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第41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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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柳番外预计写个7章,之后大概是写一写张妹妹是怎么出生的。

有点好奇大家想不想看陆清的故事,在想后一篇是写陆清还是写另一个故事,看看大家伙儿的想看程度

张柳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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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又是一秋。

大约是气温渐落的缘故,每逢如此时节,街角医馆便人满为患。伤风感冒、咳喘燥症,屡见不鲜。柳枫这几日最是足不沾地的时候,便是夜半也时时有人敲门急喊,尤是长者小儿,病起突然,或不擅言语,家中来者往往难顾惊扰,更偶有不及蹑履,徒跣奔急的,多叫他惊魂而起,草草着衣便去。

未及半月的功夫,张继眼见他清减一圈,心中颇有微词,却也不知要同何人说去。

这日午后,张继在校场同将士们吃了些便食,转去南市提了包鸭油烧饼,而后顺其自然地拐进医馆。柳枫今日好容易得了空闲,正于后院小憩,只留阿冬在门前磨药打盹儿。

张继见那小童昏昏欲睡着,也不打扰,只从油纸里头分出一块烧饼来,垫了张竹筛放在他手边,自行进了后院屋中去。

私闯后宅原是不合理数,但柳枫行医,在此事上向来不作规矩,且张继时来帮衬,邻里小贩多少听闻这二人关系匪浅,便也由他出入随意些。

柳枫近日觉浅,只闻得鼻尖阵阵迎着一股油香,倏然睁眼,便瞧见有人捏着小块鸭油烧饼伸在他鼻子跟前。

“啊。”他也不起身,只张嘴去接。

张继瞧他一副饭来张口的模样,笑着把饼给人喂了,调侃道:“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将军肯赏,草民自然不能辜负了您的好意。”柳枫笑道。

张继看他一脸理所应当,便也装起势子,顺坡下驴,将手上还剩大半道烧饼撂回桌上,一拍手上的饼渣道:“既然柳大夫清楚自己的身份,还不起来同本将行一礼?”

柳枫一抬了抬眉,反倒背过身去躺着:“昨夜出诊熬了半宿,好生困倦呐。”

“你这性子。”张继不免有些嗔笑他,借机翻上了床榻将人半压着,翻手勾了人下巴,俯身去啄。

柳枫口中吃食还未咽下,嘴上油光先被人沾去一点,当即伸手拿袖子挡了,不让他再亲,怪道:“将军也不嫌脏。”

张继知道自己讨了嫌,便不再闹他,只静静瞧着他假寐,轻声道:“瞧你这几日辛苦,我请了位澄州名厨,晚上去我那儿吃点?”

“当真?”柳枫闻言撑起身,眼神顷刻亮了:“现在去吗?”

“别着急,厨子又不会跑。”张继见他一副兴奋神情,嘴角亦是难放,只好一面起身扶了被子,一面乐不可支地回道:“你不若再睡会儿,瞧瞧,眼下都青着!”

柳枫哪里还有什么睡意,立马起身束发,活蹦乱跳地做客去。

将军府内整洁素净,虽比不上皇宫华贵,也比不得幕府雅致,但自有一幅草木干练洁净的模样。他与张继每过之处,皆有巡查或值守的护卫抱拳行礼,恭敬之下,更有对军纪法度的严格自守。

柳枫其实是头回光临,先前张继不敢邀他,怕他难免要被这里精干整肃的场面弄得束手束脚。可这回请来这位名厨,脾气古怪,称自己下厨有三不为,一不为攀附权贵者下厨,二不为沽名钓誉者下厨,三不为摇尾乞怜者下厨。

张继便同他说,我宴请友人,只因与他交好,他是一位悬壶医者,仁心韧性,我很欣赏。

那厨子道,将军特地寻我为厨,莫不是有求于人?

张继答,不是。

那厨子接着问,那便是君子之交,天涯知音?

张继思索一番,犹豫道,或许如此吧,我亦不知。

厨子见他反应,心中了然:小民知道了,将军心有爱慕,也有所愧。这宴请,我接下了。

眼下柳枫正跟在张继身旁,只觉得常同他待在一处,并不能时时想起他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可如今一入了将军府,张继颔首授意间,竟都平白添出两分威严,不免叫他多提了三分小心。

张继看出他神情不适,宽慰道:“别怕,军中纪律是要多些,待会儿到了内院你便舒坦了。”

柳枫点点头,嘴上倒是不软:“谁怕了,我只是不想坏了你这的规矩。”

将军府内院正如张继所说,他大约是提前遣了护卫出去,院内空无一人,只有张、柳二人带着战战兢兢的阿冬。院南是座高大的假山,院中有处桥亭,桥下是漂亮的荷花池,池外通渠,岸畔有涓涓流水之声,越过了桥亭,便是张继的寝处。

“从未想过,你竟会住在一处有水的院中。”柳枫不免惊叹,“你瞧着不像莳花弄草的人。”

“是为先慈所建。”张继并不避他,“故时父亲与母亲比翼连枝,先母爱莲,先父故造此景以供其游赏。”

柳枫胸中微颤,只是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无妨,”张继垂眸看他一眼,抱了一抱柳枫肩膀:“走吧,去亭中喝茶。”

二人于是步入亭中。

柳枫见阿冬频频向那桥廊中望,知他孩童脾性,便招招手任他自己去玩儿。

不一会儿,外院有一戴甲护卫俯首进来。张继面色微沉,但未加责问,只让他有事便报。

那护卫向他耳语两句,张继随即起身,朝柳枫看了一眼,抱歉道:“有要务,且等我一柱香。”

柳枫自是不敢耽搁他,叫他处理好再回来,自己乐得自在。

他于是便望着张继一路随那护卫去了院外,兀自呷茶赏景,目光悠闲的寻了一寻阿冬。那小童也不知跑去哪里玩儿了,左右没瞧见踪影。

“……救……唔救……”

倏的,一道微小的声音传入耳畔。

“什么人?!”柳枫吓了一跳,忙四下寻找着源头。

但闻池水潺潺流动,只有微微的声响。

柳枫只觉心中惴惴,奔至桥边,张望之下仍未见到阿冬身影,他于是唤了两声:“阿冬,阿冬!”

那孩童时来学账,府中情形当比他熟悉一些。

柳枫如此安慰自己,脚步却不曾停下。

他奔过桥廊,踏足岸边,猛一回头间,竟见到在桥下目障之处有只小手在沉浮挣扎!

“阿冬!”他不及多想,当即扎入水中,蹚水向桥下游去。

这池子远比看到的深。柳枫原道不过齐腰的水域,真正游去,却要漫过他的下颌,这于一个成年男子尚不属致命的深度,可对于一个不及十岁的小童,却是一道溺处。

阿冬已有些脱力下沉,只剩腿脚还在无意识地蹬踹着。

柳枫水性不过尔尔,体力也只是将就,闭气游至桥下已耗费了不少力气,再要托起一名小童的确有些困难。但他还是拼力揽住小童胁下,哪怕挣扎间受了他两脚踢踹也并无察觉,只屏息将人托着往岸边送。

快至池畔,耳边忽有嗡嗡之声,柳枫足至池底,一从水中起身,便看见张继大吼着他的名字蹚水奔来。

柳枫顾不上答他,呛咳着把阿冬托出水面,让他先把小孩儿送上岸,自己拖着浸透了水的衣裳往前蹚。

张继在外征战,对溺水也有一定经验,立刻将小童放到岸边平坦处,摆偏了脑袋按压胸口。

柳枫力竭上岸,手脚发沉,尽力赶到了小童身边俯身为他渡气。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阿冬咳呛一声,立刻呕出了两大口池水,低声哭了出来。

张继见阿冬醒来,立刻脱了外衣给他披上,张手揽住湿嗒嗒的柳枫,将人搂进怀里,语调有些愠怒:“诺大的将军府内院,竟没一人发觉有孩子溺水?!”

“溺水多是无声,怨不……怨不得……”柳枫说起话,这才发觉自己牙冠打颤,竟已冷得浑身发抖。

“柳枫,这里轮不到你来救人!”张继冲他怒到,旋即看到他的可怜模样,将军咬牙,心中遍是愧疚:“来人,备水沐浴!”

两人沐浴净身,都换上了干净衣裳。

将军府恰有与阿冬年纪相仿的小仆,衣裳穿起来很合身,反倒柳枫的那套颇有些宽大,他套在里头显得有点势单力薄的模样。

“这不会是你的衣裳吧?”柳枫嘟囔道:“这么不合身,你看着也比不我高多少啊。”

“我习武,体格自然健硕些。”张继回他:“你要穿合身的也有,我可以到外头找护卫给你现扒一件。”

“那还是算了……”柳枫只觉得他有气未消,回想自己方才热血上头的去救人,突然有种自不量力的羞耻,“我确实不该贪勇救人,但方才是情急。”

“你没做错,柳枫。”张继没怪他:“是我大意了,竟未想到阿冬会贪玩儿落水,若不是有你,只怕要出人命来。”

“可是于我私情,确是不想你冲上去。”张继愧疚一圈,还是忍不住地恼他:“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柳枫观着他的神色,心中浮暖,口中解释道:“我方才问过阿冬,他是有物件掉进池子里了,俯身去桥下够,原以为池水不深的。”

“什么物件这样金贵,阿冬?”张继招手让小童来到身前,“别怕,你没事儿就行。”

小童有些胆小,慢慢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小截断了的红绳。

“就是这个?”张继问。

“那是阿冬父母留下的。”柳枫答道,“那是他唯一宝贝的东西了。”

张继听了,便也不再忍心多嘱咐这孩子什么,只叫他去后厨看菜。

“说起来,我今日似乎听见阿冬喊出救命。”小童走后,柳枫同张继说道:“这孩子哑症在心,应是情急逼出了话来,只可惜这会儿……”

“又说不出了?”

柳枫点头。

不一会儿,成色极佳的菜肴布上桌来。

凉盘热炒,小菜河鲜,皆是澄州当地有名的菜肴。

张继笑眯眯地邀着柳枫动筷,余光却见他只是浅尝辄止,握着筷子要动不动,似是犹豫不决,不禁问道:“这都是你家乡名肴,怎么拘束起来了?是菜品不合心意?还是那厨子名不副实?”

柳枫摇摇头,倒是少有的生出些歉意来:“我可能要辜负将军一番好意……大约是下午入水受了寒,现下有些、有些腹痛……”

张继这才注意到他虚虚按着腹部,只怪那衣服不合身,堆叠的布料将柳枫的手轻轻掩住,细看之下却也见得他微微躬着腰背,显是身有不适。

张继一心急,喊道:“来人,去请大夫!”

“不必,我自己来便是。”柳枫有些哭笑不得,他原先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虚,想着大约是累的,应当无事,谁料到这会儿肚子渐疼起来,这才伸手给自己把上一脉。

“没事吧?”张继眼见柳枫自己搭了腕子,微微发怔,反手又搭另一脉。

“不会……不、不应该……”柳枫眉心渐锁,反复为自己号脉,甚至少见的合上眼,细细一摸。

忽然,他睁眼问起张继:“醉仙楼那晚,你看着我喝药了吗?”

“什么醉仙楼?你喝什么药?”张继不晓得他把脉是如何问到的自己,但见他满脸郑重,只好仔细回想起来。

醉仙楼……

大约两月前,柳枫曾约他去醉仙楼喝酒听曲儿,他鲜少踏足这类烟花之地,哪怕醉仙楼并无艳俗狎妓,其中曲艺风情他一个武人却也多是不解,因而那日他权当了柳枫的陪客,只负责在他喝迷糊之后架着人回家。那晚上他……不,是柳枫缠上来非要找他,张继不愿趁人之危,却被人平白勾了衣襟往里找……

那晚,他依稀记得叫阿冬熬了醒酒汤来,柳枫摆着手不肯喝,后来一番雨倒云颠……他便也记不清了。

“我确记得你没喝醒酒汤。”

“不是说这个。”柳枫叫来阿冬,小声问他,“前一阵我喝醉那晚,你熬药了吗?”

阿冬手指翻飞道:回回都熬的,只是有一次你同张将军回来,却是没喝。

柳枫脸色微变:“那晚我分明记得喝过了的,怎么会……”

阿冬跟他解释:那晚你不喝醒酒汤,我又送了一碗,你喝了。后来熬了药,第二天早上,你说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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