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73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谢承瑢离他近了,又肩靠着肩、手臂靠着手臂:“这样就不怕了?”

  “天太黑了,都看不清手指了。”赵敛娇娇地说,“好哥哥,你不要忽然走远,你要是把我丢下了,我就哭死了。”他又要装哭了,可怜巴巴的,就等着谢承瑢安慰他呢。

  谢承瑢明明知道赵敛是在装,但还是给赵敛擦眼睛了。他也没个手帕,只能用袖子。

  赵敛乖乖站着,把脸伸过去让谢承瑢给他擦眼泪。谢承瑢的袖子也香香的,胭脂味彻底消散了,只剩下蜡梅香,还有之前赵敛去寺庙留下来的檀香。赵敛把这些味道都偷偷闻了,顺便问:“我哭得怎么样?”

  他没有一点眼泪,谢承瑢却还是嗔怪道:“二哥,你要把我的袖子哭湿了。”

  “那你以后别欺负我。”赵敛握住谢承瑢的手,“给我个赏吧,明天你就走了,赏不到了。”

  谢承瑢无奈道:“今天不能睡一起了,我得回家,你也得回家。”

  赵敛摇头:“我不要这个赏。”

  “那你要什么?”

  赵敛没骨头了,软绵绵猴在谢承瑢身上。现在他不要脸了,什么礼义廉耻也不要了,他就想搂搂抱抱,就想闻闻谢承瑢身上好闻的香味。

  他真的很重,谢承瑢差点儿没持住,往后踉跄了几步:“哎呀。”

  “我们又要很久见不了了。”赵敛难过地说,“我这样抱你一下,你不会生我气吧?”

  谢承瑢说:“不会。”

  赵敛继续难过地问:“那我再抱紧一点,你也不会生我气吧?”

  谢承瑢叹了一口气:“二哥。”他想说“我快喘不过气了”,但赵敛以为他是不愿意,马上又装哭了。

  “我不会生气的,你抱得好紧,我快喘不了气了!”谢承瑢说。

  赵敛松开了一点,继续哼哼说:“我在寺里问神佛。”

  谢承瑢笑着打断他:“神佛都被你烦死了吧,你念个经,问题那么多?”

  “我问你!我问你呢。”赵敛蹭谢承瑢的颈窝,含含糊糊说,“我可不可以……你一下。”

  “可不可以什么?”

  “我可不可以……”赵敛把脸拿出来,在谢承瑢耳边轻轻吹了一句,“我不敢说,我不敢说啦。”

  “你不敢说那就算了。”

  赵敛急死了,抱着谢承瑢一直晃,急得慌。他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直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从建国寺到赵宅,原来半个时辰都不要,今天走了一个时辰还没到。谢承瑢都走累了,他实在不懂赵敛的心思,就猜:“抱也抱了,搂也搂了,你总不能要我亲你吧?”

  赵敛突然站直:“你猜到了!”

  “你滚吧,不要脸。”谢承瑢不搭理赵敛了,因为他自己耳朵都烧红了。他一个人往黑暗里走,边走边说,“快点回家了,我也要快点回家了。”

  走了好几步,没听见赵敛跟上来。谢承瑢回头看,赵敛还直挺挺站在后面呢。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走了?”

  赵敛说:“我在难过呢。”

  谢承瑢实在没办法了,他折回去,又和赵敛靠在一起。他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烦你。”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赵敛很沮丧,“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啊。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有好久都看不见你。好哥哥,我会很想你的,我会比任何人都想你。”

  谢承瑢抱住他,就像刚刚他抱自己一样。

  赵敛的脸也烫了,他假装很镇定,不过现在不敢问能不能亲了,他吓死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你就不用来送我了。”谢承瑢说,“你过几天要走,记得带点药,我怕你伤了没得治。”

  赵敛点头,悄悄回抱住谢承瑢的腰:“等我们再见,我肯定变成老叟了。”

  谢承瑢笑起来,在赵敛脸颊上亲了一口:“别变成老叟了,二哥。”

  赵敛“刷”得一下脸更烫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谢承瑢就亲完了。他觉得被亲的那个地方好烫,又觉得谢承瑢的嘴唇很软。

  他把谢承瑢搂得紧紧的:“谢同虚。”

  “又怎么?”

  “你会娶我吗?”

  谢承瑢不理他,拖着他往回走。

  赵敛走路也不会走了,像软软的一滩泥巴。他是被谢承瑢的亲吻给烧融化了,他还向再亲一回,可不敢太贪心,怕谢承瑢烦他。

  终于到了赵宅门口,谢承瑢松了一口气,要把赵敛推进去。可是赵敛又问:“你会想我吗?”

  “会,我怎么敢不想你呢。”

  赵敛满意了,摸了一下刚才谢承瑢亲过的地方:“那你要想着我啊。”

  谢承瑢说:“放心吧,一日十二个时辰,我都会想着你的。”

  赵敛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往回走。谢承瑢问怎么了,他说:“你刚才亲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真贪心。”

  “我就贪心这一回。”

  赵敛把脸凑过去,“方才左边,这会儿右边,我要对称的。”

  谢承瑢捧着赵敛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亲完之后,他也没想着拿开手,他还是盯着赵敛的嘴唇看。

  他感觉到赵敛的呼吸重了,也感觉到赵敛在向他靠近。

  “你会娶我吧?”赵敛忽然问。

  谢承瑢没说话。

  赵敛很恼地说:“你真坏。”

  谢承瑢笑了:“回家吧,二哥。”

  赵敛回家去了,临进门前还跟谢承瑢说:“你要记得想我,是真的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要想我。”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68章 二三 战城南(一)

  神策军出征后的十日,殿前司雄略军也开拔了。

  赵敛进了雄略军,在周彦手下做军使。行军路上,他在周彦身边骑马,说到伪齐的佟立德与刘初四。

  周彦道:“佟立德本是佃户,因雪灾而家破人亡,又遇恩人误杀地主,进退无路,这才教唆清平县其余佃户造反。”

  “您觉得他是可怜人?”赵敛不敢苟同,“真正可怜的人,连吃喝都顾不好了,怎么还会集军队造反呢?”

  “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造反。”周彦能理解他们的苦楚,“只有造反才能保住性命,也只有造反才能求生,若不是想活着,也许他们不会造反。”

  赵敛一手持长枪,一手攥缰绳,路颠簸不平,左右摇晃使人脑胀。他脱绳抚摸照夜鬃毛,说:“建立新朝自封皇帝,这不是求生,这是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没有吃喝的时候想着,我只要有吃喝就可以了;有吃喝的时候,人又想着有多余的钱财;有多余的钱财了,人又想着要权力。佟立德要是只求生,不会想着造反。”

  周彦疑惑地看着赵敛:“阿敛,为什么你想事情总是如此偏激?一个人的脑子里不止万千欲望,他想的也许只是活着。”

  赵敛也疑惑地看着周彦:“万事皆由利驱,求生也算是人追求的利益。人性本恶,人总是想着以自己为先,这是人的本性。”

  “你说得不对。人性本善,呈恶是因周身万物影响。”

  “人性本善,那为何还要学那么多善的道理呢?”赵敛对此十分不解,“既人性本善,大家都是善人,恶又从哪里来呢?人世间总有许多悖论,人性本恶,不对他人行恶,这便是善了。”

  周彦不知道如何说了,他思考了半盏茶的工夫,又和赵敛说:“可是阿敛,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从善。”

  赵敛问:“那我们出兵镇压起义军,算是善还是恶?”

  “什么?”

  赵敛提了一下缰绳:“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如果佟立德胜了,推翻了大周,那他就是善,就是救世济民的圣人。如果他输了,是大周剿灭了他们,那他们就是恶,就是分裂国家的逆贼。他输了,至少在本朝,史书不会写他是英雄。他赢了,我们就都是贼寇,是遗臭万年的恶人。那么我们出兵镇压起义军,算是善还是恶?”

  大军行在山间小道,天空乌云密布,偶有电闪雷鸣,似有雨意。

  周彦抬头看着乌黑的云,问道:“要是我们胜了,你会怎么处置伪齐那些兵呢?”

  赵敛如实道:“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你说什么?!”

  赵敛又说:“起义造反的是大周的叛贼,不当给予任何同情与怜悯,就杀掉最好。”

  “不对!”周彦已经有些不悦了,“那你说,把他们都杀了,是善还是恶?”

  赵敛耸肩:“不杀了他们,他们还会再造反的,他们心中已经有仇恨了,破镜难圆,情分自然也是如此。把他们杀了,换四州太平,算不算是善?”

  “杀人终究不是善!他们知道战争的苦,自然会感恩战后的和平,怎么可能还会再造反?”周彦狠狠瞪赵敛一眼,“被卷入战争中的百姓都是无辜的,谁想提枪上战场呢?有了生的机会,他们怎么会不要?放他们回家,这才是善;不多杀一个人,这才是善。”

  赵敛不敢再说了,他道:“将军教训得是,是我想得太阴暗了。”

  天落雨水,啪嗒打在头鍪上。赵敛仰头去看,眼前无数雨滴袭来,直逼人眼。不过须臾,大雨倾盆落,雾气升腾,路隐在一片灰蒙中。

  有小兵骑马来问:“厢主,天降大雨,山路难行,是否就地扎营,等雨过再走?”

  周彦转头望向赵敛:“你怎么想?”

  赵敛有点儿害怕了,他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话。他说:“让他们歇息,等雨停了再走。”

  “这回又是为什么呢?”

  赵敛笑说:“做仁将么,人性本善,自然要从善。”

  周彦在马上推了赵敛一下,骂道:“混账,你终于想清楚了!我们是在打仗,打仗是要杀人,但我们不能多杀人。见到人就杀,这不是人,这是禽兽,你知道么?”

  “知道。”雨越下越大,迷了赵敛的眼。他单手抓紧照夜缰绳,口是心非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是做人最该清楚的道理吧。”

  *

  九月十五,大雨洗刷了半个大周,薄雾笼罩丰州。

  神策军于两日前到达泗、丰二州交界处,并在丰州城外三十里扎营,与丰州城城门遥遥相望。

  前降于起义军的原丰州屯驻禁军将领晏群就在城内守城,起义军头目佟立德也在城中。赵仕谋派兵前去劝降,伪齐没有任何回应,闭门不战,已经拖了好几天了。

  偶有秋风伴雨扑进军帐,谢承瑢觉得寒风萧瑟。他看着丰州城地图,还在想着怎么攻入丰州城。

  赵仕谋说:“晏群曾经在步军司当差,是个相当聪明的武将。”

  谢承瑢颇有些好奇:“他曾在步军司当差?怎么调到丰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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