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第27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张继终于察觉,立马松手道:“失礼。”

“胳膊都给你捏青了。”柳枫也不看他,只捂着袖子站在那当个摆件,摆了半晌,实在饿的找饭,这才没好气道:“气撒完了?那你我恩怨便算了了。”

“秉公办事,我二人何来的恩怨。”张继探他一眼,见他眸中无火,安下几分心来。

“既然如此,张将军今后也不必特来医馆助我,草民不过悬壶行医,当不得将军济世之望。”柳枫难得规矩的鞠了一礼,“慕洵那边自有御医坐诊,我开方仓促,未必优于他们,何况凡矜性子看似浅淡,实则劳于操神,我若再去忙着,他又要伤神陪我。将军若是想他好些,最好让陛下也安分点,他如今身子见热,腹中已闹的不安生了。”

柳枫句句在理,便要张继毫无插口之机。

无处插话倒是无妨,只是会显得他张继话外有意:“我前去帮忙倒是并非有意补偿神医,只是见柳神医家中那药童甚是可怜,有耳不能闻,有口不可言,想将他收入府中让掌事教习,将来做个账房,总好过小小年纪便要行那磨药的无头工。”

“将军嫌我亏待他?”说这话时,柳枫倒有三分无奈。的确,医馆中各人行医匆忙,平日鲜有时间耐心教导他,只能让那小童先坐些晒药捣药的杂活儿,自比不得专门的师父。

“自然不是,只是那小童瞧着聪颖,既被我这闲人看到了,总不能坐视不管。”张继望着他,一时有看向他处,莫名笑道:“若是柳神医不舍他离馆,我可以定期派人来接他入府。”

“也好。不过那孩子幼时受过心创,怕生,若是他不愿学账,将军不要强迫他的好。”柳枫言道,“若无他事,草民便走了。”

“稍等。”张继转身回榻,不知打哪变出两袋油皮纸包,正裹着西市最出名的果子烧饼,“神医带着吧。”

柳枫最怕这招,纵然满心的拒绝,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伸:“多谢。”接着便向门外走去。

张继跟他出了屋子,觉得天色似乎更晴了些,冬日正午的阳光洒在面上,照的人浑身舒|爽,他拱臂道:“在下便去复命了,柳神医慢走。”

柳枫站在冷风里直缩脖子,一时见他走了,医箱上背,将那果子烧饼往怀里一揣——竟还带着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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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柳起个头,不知道该不该放番外,先发吧,到时再说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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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戟坐在床边将被角掖得严实,素缎被面上绣着几枝雅淡的白梅,盈盈落下的梅瓣被柔软地顶在锦面上,顺着丘形落入坡谷。

慕洵摸出帕子掩在唇前,身上难受起来,便抵着腹侧闷闷地咳着。

“怨我,那日便不该允你去议政殿。”陆戟头一回见他病成这样,心上揪得发紧。

皎月倒了杯温水交给皇帝,听慕洵咳声难歇,只好替他言道:“大人之前便交代,让陛下替他去陪陪太子。”

陆戟闻了话,凝着他默过一阵,待他咳声稍缓,沉目歇息之时,俯身从被沿探掌进去,堪堪触到慕洵指尖,即刻便得了他的应话。

“呃……陛下。”慕洵未料他会如此,惊得一缩,腹中动静更甚,立刻促了他的声息。

“怎么动得这样厉害……”陆戟将手掌附上去,仅隔着一层里衣,干燥的温度由掌心传于腹上,揉|抚摩|挲,不过片刻,竟揉的里头难得的安生,“方才见你阖目忍了好一阵,定是他们闹的。”

慕洵抬眼瞧他,眼里烧的迷了神,嘴角倒是宽慰地勾着“今日实在乏得很,陛下不若先去……”

“朕哪也不去。”陆戟截了他的话,目色稍缓,“你且歇着,我在这陪你。”

此时恰有方得贵从外头扫了拂尘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捧着成摞的文书置于案上。

“陛下,折子都在这儿了。”方公公抬眼一瞥,立刻会意道:“那奴便退了。”说罢领着一行伺候的往屋外去了。

慕洵不想他如此执意,只往那案牍处看了看,便被陆戟遮了眼。

“慕大人早点歇下,待身子好些,这些折本子也能早些经大人的眼。”陆戟语含嗔意,只怕他再熬神。他俯身靠在榻边,隔着被面一圈圈地抚摸着那鼓出的一团饱满锦色,朝着慕洵面上凑去:“旁人尚求休沐,哪有你这般见着怀还日日不离案前的。”

慕洵稍垂着眼,在陆戟的气息贴上脸颊时偏面避了避:“陛下还是离臣远些,别沾了病气。”

陆戟一愣,忽而伸手托住他的脸颊,慕洵本就不郁的唇色覆在高热之下,病色微甚,只显得愈加浅淡。他紧紧吻了上去。

慕洵低浅的惊声被他尽数堵着,一时腾不上力,只能抬手将他明黄的前襟推了推,微微蹙眉。

陆戟这回倒是格外顺着他,稍察不妥,便放口轻问:“……怎么,可是压着你了?”

“咳、咳咳,离我远些,你病不得……”慕凡矜转头咳过几声,又将那帕子捂在唇上,托扶着下腹,侧身避着他。

“你却病得了?”陆戟反问他,“这寒气渡到我身上才好,你身子本就不耐病,还挺着重,哪里经得住这样。”

他这样说,又叫人送了奏本书册过来,摆明了要留下。慕洵怕将病气传给他,奈何身上实在折腾着,攒不出气力再同他分说,更何况昨日便赶人回了龙寝,心里本担着欠,再遇上陆戟变着花儿的尽心示好,只得作罢,低寐着眼目向他勾了勾唇,不多会儿便昏神睡去了。

长河碧波不见舟,人烟疏散。

眼前弥蒙着淡烟雾雨,飘然晕出大片江南景,耳畔皆是悠疏水音。浪涤河岸,捣衣声起,不远处模糊着二三粒人影,融在晨霭中,辨不明。

慕洵未察寒意,却仍是坠袖遮在身前,好让那弱处多些挡护。

他略一垂眸,但见自己步踏涟漪,静水成纹——竟是行于河上。

原是承病入了梦。

芳草无枯,花落未泥,斑驳陆离好一场。

慕洵正定着神,却见陆戟抱着清儿近踏而来。

二人皆是淡褂常袍,一身利落打扮,像是备去学堂的寻常父子,素织锦,良裁衣,腰佩玉环,不比高阁大殿那般繁琐眩目的沉重配物,却是鲜见的清色。

“不回家吗?”陆戟伸出手,张口问他。

“爹爹,回家……”陆清张开双臂要往他身上挂,被陆子峣提溜着后领抱回怀里:“让你爹爹歇歇,咱们回家再抱。”

听他这么说,陆清也不闹腾,乖了了趴在陆戟身上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藏不住地笑。

他于是随着二人行往河畔,父子俩满是兴致,零零总总同他聊了许多话,走过许久,总也走不到岸上。慕洵原也被染了兴,既知为梦,心下也格外松静些,怎料时候长了,承着重的身子仍是不如意的生了酸乏,腰腹尤甚,以至隐隐有些牵扯收攥之感。

他扶了陆戟的小臂,想说歇会儿,只一驻步,便有寒鸦数计自水底暗处腾起,鸦声肆溢,搅得他心慌。

“凡矜……凡矜……”

在一片鸦声里,他辨得陆戟的那声呼唤,眼前混沌旋转,波涛四现,凉珠遍寒全身。

慕洵只得紧紧握住陆戟的手臂,担着腹部的掌下经不住加了几分力道,以抵承那渐起的收挛之感。

他几乎听不见鸦声了。

“凡矜!慕凡矜……”

耳畔只剩微薄的杂音,以及陆戟破竹般焦切的喊声。

“慕洵,慕……你终于醒了……”龙纹黄袍的陆戟便模糊地呈在他眼前。

皇帝握着一方湿暖的物什沾在他额上,大概是浸了热水的巾帕。

“嗯呃……”慕洵本欲开口,却是喉间一哽,携来满身痛意。

他这才发觉自己缩着身子,一只手紧紧攥在陆戟臂上,另一只环着侧身腰腹,并膝相抵,紧紧搂护着那团痛处。

这感觉慕洵不甚熟悉,截然不同于冬至时胀|涩刃缓的钝意,却是简单直白的挛绞,仿若成道的绫布罩在他腹面上,不留余力,阵阵收紧。

“别怕,凡矜,别怕……”陆戟握着他的手,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慕洵无力应他,仰颈咽下一道痛,粗|重的呼|喘只带来更重的牵扯感,他只能再阖了目,掩过满眸痛意。

慕洵寐时,陆戟便命人抬了案几坐在床边批朱守着,原也不过想着陪他,怎料不出一盏的功夫,便见他眉心愈蹙,气息身形皆见了紧。

“御医怎么还不来!”皇帝侧身向屋外吼道。

“……陛下恕罪!”御医神色匆忙的冲进殿内,气喘非常,显是接了催命的皇令。

他身后跟了个年轻的药徒,端着汤药疾步上前,将滚着热药碗递于皎月之手,而后躬身退后,跪在御医身后。

御医道:“柳神医嘱的方子熬得久,方才到了火候,臣领小徒一路奔过来也经不住慕大人入口,还请皎月姑娘隔水镇过片刻再让大人饮下,臣等谨循医嘱,绝无怠慢!陛下明鉴!”

大概是被皇帝一声催吼吓破了胆子,那御医战战兢兢跪着,也不抬头,静候皇帝开罪。

“他腹痛得厉害……”皇帝全然无心罪他,只盯着榻上人惨淡的面色,耳中遍是他苦忍作咽的痛声。

御医立刻上前,搭脉触诊,掀衣下了几道穴针,取来浸了暖药的帕子敷在慕洵不堪触的腹上,翻覆辗转,银针挨过几番,临到天色入了暗,慕洵身上才勉强松快些。

御医临走时,方得贵候在门外已几个时辰,他跟上御医的步子谀语几句,临了问道:“张大人,依您看,慕相这身子……”

他没再问下去,不知是出于担忧,还是别的缘故。

张御医将将才把自己从铡刀底下救回来,和皇帝待在一起,总不是什么值得快慰的事情。他偏过头,示意自己的小徒离得远些,而后与方公公附耳言道:

“男子,当行男事。”

方得贵看了他一眼,读不出面相,遑论知晓他话中到底是嘲讽还是警示,只能辨得不是好话。

直到将他二人送回太医院,回到慕相寝宫,伺候皇帝睡下,他靠在房外的门柱旁边守了一夜,阴错阳差,星移斗转。他

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张御医的话,又似乎仍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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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使人拖更……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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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洵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

正是冬寒大起的日子,银炭燃星光,轻袅烟气传过屋梁,缠绕飘渺,勾得屋中人面泛红。

慕洵浑身乏着力,支肘起身时方才惊动榻边的一身明黄。

他未曾料到,陆戟竟伏在这床榻边上候了他整宿。

皇帝抬了抬脸,面上压红一片,见他起身,眸中惺忪尽散,英朗眉峰微微生皱:“还难受吗?”

慕洵摇头,伸手覆在锦被外作隆的一团上,垂眸浅笑:“陛下当为天下主,今后莫要如此了。”

陆戟看着他,墨发青垂,眸隐山色,百般看不厌的清俊,偏被这一席华绸厚锦罩拢出满身的单薄。

皇帝唇启,却是半晌无言。

他伸出一只手,轻却稳固地覆住慕洵身前的手,另一只潜入褥下,结实而温暖地托住他如丘般可观的腹部。

如此又过了片刻。

慕洵并没有开口让他阅理万机,他便也毫不客气地陷进那团饱润却扎实的柔软里。

许是昨日大闹过,此刻腹中出奇静着,孩子似乎未醒,也便让他们的爹爹能够安稳些。

然而慕洵身上仍是乏着,本就孕中带病,之前接连几日伏案亦是久些,开始只觉得腰酸比原先更重几分,如今被陆戟护宝似的护着,隐忧未减,更觉腹中也隐隐担着紧,似是昨日那场腹痛的余波,混转酝酿,有点随时再来的意思。

“咳、咳……”慕洵偏过脸,掩过口唇仍有低咳,“……陛下辛苦。”

他如此说,又是婉转疏淡地要陆戟离开。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咳声牵连,陆戟突然触到他腹中翻身似的一咕噜,孩子轻软地拱过掌下,只是一瞬,却让他摸了个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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