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34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林晗被他直截了当地戳穿心事,脸颊顿时染上绯色,轻咳道:“这酒太烈了。”

  “是醉了?”穆思玄眼带问询地关切道,“不然先去暖阁里休息一会。人多眼杂,失态便不好了。”

  林晗点了点头,欣然起身,与檀王道了句失陪,一个人往偏室去。穆思玄举觞自斟一杯,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边笑意渐渐淡去。

  他的手抬到胸前,微微一斜,满杯的酒液尽数流泻到了地上。

  所谓暖阁,实则是一间单独的宫殿,专是给人休憩的。

  脚还没跨进殿阁,便能听到几缕流泉般的箜篌从遥远的楼阁传来。殿中清雅安静,熏香袅袅,因点了炭火,四面又垂着厚重的帘子,故而温暖如春。

  林晗酒量不行,才几杯下肚,浑身便泛起热汗,两眼发昏。他支不起身子,躺在床榻上闭眼假寐,眨眼的功夫,便觉得有人放轻了手脚进来,慢吞吞地朝他靠近。

  他没有动作,佯装睡熟了,想看看那小贼意欲何为。谁知对方也不客气,径直摸到了他床上。

  一条带着寒气的手臂从后方揽过他的腰,把林晗整个身子搂了个紧。林晗仍未动作,紧接着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贴在后颈,还带着些梅花酒的淡香。

  林晗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去戳了戳他额头,却被卫戈牵住手指亲吻。

  “你收敛点,外面好多人呢。”

  “那又怎么样。”卫戈把他往怀里按,“我只想要你。”

第66章 一花双杀

  他的怀里暖融融的,兴许是醉酒的缘故,林晗几乎要喘不过气,故而轻轻把他推开了些。卫戈捉住他的手,不舍地摩挲着指节,跟个小孩似的执拗地重复:“我好想你。”

  林晗忍不住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卫戈不回答,把他松开,闭眼叹了口气。林晗紧跟着趴在他身侧,两人并在床榻一头躺着,问道:“怎么好像不开心?”

  卫戈动了动手臂,拈起他一缕发丝在指尖绕,犹豫道:“不,只是觉得,仿佛不是我自己了。”

  林晗默然一瞬,轻轻揉着额间眼角。回想起在灵州那段时日,虽然艰苦,但是自由自在,恣意洒脱。那时候心心念念地要回到盛京,如今回来了,却好似鱼游浅滩,鸟入樊笼,困在这座城墙高耸的围城当中了。

  都城里再热闹,都跟他们没有关联。

  卫戈一骨碌翻起身,靠在林晗肩侧,少有地露出疲态。他牵起林晗一只手,放在颊边轻蹭,道:“好想带你去镜谷,塞外也好,这个时节很适合在外纵马驰骋。”

  这是林晗第二次听说镜谷之名,不由得好奇道:“你是怎么认识墨家中人的?”

  卫戈坦言相告:“我不认识。辛夷是我曾经老师的义女,我跟她还有嵇风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们很照顾。后来她离开天狼,不知怎的结识了墨家的公孙引,于是就搬到了镜谷长住。”

  辛夷未叛逃之前,曾是天狼营中榜上有名的杀手。不过她最擅长的不是武艺,而是制毒。除此以外,她更是最早叛离聂氏的下属之一,曾经被追杀到了塞外,辛诸念及往日父女之情,没有要她的命,只让人打断了她的两条腿,扔在了光秃秃的沙漠里。

  这么做实则与要她的命没什么分别,幸好那时候奄奄一息的辛夷遇上了一个人,那便是卫戈口中的公孙引。

  林晗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眼前一阵阵地晕眩,还有些心悸,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酒劲太大。

  “我好像听过公孙引这个名字。”林晗捂着喉咙,艰难地喘了口气。

  “原炼火营总司,辞官归隐了,”卫戈看着他的脸,“就是他造出了千叶莲华。”

  林晗摇头苦笑:“原来朝中竟有这么多能人异士,可惜了。”

  卫戈轻轻抚过他的脸蛋:“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红?”

  林晗撑不住,无力地倒在枕上,连指尖都像燃着火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前又是一股晕眩,喃喃道:“我这是……醉了么?”

  烫,浑身滚烫无力,好似烙铁一般,整个人喘不过气,如同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

  林晗动了动嘴唇,却似被攥紧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沉重感拖拽着他往下坠,迫使他向前伸出一只手。

  卫戈连叫了他几声,林晗却似陷入了梦魇,始终不应答。他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还听得见我说话么,你想做什么?”

  林晗眼前的景象忽远忽近,倏而天光大亮,顷刻间又浸入寒夜,令他不知置身于何处。他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只觉得他的面容模糊,一张脸孔不时破裂成无数杂糅的碎块。

  你想做什么?

  神思混乱间,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不久前卫戈说的话。

  我只想要你。

  变换的景象在他的眼前褪去,他的眼中仿佛沉入一片黑夜,雷霆在头顶炸响,倾盆大雨浸透了身躯。闪电一瞬划破天际,倏然照亮猛兽般的宫殿。

  林晗狠狠地甩了甩头颅,再看之时,眼前人的面容竟然与另一个他恨不得生啖骨血的人重合。

  聂铭,他怎么还没死?!

  他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悚然地蜷起身躯。聂铭对着他傲慢而残忍地一笑,探出冰凉的手抚过他的头发。

  林晗强忍着欲呕的冲动,往后退了退。

  “离我远点,你想做什么?”

  晦暗的雨夜里,他面前的人皮肤苍白,嘴唇殷红得像是嗜血的鬼魅。

  “我只想要你啊。”

  卫戈艰难地将疯了似的林晗摁住,不断呼唤他的名字:“你看清楚我是谁!这是怎么回事,你吃了什么?”

  陷入幻觉的林晗既是哭又是笑,口中呓语不断,偏生力气还大,几乎要把卫戈掀开。卫戈被他全力一推,整个人掉下了床榻,起身去看时,林晗正眼眶通红地盯着他,颊边泪光涟涟。

  见他一动不动,卫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半蹲下给他擦了擦脸,安抚道:“没事了……”

  林晗垂下头,拿袖子在眼角蹭了蹭,眼中半明半昧,忽地伸手握住了卫戈的手,轻声道:“你想怎么要我?”

  他话音刚落,指腹便轻柔地按上他的腰际,两根手指戏耍似的起落勾扯,丈量着腰间的玉带。

  本是旖旎的情态,卫戈却没法生出半点心思,皱起眉头注视着他,喉间动了动:“含宁?”

  林晗轻笑一声,眼底浮现出一丝狠辣,倏然拔出卫戈腰侧短刀,举刃朝他胸膛刺去。发生得太快,卫戈来不及躲闪,空手接住刀刃,顷刻指缝间血如泉涌。

  “你清醒点!”两人隔着刀刃相持,卫戈从齿缝中挤出话,“看清楚我是谁!”

  林晗嗅到血气,周身似乎盈满了斗志,厉喝道:“我杀了你!”

  卫戈空手格开锋利的刀刃,退避到一旁。林晗一击不中,似乎杀红了眼,紧跟着追上去。两人一追一躲,打斗声惊扰了外头的人,暖阁的门被人倏然打开,只听一个女声惊愕地响起:“你们这在做什么?”

  裴子玉被满地的鲜血骇得心惊肉跳,连忙关门上锁,看向傻眼的姜拂道:“先别管那么多,把人制住!”

  卫戈心有顾忌,姜拂却无所忌惮,三两招便捉拿住林晗,卸下他手里的短刀,两人合力绑住林晗的手腕。饶是如此,林晗依旧挣动不休,像是一头困兽。

  “这怎么回事?”裴子玉惊魂未定,蹙起蛾眉。

  卫戈强硬地攥起林晗的手腕,两指紧贴着脉搏,片刻后沉声道:“果然是中毒。”

  裴子玉脸色越发苍白,道:“怎会如此,什么人敢在这里下毒?若是被母亲查到——”

  她的话戛然而止,露出恍然的神情,焦急地转向姜拂:“母亲方才也说身子不适,你快去看看情况如何!”

第67章 给你机会

  姜拂不敢多待,快步出门去。她走后没多久,来了个医官模样的人,手中提着一只药箱,对屋子里的人从容行礼。

  裴子玉有些惊讶,姜拂前脚刚走,后脚医生便来了,不由得多心:“先生从何处来?”

  那医官放下药箱,道:“某不久前为丞相诊治,受贵人之托来此。”

  卫戈若有所悟,旁观着医师替林晗诊断解毒。那人仔细看过林晗的症状,微微叹道:“果然,还是曼陀罗。”

  曼陀罗剧毒,少量便能致人于死地。若误食此花,轻则麻痹致幻,重则昏迷,衰竭而死。医官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裴信不知为何也中毒了,还跟林晗是同样的毒。

  “叔父情况如何?”裴子玉嗓音发颤,忧心道。

  “姑娘不必忧心,丞相只是轻症,已先回府中休养了。倒是这位公子,中毒较深。”

  卫戈的右手血流如注,心不在焉地缠纱布,因只有一只手能动,包扎得很是艰难。

  他道:“府中哪来的曼陀罗,怎么会令三个人同时中毒。”

  “若是酒宴出了岔子……叔父并未入席,为何也会受害?”裴子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不知母亲那边情况如何。桓儿,你在这守着含宁,我放心不下,过去瞧瞧。”

  “嗯。”卫戈轻轻点头。

  言罢,裴子玉便带着医官离开暖阁。卫戈将姐姐送到门口,回身仔细地锁上门,到林晗身边查看一番,把他身上染上血污的衣服除去,抱到床榻上安置。

  手臂揽过腰肢,惊觉他又瘦了许多,几乎有些硌手。

  不一会林晗转醒,两眼迷茫地望着坐在一旁的卫戈,皱了皱眉头:“有血的味道。”

  卫戈抚平他的鬓发,道:“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方才?”林晗头昏脑胀,抬手扶了扶额头,似是在回想,然而片刻前的记忆好似白茫茫的雪地,什么都不曾显现。

  曼陀罗中毒会使人短时间失忆,林晗刚才干过什么,自己全然不记得了。

  林晗苦想片刻,视线落到卫戈手上一圈白纱上,怔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卫戈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温声道:“不碍事。宴席上打碎了酒杯,划到了。”

  林晗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卫戈另起话头:“你方才中了毒,故而想不起发生了何事。可是吃过什么东西?”

  林晗坐起身来,张了张口正欲说话,有人在门外敲了两下,轻声唤道:“世子。”

  卫戈起身去开门。林晗仍有些迷离,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想,难道是有谁给他投毒,可是哪个傻子会选择在人多眼杂的宴会上下毒?

  他撑着额头思忖了片刻,打开的房门泄进几丝白亮的日光,晃得他眼前发昏。林晗心中有了猜测,与其相信是有谁胆大包天在宴席中动手脚,还不如去查查凝香殿那支古怪的蜡烛。

  卫戈领着姜拂进来,脸色都有些凝重。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恭敬地交给林晗。

  “哪来的?”林晗接过那折子,快速地打开,“给我做什么?”

  他迅速地浏览一遍,发现这竟然不是普通的折本,而是兰庭卫暗线呈送的密折,上报白莲乱党秘密潜入两京,恐怕有所图谋。

  兰庭卫在各地都有耳目,这封折子的线人则更不寻常,竟是深入白莲教乱党内部打探情报的高手。

  白莲教在民间多年,早被朝廷视为邪乱,两方不共戴天。朝中剿除白莲乱党多年收效甚微,那群人仍然像是扎根在大地上的痼疾。

  姜拂低垂着头,道:“主公如今抱恙,命奴婢将奉陵线人呈上的情报交予公子,请公子全权处置。”

  “这怎么说,”林晗收起密折,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他是见我太闲,给我找些事情做?”

  姜拂越加低垂着头,轻声道:“主公说,公子此次中毒的事,恐怕与白莲教有关。”

  林晗想起不久前裴信与他说的明哲保身,不由得想笑,然而面上却颇为凝重,道:“假如跟他们有关那就危险了,乱党都混进长公主府中了,你们这些人竟然毫无察觉。”

  姜拂面上惭愧,微微抿了抿唇。卫戈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长公主情况如何?”

  “长公主并无大碍,只是轻症,觉得呼吸不畅,已经看过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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