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第33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陆戟未料到他如此态度,稍松了怀臂与他相视,却见慕洵眼眶微红,唇角似抑非扬,鬓边虚生了些薄汗,一副不欲再言的模样。

他向四下一顾,只觉慕洵过于哑忍,哀恸难抒,话中不免带了几分引咎自怨的意味。陆戟捏着他堪堪一握的身骨,更是心生痛惜:“天寒,凡矜随我进去歇会儿罢。”

御书房的炭炉生得不算暖,在这化雪的日子里,更渗着一种乍暖还寒的透骨冷意,很不令人舒适。陆戟大约是年轻气旺,长久静待在这半寒的御书房里也未感寒凉,身边近侍的方得贵倒是隔着衣裳直哆嗦,大约是实在耐不住了,方在半个时辰前便自请去院里候着慕相,在院中廊前来回踱步,好让身子暖和一些。这会儿慕洵来了,陆戟见他厚裘大氅的披着,这才吩咐奉茶的小太监去多端两只银炭炉子来,又命方得贵搬来靠椅给他的丞相坐。

陆戟回案后坐下,见慕洵仍站在房中空处,后退半步,避开侍女解开披风系带的手,突然举平双臂,跪膝拱手,向他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凡矜这是做什么?”陆戟眉心一锁,起身只听得一卷信筒落地,带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敢问陛下,北方灾情究竟如何?”

“北边……”陆戟斜眸瞟了一眼地上散乱的折子信筒,一面上前将慕洵扶起,一面叹道:“北边的事情我自能处理好,凡矜当初不是说全权交由我了?你如今辛苦,还是少劳……”

“微臣何时说过?”慕洵断下他的话,随即便觉不妥,只得缓息道:“北境如此灾情,便是先皇在位时也未曾见过。天灾不比人祸,战事流亡是他国异帮之恨,而雨雪旱涝、地震风霜,皆由天起,百姓无怪他人,便只能信君、信神、信将他们与天地山川勾连而生的天子,君主赈灾得当,民生复兴,便是上苍垂怜,君主恩泽;反之,人怨难平,民心动摇,便是天威震荡,君王昏聩。天灾本就无情,何况如今……”慕洵话未说完,面色更白了几分,转目望向地上那小小一卷筒信,垂首叹过一息:“陛下是断定,臣只知文经书礼,而不识得这装塘报的信筒吗?还是陛下认为,微臣如今身重力薄、精力不济,当不起这相位了?”

“朕自是信你,可凡矜你信朕吗?”陆戟自知瞒不过他,原只想着将这边境军情灾境处理好,慕洵身子轻便以后,便让他瞧瞧自己如今的励精图治,当不负他,亦不负天下臣民的期望,可未曾想他知道的这样早,又是这般恰不逢时。

“礼部侍郎刘柯的奏疏,还请陛下予臣一观。”慕洵并不答他问话,只是语调克制地请观。

陆戟看着他,目光仍是温情:“凡矜莫要过问此时了,朕自有打算。”

“臣方从蒋泉府中来,蒋尚书临终之际,尚留遗信以北境战事相问陛下。”慕洵直视于他,眉心很紧:“陛下就没有什么要对臣说的?赈灾后续,北边军况的折子?支吾难言,形同虚设的内议?那几位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微臣亲手提拔的臣子伙同陛下一起做戏给臣看,当真是把微臣视作不得干政的后宫之人了?”

“只是朕心疼你,他们奉命作陪罢了,哪里干他们的事。今日如此奔波,凡矜想必累得很,不如同朕用些茶点?”陆戟少同他自称为朕,每有用时,或是私下亲昵戏弄,或是望他收起些强板着的长辈姿态,或是那一板一眼的君臣规矩。

“微臣僭越了。”慕洵随手一揖,径自走向皇帝书案,抄起桌角远处成摞奏章的顶上一封新折子,正是刘柯所奏,再视其下,仍是刘柯的奏本。

不难想象,这位礼部侍郎谏官似的进言上奏,定不是寻常事态。

慕洵立于案桌旁,翻开奏疏细看。陆戟此时并未上前,只凝视着他愈发紧促的眉心和颊边垒落的汗珠,面色实在不好。

不出片刻,慕洵抬起眸子,眸中讶异,好似从未见过陆戟一般。他张了张口,却似乎只是咽入两口寒风,一时发不出声来。

陆戟只觉慕洵身子不稳,见他按了一只手掌撑在案桌上,腰背微躬,厚氅下仍实实见着鼓隆,自己却人像是被钉着一般,不得动弹。

“陛下当真是……荒……唐……”慕洵似是气急,牙冠狠咬,息声紧促深乱,却是一字字的发虚。

只听“啪嗒”一声,奏折应声而落,慕洵发出一阵难耐的呻吟,紧捂腹底,再无力撑桌,缓缓跪跌下去。

“凡矜!!!”陆戟大喊:“来人!快宣御医!”

--------------------

快了快了,就这两章

第64章 (完球,没生)

==============================

疏梅融雪,天是晴的。

可晴天罩不住透骨的凉,走在宫道上的陈御医提溜着他的医箱,呼出的热气凝霜又化了,耷拉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化雪天总让人不舒坦,寒颤着他的一把老骨头不说,结了冰渣的道儿上被宫人铲去积雪,留下那不踩上一脚便觉不出的灰黑冰面,一不留神就是伤筋动骨的一跤。

先赶去御书房的是潘院首,比他还长上一轮,被那火急火燎的小太监领着路,还没走出御医院多远就被侍卫连扛带背地驼了回去,瞧着一条腿怕是摔成了三截,眼见地肿成一团发面,也不知这一回告假还能不能再回来。

他是被人推上御前的,本是擅治跌打祛疤,几乎攀不上那些宫中贵人,故而平日里也就做些帮衬宫卫侍女的小活。怎料城郊瘟病派去了一批御医院圣手,潘院首这一跤又摔怕了几个同行,陛下那边更是十万火急别着脑袋的差事,一行人四下一望,齐齐推出他这闷葫芦,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不愿抢了这份功绩,也让陈御医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赚些赏钱。

陈御医心下惶惶,临走的当头,被一眼熟的小药侍塞了团荷包进袖,说是上头相赠的锦囊,定能保他性命无虞。

皇帝的御书房比往日暖和,又或许是外头太寒了,屋中的花盆景蒸得有些打蔫。

陈御医一进门,便瞧见皇帝孤零零站在御案边上,四下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陈御医的官职自是不达接触皇帝的品阶,能见着陆戟、慕洵的时候,也只是大典节庆时远远望上那一眼,更别说探明二人近身时的脾性,因此根本摸不清这阵仗。

“微臣陈安,参见……”

“还参什么见,快来看看慕大人!”

陆戟斜他一眼,话里没有一点要留给他余地的意思。

陈御医身子一颤,见那传闻中朝前御后皆是手段的慕相坐在陛下的案椅上,一手支肘扶额低垂着脸,另一只隐在他身上的披风里,似是屈托在腹上。

“慕大人,容下官为您请脉。”

慕洵偏了偏头,觉得来人面生,却也没有多余的心力与他作聊,只是配合地伸出手,道了句“有劳”。

陛下与左相的事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宫闱朝内、街头巷尾、瓦舍酒肆,便是未出闺阁的小姐也多少听闻了一些故事,其中不乏谣传,甚至十之七八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蜚语,更有一些光怪陆离的荒唐话稿,编的神乎其神,风起潮涌。

陈御医埋头医理,尚未听闻那些市井流言,只从宫中同僚和夫人的枕边碎语中知晓了些宫墙内外的皇家轶事,也翻过院首医案,大抵对左相的孕况作了铺垫了解。

可如今腕脉一搭,尽管知晓这位左相病案上载满了五劳七伤,陈御医仍是心下惶惶,只小心地抬了一眼,虽由慕洵伸手挡着面,可听他言语气度,倒不像个难缠的样子,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这腹痛何时起的?”

慕洵便是怕他这样问,一旁有陆戟灼灼地盯着,只得如实相告:“……约是卯时,晨起片刻便觉有异。”

“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说……”陆戟盯着他披风前隆露出的一团胎腹,一面觉得自己太粗心,一面又怪慕洵如此逞强,清早上还挺身去了蒋府,见到昔日同僚弥留奄奄之际,心绪当是如何哀之恸之……

慕洵挨着一阵极不轻巧的胎动,身上很是难受。今日怕是恸心而未能忍性,让这本不舒坦的两位祖宗受了惊,自尚书府出来便不消停,连着那不轻松的绷缩感一并挣闹,只搅得他身累心乏。

见慕相没有起声应话的意思,陈御医抬眼瞥了瞥,唯恐天子生怒,赶紧道:“若由卯时算,是有些时候了,大人还是早些移步寝殿才好,容下官确察皇嗣位置得当,大人方能少受些罪。”

慕洵缓舒一口气,似夹杂了几分叹息:“陈御医辛苦了,劳烦移步暖阁稍待,晚辈稍后便去。”

“慕相如此,真是折煞下官了!”陈安诚惶诚恐,见皇帝面色愈发见沉,斗胆又劝道:“大人今晨起时便察异样,想来昨晚歇得也不好,下官探您脉象,既生转珠早产之兆,又是……又是亏耗空竭之征,大人还是莫要为难下官,早些候产为好……”

“御医且去吧,暖阁离此处不远,我与陛下有要事相商,左右不过一柱香的工夫。”

陈御医只觉慕洵气息渐稳,想是挨过了时候,壮着胆子抬头瞧他一瞧,只见到一双深幽敛静的眸子,清俊淡薄的面上沾了二分憔悴,被那披风的厚裘毛领拢着,单薄清贵,淡淡疏离,那一双眼眸,像是承担着山河万安的殷切夙愿,一种脱出尘外的繁华点缀。

陈御医再想规劝,堵着满嗓的当心话却开不了口,只得衔着备药的名头告退出门。

“为何要去暖阁?”陆戟屏退左右,问道:“那里地方小,东西备得也不齐全,廊前不通轿撵,连阶梯都是窄木……我不想你受累,凡矜是嫌我准备的寝殿不好吗?”

“陛下若早将北边的消息处理得当,微臣此刻也不会于此了。”慕洵抬了抬手,示意陆戟将案桌远处的奏章挪近一些,见他毫无动静,只好稍稍撑挪着身子,自行倾腰去够。

自是被陆戟抢手帮过。

他望了皇帝一眼,见他盯着自己,英俊的脸上明白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眼里满是一副“我本将心向明月”的委屈神色。

“寝殿再好,也有前朝后宫之隔。”慕洵的嗓音与他平日里淡然持重的性子不同,音调循循,显得有些清亮,说起话来还是会令人想起当初那位冠拔群芳的少年进士,那位登科放榜前被先帝私召入宫,问他愿否抛却状元名衔,敛芒藏锋,为皇家所用的皇子太傅。

他说:“暖阁近宫门,亦近金銮殿,军情急报与觐见官吏皆由宫门出入,方便陛下召臣理政。若是我这里拖得慢了,也不会耽误陛下明日早朝。”慕洵并不避开那双向来炽热的眼睛,此刻只瞧见陆戟将它们微微张得圆了,当中光彩似是感到讶异,似是询问,又似是试探,几不可闻地启口探问道:“凡矜的意思是……愿意让我作陪?”

慕洵望着他,伸手拉过披风,将内衬的竹青宽袍遮住,只留下满身厚重苍色,藏于裘中手臂始终不曾伸出,暗暗撑托于沉乏的腰腹。

“你愿意吗?”

他不是甘于示弱的人,更不善于谈情,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生出一种无措感,像皇城校场上一张箭在弦上的纸弓,由皇帝拉出漂亮的满弦,却有山河睁开沉寂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停下,剥开那看似坚固的弓体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是火炼的真金,还是散碎的木屑。

“我愿!我当然愿意,我求之不得!我只怕你说……血光冲撞,礼教诫我……”陆戟眸中具是无绝的痛惜与不堪回首的后怕,“我怕你很疼的时候,只有孤身一人……”

他确实太怕了,每每想起陆清在周山馆驿出生的那一天,他的眼前总是伏拜叩首的满院臣子,张继不顾僭越拉阻着他,不让他进屋,慕洵喑哑痛苦的呻|吟就从那破败的窗棱中克制又难掩的闷闷传来,一阵阵撕扯着他焦灼的心绪。

那时他最后悔,后悔自己血液中流淌的天命,后悔他坐拥天下,却唯独不能守护自己最渴慕、最珍惜的爱人,为什么是他不顾耻地缠上老师,却要慕凡矜忍受这般男身产子之苦……

他行九,本是闲散长大,念的是送花拂柳诗,写的是雁尾章草书,仿的是问花风流礼,倘若不是慕洵,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生出纵览天下万苦的心思,他可以做一辈子闲人,百般无用,只消富贵。

他登位之初,心中万般恼恨,成日饮酒享乐,只当慕洵以私心推他上位,恨他杀兄弑徒,阴狠无情。后来慕洵瞒他有孕,以身涉险,为他肃清朝堂,那时他如何作想?他想慕洵不愧为相,他一面疼惜,一面暗自揣度,他想慕洵之所以择他辅佐,是不是因为别无可选?是不是因为他比六哥年幼、散漫、更愿听他调遣?以至于清儿降生前,他惊闻真相,却仍被情愫困囿。他疑其忠心,气急败坏,冷语相对。他不顾慕洵遇刺受惊,任他伏跪认罪,甚至……狠拍其腹。他不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量,更不清楚自己缘何那般愚笨可怖,疑他,伤他,对他和清儿也能下手……

慕洵轻咳一声,将他从那些悔愧的情绪中唤回。他拿起一册奏本,稍端了端身,不小心碰到脚边的一卷信桶,原是方才掉下的。

“陛下若是愿臣早些安心歇下,不若将北境的章书奏报理清,我们早些议出对策,调派人手,微臣身上也能舒服些。”慕洵此话不假,他既表意商讨此事,便不会再对陆戟胡闹拖沓的行径视若无睹:“陛下莫要寻借口诓我,趁我如今发作尚轻,快些将赈灾实情和北边军事述与我听,繁杂之处捡两封要紧的奏疏出来,再让他们备拟一份圣旨,张继大约傍晚便能及宫门受命。”

“张继还在城外……你何时通知他的?”

“我让皎月去寝宫取了密函,函上便是让她交由侍卫快马送与张继的嘱托……本不愿如此的,只消陛下应对得当,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陛下处理便是……可惜陛下敷衍于臣,荒唐处之……”慕洵仍望着他,神情清疏,面上并无什么波澜,似乎并无怒意。

只是眸中见痛。

如此神色,反倒最伤陆戟。

先前他百般作想,自我感愧,只觉得慕洵循循善诱,仍像当初那般教诲他,为他辅政,告诉他如何为帝,如何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可如今,他只见到慕洵微微疏冷的眼神,和当初大和宫宴上一样的神色。

是失望。

“我没有敷衍于你,我……朕只是做不好……”陆戟高大的身躯似乎变小了,他蹲下去,伏在慕洵身边,环过他沉甸甸的腰,用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隆起的腹部,声音低沉,却似乎只是呢喃:“没有老师,学生做不好这个皇帝……”

慕洵没有说话,只觉心中一滞,眼中神色更痛。

他这么想。

他竟真这么想。

时至今日,有流民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有境上军情,千里传书,而他的学生,他腹中孩子的父亲,这片疆土上至高至重的君主,像个孩子一样伏在他身边,让他教教他。

洪水饥荒、地动结霜……桩桩件件的政务、军情、灾事、患处,他们虽未一一亲历,却也总有应对之法。

他教他读过那么多治灾的文章,览过那么多前朝事迹,为他择选提拔,筹备了那么多贤能纯臣……如此,仍不足够吗?

他看他处事日间从容,见朝堂蒸蒸,察军卫整肃,闻百姓安康,与他结发,瞧他体贴知心,神思沉敛,已是雄姿英发一儿郎……怎却弄出如今一般局面?

“陛下不要胡闹了。”慕洵扒开他的手,却瞬及迎来了一阵腹痛,眉心微锁,只得扶额叹息到:“地上有信桶,麻烦陛下帮我拾起来。”

陆戟抬起头,见他又将眼眸遮起来,知是难受,便飞快捡起地上的零碎物件,又从桌上挑出几本奏疏,摞在一起,再绕到慕洵身边,要帮他揉腰:“我收拾好了,要紧奏本不若去暖阁再看。等你歇得舒服些,我再将事情详细说与你听?”

“不必了,便在这里说。”慕洵身上不好,不想再作拖沓:“刘柯陈书说,北方流民暴动,陛下为何不遣兵?”

“调兵总要过你的手……我不想烦你。”陆戟再次被他拂开,察觉慕洵呼吸渐重,甚至需要张开口,微微吐气,才能适应身上的不适,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我扶你去榻上靠一会儿,好不好?”

“陛下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慕洵只觉得腰骨更痛了,听他说出一个个犹如混账的字眼,甚至有些想笑,“所以陛下三请礼部侍郎前去边境议和,也是因为……不想烦我?”

“凡矜莫要动气。流民原也是自足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安居,我早已命人携钱粮赈灾去了。”陆戟解释道:“礼部议和……只是为刺探军情寻机罢了。北境地处边陲,民生艰苦,先皇在位时虽长治久安,却鲜少出宫,以至民心松散,民乱多生,因此朕想……”

“陛下想要御驾亲征?”慕洵怔了怔,将手放下,眉宇并无舒展之意:“不可。”

“凡矜,他们不允我,是怕龙嗣衰微。清儿太小,又是早生,身体本就弱些,观先帝子嗣,我虽行九,身强体健,可兄弟多半早夭,以至弱冠之年只剩那一个兄长……而你腹中尚不知是儿是女,他们不敢我出征。”

“可凡矜你知道,我虽有百般顽劣幼稚,可到底心中有数……镇流民,施军威,不过是扬汤止沸之计,若要朕在位时能得安定,只有一个方法——朕亲自去打服他们。”

“旁人如何作想,朕不用管,可是慕洵,你须得信我。”

他说得诚挚,末了拉开披风,覆住慕洵托住腹底的手:“将披风脱下吧,别再独自忍耐了,凡矜,让我帮你揉一揉。”

慕洵有些出神似的,并没有拒绝他,只是轻声问道:“那你方才说的什么胡话……还劳得蒋尚书临终记挂,更有那昏庸之语……”

“哪一句?”陆戟反问:“我不曾对你说过一句违心话。”

“你说,你做不好皇帝。”慕洵看着他的眼睛。

“慕洵,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陆戟解开他的披风,卷了卷随手方在榻上。

慕洵褪了深色的外披,里面淡青点竹,是套很漂亮的雅袍,像是新春裁剪出的,宽大飘逸,内衬填得厚实,腰腹也不显紧绷,正衬他青年风韵。

陆戟瞧他穿得舒适好看,嘴角不免有些上扬,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满身光华,如松若柳,实在悦目。

慕洵何尝辨不出他的神色,尤是此时他眼中的几分心猿意马,实在很不像样子。

他皱了皱眉,有些愠怒地唤他一声:“陆子峣。”

上一篇:良犬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