还嫉妒旁人。若有本事,也靠枪去打,官家自然也给他们封赏。”

  谢承瑢继续踢面前的雪:“他们说得对,十九岁的谢承瑢,凭什么做这样大的官呢?我的官升得太快了。”

  “升得快还不好么?官家赏识你,有什么好烦恼的?”韩昀晖实在是不懂谢承瑢在烦恼什么,“古有霍去病二十一岁封狼居胥,前无古人,可又怎知后无来者?”

  谢承瑢笑说:“我如何敢肩比霍去病呢?”

  韩昀晖烦不了那么多,他挥手说:“管他妈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天天因为将来的事情烦,我头发都白了!快去管军帐中议事,其它事回头再想!”

  *

  雪下得大,似鹅毛柳絮,风一吹,便有成堆的雪扑向人。

  赵敛伤好多了,能走路了,也能练刀了。主要是他最近心情很好,心情好了,再大的伤都不算什么。

  周彦陪着他练刀,正在雪时,刀割碎云,风似尖刃。赵敛虽然伤还没痊愈,功力却不减,风雪愈大,他求胜的心愈烈。

  鹅毛雪中,一道刀影劈头盖向周彦的长刀。周彦躲避不及,眼睁睁看到赵敛的刀割向自己的手腕。

  “阿敛!”

  有雪涌向赵敛的眼睛,他停下刀,再抬起眼时,周彦已经大雪淋满头了。

  “不错,阿敛。”周彦拍开他的刀,“可以出师了,连我都比不过你了。”

  赵敛笑着说:“我离出师还早呢,是将军让我的。”

  “小孩儿。”周彦捶赵敛肩膀一拳,“回去吧。你伤没好透,要是再冻着了,就彻底好不了了。”

  风雪很大,赵敛个子高,正好替周彦挡过吹来的雪。他看周彦头上的雪,说:“雪落满头,你像是耄耋老人了。”

  周彦大笑:“我还没这么老吧?”

  “不老不老,一点都不老。”赵敛把刀背在身后,“我都想过了,将来你老了,我就搬到你家边上住去,天天跟你讨酒练拳。”

  “得了吧,别把我给气死就行了。”周彦嫌弃地说,“回你自己家去,你现在就已经能把我气死了。”

  “我不回。我还想着,等我致仕了,天天到你家串门去,给你送茶送肉。”

  “等你致仕?估计我早就没了。”

  赵敛有些责备他:“大正月里说什么有的没的,你也不忌讳。”

  “这不是实话么?你七十岁致仕,我还能活着?那我就成妖怪了。”周彦用手肘戳了赵敛一下,“我活个七八十岁就行了,再老,人也受罪。”

  赵敛嘟哝说:“你至少得活到九十岁吧。”

  “那我勉强活到九十岁吧,行吗?”

  “行。”赵敛心情又好了,“我给你拿刀,天气很冷!”

  走到帐子里,赵敛又说到齐州城那个小将杜奉衔。他说:“我看中了他的枪法,他要是归顺我们,将来肯定有大用处。”

  “他使的是寇家枪。你要想收服他,不如让谢同虚去。谢同虚的枪法不会比杜奉衔的差,眼下杜奉衔只是不服而已,有个人去治他,还怕他不归顺于大周?”

  “叫谢同虚去?那怎么行,他治我就已经够了,我怎么舍得让他去治别人。”

  周彦白了他一眼:“这事儿你告诉谢同虚了么?”

  “我没告诉他。”赵敛说,“我跟他在一起从来不说军事。”

  “那你们说什么?”

  赵敛耳朵有点红:“当然是说点,有意义的话。”

  周彦说:“你们两个说的那些废话都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说点军事。”

  “你不明白!”

  周彦想跟他辩几回的,但是外面有人来传,说太尉要见他。他和赵敛说:“差不多得了,回头让他带着你练练枪,别天天在帐子里念软诗。”

  “就念软诗,他说我念得好。”

  “好个屁,你们怎么念的软诗?”

  赵敛的脸刷一下全红了。他撇嘴:“就不告诉你。”

  周彦哼哼笑:“我知道你们念的什么软诗,要是让你爹知道你在军营里做这种事,小心屁股被抽烂。”

  赵敛吓得捂住屁股:“那你可得给我保密。”

  “滚蛋。”周彦真要走了,“不跟你说了,回见。”

  赵敛送周彦出帐去,在茫茫雪海之中,他望见周彦宽阔的背影。雪雾吞噬了一切,很快什么都看不见了。

  **

  今日谈的是正月初十攻齐州城的大计。

  赵仕谋说,已是正月初二,大雪不止,如若拖到上元节,恐粮草紧张。约定在初十发动总攻,夺下齐州城。还是招安劝降为主,武力强压为辅,活捉为主,杀头次之。

  谢承瑢知道朝廷是什么意思,镇压农民起义,路不能走太绝,得给彼此都留颜面。

  起义要被终结了,那么在起义中死去的百姓和农兵,是不是都白死了呢?

  雪纷纷下,谢承瑢在雪里看了很久,他后背的旧伤又在疼了。天气冷了,伤口就疼得厉害,不过他还能忍,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快走到帐子的时候,谢承瑢果然看见赵敛了。赵敛真像一块望夫石,雪再大、风再大,他都直挺挺站在那儿等。赵敛眼神也好,谢承瑢还没看清雪里站着人呢,就听见赵敛喊:“阿昭!”

  赵敛大步跑过来了,踩得雪哗哗响。谢承瑢才想说“你来啦”,赵敛就把谢承瑢抱起来转了一圈。他手臂非常有力,箍得谢承瑢身上都疼了。

  “等你好久了,好哥哥。”赵敛搂着谢承瑢的腰,用力在谢承瑢脸颊上亲了一口,“这回有没有想我?”

  谢承瑢差点被晃晕:“你吓死我了,二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没穿一件氅衣呢?”

  赵敛嘿嘿笑:“我不冷,我背着你回去,快快快。”

  “我能走!”

  赵敛就喜欢做这样的事,背着谢承瑢走路,抱着谢承瑢走路,害怕谢承瑢的袖子脏了,托着谢承瑢的袖子走路。谢承瑢很无奈:“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雪很深,会把脚冻坏。”赵敛说。

  谢承瑢在他背上哼哧哼哧笑:“以后我没有你都走不了路了?”

  “不下雪了就给你走。”赵敛把谢承瑢往上颠了一下,“昭昭,你方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这回你有没有想我!”

  谢承瑢笑了,在赵敛脸上亲了一口:“想了,快回去吧。”

  赵敛得意地,走路飞快,真是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把谢承瑢送到帐子里,连头上的雪都来不及掸,先来讨要亲亲。他噘着嘴巴说:“辛苦了一路,亲我一回吧。”

  “把帘子拉好,一会儿有人看到了。”谢承瑢抵住赵敛的胸口,“拉好了再亲你。”

  “我能遮住你,亲完了再拉。”赵敛很急,想过来咬谢承瑢的嘴唇,他已经勾着谢承瑢的腰了,不亲很久是不会罢休的。

  谢承瑢推开赵敛的嘴巴:“滚。”

  “滚了滚了,”赵敛不敢了,马上站好,“不亲了。”

  “去把帘子拉好,快去。”

  赵敛很沮丧,不情愿地把帘子拉好了,一点风都透不进来了,又急匆匆来讨亲。他搂着谢承瑢的腰:“要亲好几个。”

  谢承瑢逗他:“亲几个?”

  “一万个,今天亲一万个。”

  赵敛终于吻到谢承瑢的嘴唇了。谢承瑢的舌头是软的,身上也是软的,亲的时候会呜呜哼唧,这就是在念软诗。赵敛每回都能把谢承瑢的情欲挑起来,在这方面也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但谢承瑢有些惧怕,到时候了就推开他,不准他继续了。

  “今天很久?”赵敛夸赞他,“昭昭这回比上回要久。”

  谢承瑢羞透了:“滚,不要脸。”

  赵敛脸皮很厚:“我就是不要脸,再亲一会儿吧。”

  “不要了。”谢承瑢把凌乱的领口都整理好,他想离赵敛远一点儿,冷静冷静,可是赵敛总贴着他。

  “不亲嘴唇,脸总可以吧?”赵敛退了一步,“再亲一下我就走了。”

  谢承瑢问:“你去哪?”

  “周管军赏我一件氅衣,我拿来给你。”赵敛说。

  谢承瑢分心了,他在想赵敛穿这么少,去找周彦的时候会不会冷?不如给他披一件自己的氅衣?正想着,赵敛就趁虚而入。

  “亲最后一下?”赵敛用嘴唇蹭谢承瑢的嘴唇,“我很乖了,昭昭。”

  谢承瑢情不自禁地搂着赵敛的后颈,又不小心和他搅到一起了。

  外面雪下得很大,风呼呼在吹,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谢承瑢的脸红红的,说不上是热的,还是燥的。这会儿他不觉得肩膀疼了,因为赵敛正在揉。赵敛的手很大,打人的时候一巴掌能把人家扇地上,但给谢承瑢揉肩膀的时候就很温柔。

  谢承瑢想到赵敛跟人家打架的样子了,咯咯笑出来。

  “你笑什么?”赵敛问。

  “我想到你之前揍人的样子了。”

  赵敛很狼狈:“那都多久之前了,还是在珗州的时候呢。要不是他惹我,我不会揍他。”

  谢承瑢说:“下回别这么粗鲁了。”

  “知道啦。”赵敛继续亲谢承瑢了,他发誓说,“再也不在你面前揍人了。”

  帐子的帘子被人掀开了,风声很大,谢承瑢完全没听见。他就是余光中瞥见一缕白,再一眨眼,韩昀晖呆呆地站在那边,手里的药包全掉地上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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