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第176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林晗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长久不言语。心事重重地说完剩下的事,命令赵叡联系齐震,要他们准备周全。

  “都散了吧。”他抬起袖子,挥了挥手,疲惫地靠在座位上。

  群臣告了礼,三两退出主帐。卫戈留在原处,道:“让她进来?”

  林晗点点头,指了指屏风:“桓儿先到后面去。”

  卫戈转到屏风后,他便让人召夫人进帐。息姮独自到他跟前,手里捧着一盅热滚滚的粥。

  她怜爱地看着他,道:“含宁瘦了许多,为娘实在心疼。”

  林晗展颜欢笑,盯着她涂了丹蔻的手,温和道:“母亲怎么到这来了。”

  息夫人笑道:“我听说你攻打盛京,心里担忧,便从奉陵赶来。”

  林晗眼光流转,打量着她,轻叹一声:“这样啊。”

  息夫人似是有些害怕,道:“含宁不信母亲?”

  林晗不置可否,看向她手里的粥:“许久没尝过娘的手艺了,小时候最喜欢喝你煮的苦荬粥,滋味清雅,别具一格。”

  息姮连忙笑着递上粥碗,道:“军中简陋,吃不到含宁喜欢的清苦滋味,将就一番吧。”

  林晗微微笑着,看向她抬起的手。手腕手掌粗大宽厚,哪像女人娇嫩的小手。

  息姮一愣:“含宁不喜欢?”

  “喜欢,”林晗接过粥碗,注视着她发际,搅动着调羹,“娘做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便喝吧,”她掩唇一笑,忽然一怔,瞧了瞧四周,“你的那些部下应当都走了吧。”

  林晗吹了口烟气,漫不经心道:“军务繁重,当然都去办差事了。”

  他作势要喝下,递到嘴边,忽然抬头看息姮。息夫人直勾勾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冷不防被他一瞧,骤然顿了一瞬。

  林晗摆下粥碗,面无表情叹道:“母亲健忘,都不记得我最讨厌苦味了。”

  息姮脸色一白,讪讪一笑:“是,是吗?那不如给我,再给你重做一份。”

  说罢,她便伸手去拿粥碗。林晗挡住她的手臂,猛然攥住了她的袖子,起身逼近,道:“不必麻烦了,母亲一片心意哪能浪费,不如你替我喝下吧。”

  息姮刚要发作,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缓缓挣了挣手腕,道:“不是多要紧的事,你让我拿去倒了。”

  林晗抢过那碗粥,塞到她的面前,语气强硬:“喝了,我要看着你喝下去。”

  息姮突然皱了皱眉,愤恨地盯了他一下,再也装不下去,右手运起掌势,挟着掌风拍向林晗面门。林晗侧首一闪,她一击不中,矫捷地跃上桌案,又是一掌劈下。

  林晗抬起手臂,横挡住上方阔刀一般来袭的掌法。卫戈自屏风后追出来,那女人回头看见,见势不好,从头上拔下一把金钗,试图挟制林晗,却被林晗拼尽全力打落。

  她慌张欲走,卫戈拦住去路,牢牢握住女人右臂,骤然发力,折了她一条胳膊。

  “啊!”女子呻吟一声,紧接着膝后受了一脚,扑腾着跪倒在地。

  林晗端着粥碗走近,冰冷地睇着她:“你胆子也太大了,敢到这里来算计我,笃定了我会上你的当?”

  女人抬起脸,身体痛苦痉挛,紧咬着牙关,怨毒地看着他。

  卫戈取了银针试粥,道:“有毒。”

  林晗阴沉地笑了笑:“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假扮我娘?”

  地上的人吐出口鲜血,忽然桀桀地笑出声,红口白牙,刺骨阴寒,全然不是个女人。

  林晗揭开她的脖子上的斗篷,瞧见喉咙间凸起的喉结。他取下这人腰上的手帕,堵上嘴,使劲摸索他的脸颊,却发现不了易容的痕迹。

  林晗微微蹙眉。这人是男是女?

  “你不能杀我,”男人阴柔地开口,耀武扬威地望着他,“你要是杀了我,就一辈子见不到你娘了。”

  林晗厌恶地看着这个长着母亲面容的怪物,烦躁道:“桓儿,把他关进大牢。他不愿说,我们来日算账。等处置完盛京的事,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他开口!”

  卫戈盯着面前的怪人,隐约有了些猜测,淡淡应声:“好。”

  三日之后,盛京世族送来信报,约在子时逼宫夺门。

  林晗整备大军,披挂铠甲,浩浩荡荡地杀向护城河畔。一弯弦月高挂在都城上空。月光清寒,天穹风云变动,堆积的层云好似耸立的楼阁。

  猛攻数月,巍峨的城门畔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火光与箭堆。腥风纵横,流血漂橹,盛京城依旧屹立不倒,岿然如初。

  林晗在阵中等候许久,指挥麾下继续同守军激战。月上中天时,宣武门上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紧跟着众人惊慌失措的呐喊。

  “有人造反,快去通知——”

  一声惊呼戛然而止,城上守军忽然厮杀成一片。片刻后有人斩断旗帜,高呼道:“我等是齐震将军麾下南营守备军,前来迎接衡王殿下还朝!”

  在他之后,城上各处响起将士的呼喊,和着凛冽的冬风,宛如雷霆战鼓,振荡心神。

  “恭迎衡王!”

  “恭迎衡王殿下还朝!”

  “迎殿下还朝!”

  城门上竖起无数火把,照亮了晦暗的天空。林晗盯着一簇簇直冲云霄的焦烟,平静地望着城头吊桥放下。

  南营守备军鱼贯而出,携着通红的火把,汇成一汪川流,在城门两侧排开,迎接他进入。

  林晗道:“齐将军呢?”

  话音刚落,一队军马冲出长桥,缓缓走到大军阵前。齐震与柳太傅领着一群世家首领,穿过矛尖林立的阵列,拱手一礼,跪拜在林晗跟前。

  “请衡王殿下随我等还朝。”

  林晗会心一笑,打消了最后的顾虑,盯着地上的人。

  “齐震,柳太傅,你们做得不错。”

  林晗执鞭指向城门,长夜里立时响起闷滚的鼓声。先头骑兵涌入长桥,确定城中没有异状,便派令官火速回报。林晗略微颔首,指挥剩下各营入城,占据城中几方军营,自己在爱将亲信的陪伴下赶往皇宫捉拿穆思玄。

  齐震早就把盛京的情报告诉给了他。穆思玄把持皇都以来便住在宫中,不顾众人闲言碎语,自顾自做着当皇帝的美梦。

  他倒真是魔怔了,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以为赖在皇宫不走便成了皇帝。

  林晗攻入宫城,四处找那混账的影子,只是皇宫太大,分东西南北四宫,每宫又有宫室殿宇无数,实在难找他究竟藏到哪去了。林晗先找了太微宫,一无所获,又到北宫搜罗一番,顺道拿下了那不安分的太后,可惜还是找不到穆思玄。

  他仔细想了想,便找了个资历深的老宦官询问檀王做皇子时的宫殿,也就是他娘亲当初做丽妃时的住处。

  丽妃住在昭鸾殿,可见当初是受过盛以桥正里宠的。然而昭鸾殿里只有些惊惶不知何事的宫人,根本没有檀王的影子。

  林晗思忖良久,带着弓箭手和戟卫去了东宫。半路上遇见一座辇驾,辇上的女子惊声唤他:“衡王!”

  林晗凝神看去,是安太后的侄女,安赫香。听说她嫁给了穆思玄,现在是檀王妃了。

  安赫香容貌憔悴,道:“我带你去找他。”

  她对着仆从一挥手,辇驾便调转方向,朝着少阳院的大门走。林晗按着腰间佩刀,淡淡吩咐:“跟上。”

  聂峥悄声劝道:“这女人姓安,你不拿下她?”

  林晗边走边同他说话:“她虽然姓安,却是个可怜人。安太后拿她当棋子罢了,未必是真心想嫁穆思玄。”

  安赫香才高貌美,怎么会瞧得起穆思玄?

  一众人赶到少阳院门口,安赫香走下辇驾,忽然拦住他们,迫切道:“衡王,我知道你们对我心存疑惑。但我并非自愿嫁那禽兽,我委身于他,只是为了救子玉!”

  听闻子玉的名字,卫戈不禁朝她走近,焦急道:“她在哪?”

  “她被那混账关在地牢当中……”安赫香捂着眼睛痛哭,“地牢隐秘,这几月来我不停打探消息,只知道藏在东宫某处,不知如何进去。”

  林晗望着卫戈被火光映白的脸,道:“桓儿,你带人去搜查东宫,聂峥跟我去抓人!”

  二人异口同声:“好!”

  安赫香走在前方引路,忙道:“快跟我来!”

  一路疾行,穿过清冷刺骨的东宫各院,来到一处浩荡如洋的莲池畔。正值盛夏荷花盛放,风中幽香袅袅,离岸百步远的湖心凉亭里燃着通明的火光,似有重叠的人影晃动。

  林晗命人包围莲池,带着十来个亲卫上前,看清了亭中人影,愤然高呼:“穆思玄!”

  檀王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他,泛起个绝望麻木的笑,右手握紧匕首,挟持着怀中的女人。

  “衡王,这场景好眼熟啊,”他尖刻不甘地讽刺,“又是这个女人拖累你,干脆我帮你杀了她吧。”

  他怀中的息夫人颓然闭眼,凄声哭泣:“含宁,别管娘亲了。”

  林晗上前两步,道:“檀王,事到如今你还做这些无用功,以为靠着这一套就能保命?”

  穆思玄脸色惨白,猛然抬手,在息姮身上泄愤似的划了几刀,雪白的肌肤立时渗出血来。

  “没用的女人,你和那安赫香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

  林晗拔刀指向他,大怒道:“你再敢伤她,我要你求死不能!”

  穆思玄手腕抖了抖,扔了匕首,掐住息姮脖子,道:“你去求他,让他放了我,快,让他放了我!只要他放我,我就饶你一命!”

  息姮满身是血,头上钗环凌乱,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只用盈满泪水的双眼哀痛地望着林晗。

  当初在荆川水寨,她奋不顾身地求林晗不要杀穆思玄,此时此刻她却说不出半个字。她对穆思玄最后一丝母子之情,终是被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儿子亲手斩断。

  林晗嘲道:“穆思玄,你这无情之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穆思玄满眼血丝,狰狞地大喊:“你胡说什么!我不配?我根本就不需要!我是要做至尊,做皇帝的人,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我只要坐拥江山便够了!你懂什么?”

  “别自欺欺人了,”林晗森冷地吐字,“江山不是你的,也没有任何人爱你。”

  穆思玄呜咽一声,骤然滚落两行泪。

  林晗势要让他尝尝诛心的滋味,绽开笑颜:“仔细一想,我说的不大准确,曾经是有人爱你的。你还记得令昭太子的伴读裴四公子吧?”

  穆思玄一怔,睁着泪眼疑惑看他,惨笑道:“你以为提他就能伤到我?我已经不会为他动一丝真情了。”

  “在宛康要逼死你那个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裴四公子,”林晗笑了笑,看见穆思玄神情惊诧,眼中焕发出一丝光芒,接着缓慢恶意地吐露真相,“裴四公子为了保令昭太子而跟他互换了身份,他一直在你身边,就是被你亲手杀死的罗刹。”

  穆思玄大睁着眼睛,迟疑一瞬,怒吼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心心念念了一生的人,他的救命恩人,怎么可能会是罗刹?

  林晗轻嗤一声,讽刺道:“可惜罗刹,看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休想骗我!”穆思玄怒指着他,掐紧了息夫人,威胁道,“给我备车出城,否则你就给这女人收尸吧。”

  “好啊,”林晗冷漠地睥睨着他,命手下让开一条道,“你走吧。”

  穆思玄一怔,冷笑一声,警惕地望着四周甲士,挟持着息姮缓缓朝外走。一直藏身在暗处的安赫香款步上前,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悲哭道:“夫君……”

  “你到我前面,”穆思玄全然不知,专注地防备林晗,唯恐他突然发难,便扯着安赫香挡在自己身前,“老实点,等出了城,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安赫香垂头擦泪,小步行走,趁穆思玄分心观望四周,拔下头上金钗,狠狠朝他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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