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 第9章

作者:senorita621 标签: 近代现代

  朱诺回到帐篷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心情依旧很糟糕,约翰叮嘱了守在帐篷中的洛蒂几句,便带着威廉离开了。他们没走多远,便碰见了正往这边走的雷吉纳德,约翰问他说:“你的哥哥们都收拾好了?”

  “他们已经返回宴席上了,我就来看看朱诺。”

  “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你可别去触他霉头。”

  雷吉纳德不愿意走,约翰拍了拍他的背说:“回去吧,你这种呆头鹅还是在别人心情好的时候再去献殷勤。”

  威廉熬到宴会结束,在回营帐的路上问理查德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朱诺生那么大的气?”

  “你不知道吗?真亏你跟着约翰跑来跑去。”理查德说,“也没什么新鲜事,斯泰林森家那群家伙看见朱利安和白金汉公爵聊天,编排他说他喜欢老头子。”

  理查德看威廉一脸疑惑,又接着说:“你知道朱利安理论上是阿奎丹的王太后吧。”

  威廉吃了一惊:“不不不、不知道。”

  “国王不喜欢大伙儿过多地提起这件事。朱利安四年前曾经前往法国和当时的阿奎丹公爵结婚,婚礼、宴会什么都完成了,结果公爵在新婚的第二天死了。”理查德说到这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他们说朱利安就好老头子这一口,在新婚之夜把他榨干了。”

  威廉无视了那些低俗的讨论,问:“公爵是暴毙吗?”

  “应该……不是吧?公爵年纪不小了,之前又染上了风寒,本来要推迟婚礼的,但他们说一个omega没有父母监护,在外乡待嫁不合适,一番商量之后还是按时办了婚礼。”

  威廉听说朱利安结过婚,心里有个疑惑:“可是朱利安并没有被标记。”不仅没有被标记,还天天袒露着后颈,在威廉眼中颇为招摇。

  理查哈哈大笑:“不愧是个alpha,一下就想到这上面了。这也是问题所在——你说有可能吗,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做了,却不标记他。”

  “这是有可能的,但……”

  “有可能吗?如果是你的话,有了那么漂亮的omega,能忍住不标记他?”

  威廉没有理会表弟的调侃,说:“但如果是新婚妻子的话完全没必要。”

  “阿奎丹的一些大人们,因为朱利安没有被标记,拒绝承认这桩婚姻的有效性,不愿意履行在订婚时签订的协议。双方因此很是争执了一会儿,最后由教廷出面确认婚姻有效,继承公爵之位的三王子表示愿意履约,这件事才尘埃落定。朱利安在法国呆了两个月又回来了。”

  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伴随着离奇,自然有很多流言传了出来。比如朱利安与三王子勾结,害死了可怜的老公爵,又比如朱利安与多位阿奎丹大臣暗通款曲,令他们心甘情愿地认了他这个王太后,敲定了关税协议等多项事宜。

  阴谋论渐渐散去,很快英格兰的贵族们津津乐道的就只剩一件事,那就是朱利安并非处子。国王十分维护他心爱的侄子,曾经割过两个公开谈及此事的人的舌头,omega尚未被标记便可视作完璧,众人猜测国王大概还想再把他当黄花闺女嫁出去一次,便知趣地不怎么提了。

  朱利安匆匆走进帐中,看见朱诺裹着毯子,背对着他躺着。洛蒂上来替他收下外袍,低声说道:“是约翰少爷和汉弗莱先生送回来的,我准备了一些吃的,但是朱诺少爷不想吃。”

  朱利安坐到床边说:“朱诺,坐起来。”

  朱诺从毯子里起身,参加晚宴的衣裙还没有换,头发也乱糟糟的。朱利安见状不禁拧起了眉头,问他说:“我听说你又因为那件事跟别人发生争执了?”

  朱诺红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带着哭腔说:“哥哥,你为什么总是盘着头发,我不许你再盘着头发。”

  朱利安按住他的手,说“我结过婚,又守了寡。”

  “你如果真当自己结过婚,就留在阿奎丹当王太后,你回来了,又盘着头发算什么!”

  这些话是旁人暗讽朱利安时说的,朱诺每每听到都要生气,这下却忍不住对着朱利安喊了出来。

  朱利安再怎么工于心计,毕竟也是个青春年少的omega,被人议论清白总归是不好受的。他沉默了良久,朱诺有些害怕,去抓他的手说:“哥哥,我只是在说气话。我一点都不希望你留在法国,我希望你从来没去过法国,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朱诺说到这又哭了起来:“你肯定是处子,我们是双胞胎,我知道的。”

  朱利安反抓住朱诺的手,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朱诺,我希望你再也不要为这件事伤心。你记好了,如果有人想撕毁我们与阿奎丹的协议,想对我们的葡萄酒收更高的关税,那么我就把我的贞洁给了老阿奎丹公爵,我和他是耶稣复生也无法否定的合法夫妻,如果国王准备把我嫁给另外一个君主,或者不怎么服帖的封臣,那么我就在新婚之夜对老阿奎丹公爵下了药,如今仍是完璧之身。”

  朱诺似懂非懂:“那你究竟是不是……”

  “我未来的丈夫会知道的。”朱利安打断道。

  他又安慰了朱诺一会儿,朱诺突然对他说:“今晚雷吉纳德好像说了想跟我求婚。”

  朱利安忍不住皱眉:“好像?他是怎么说的?”

  “他问我如果他在夏至时跟我求婚,我会不会答应。”

  朱利安嗤了一声:“你如果回答不,他就不求婚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霍华德在说你的坏话,我立刻站起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朱利安有些无语,问:“那如果他真的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应该会吧。“朱诺说,“我不讨厌他。”

  朱利安说:“朱诺,我们现在能靠着自己的土地过活,你不用急着嫁人,你可以等一个喜欢的。”

  朱诺想了想说:“其他家族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中,排除我不喜欢和你不喜欢的,好像也不剩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朱利安说:“这几年我们的葡萄酒生意赚了不少钱,你我都是omega,不需要为家族的荣光负责,你可以把范围放宽一些,像汉弗莱那样的家世也可以考虑。”

  “威廉吗?“朱诺笑了,“威廉确实是非常好的人,我看好多姑娘都被他迷倒了呢。但是哥哥,虽然我们小时候总说想跟一个诗人或者修士私奔,我还从没想过真正嫁一个医生咧。我听约翰说他们家的爵位也不会给他,而是给他的beta哥哥 。”

  “如果你非常喜欢他,我会想办法给他弄一个爵位的。”

  “哥哥,你很希望我嫁给他吗?”

  “没有,怎么会?我就是随口举个例子。”朱利安说,“我感觉他很喜欢你,再加上他出身不显赫,婚后是不会有二心的,这样我即使嫁到国外也能放心。”

  “他很喜欢我吗?或许吧。“朱诺说,“哥哥,你可不要再嫁到国外去了,最好跟我嫁到一个地方,我们时时都能做伴。”

  兄弟二人又依偎着说了会儿话,朱利安正色道:“我原本是不会同意你嫁到斯泰林森家去的,但雷吉纳德还可以。父亲和哥哥肯定不会反对。如果他向你求婚,你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吧。”

第16章

  春猎过后,国王命威廉做了王后的私人医生,这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职位,王后或者公主们身体不适,就会传他进宫,每次给他些赏赐作为诊金。拉特兰伯爵对此有些不满,因为这几乎按实了威廉医生的身份,但这毕竟是国王的安排,他也不敢多言。

  威廉不得不时常出入宫廷,这份工作的报酬不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等到王座更替,新的国王不一定乐意一个医生像弄臣一样出入宫闱。他希望能在一家医院做主理医师,最不济也要做个御医。

  这天他又被叫往宫中,一位公爵小姐身体疼痛,下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描述不清症状,威廉猜到大概又他握着她的手说两句话就能好的病,但也不得不立即背着医箱前往宫中。

  他甫一进宫,安妮公主便拉着他的袖子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艾格尼丝疼得下不了床,你快去看看她。”

  那位名叫艾格尼丝的小姐歪躺在床上,脸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簇簇地垂了下来。威廉坐到床边的小几上,安妮公主紧贴着他站着,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伴。

  这位小姐是omega,因为生着病,没有佩戴鼠尾草,威廉能清晰地闻到她信香的味道,他受过专门的训练,不至于因此动情,但依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正想着说些什么话能让这位小姐好转起来,房间中又出现了另一位omega的味道。

  伊丽莎白公主提着裙子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掀开艾格尼丝的被子,说:“艾格尼丝,快别装病了,这种把戏真无聊。”

  安妮公主涨红了脸:“伊丽莎白,你在干什么,艾格尼丝会着凉的。”

  “着凉?”伊丽莎白公主偏头看着她的姐姐,“我看她都快被热晕了,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

  最后是朱利安来了,通知艾格尼丝小姐她的父母希望她回家去几天,这才终结了这场“战争”。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房中的闹剧,两位公主被这么一打断,也不好意思再接着争执下去。

  威廉跟着朱利安离开安妮公主的寝房,还未走远朱利安便哼笑一声说:“自从你当了王后的私人医生,宫里的女眷都变得娇弱了不少。”

  威廉只得自嘲一句:“你们不生病我该怎么赚钱呢?”

  “你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我看你最喜欢的还是向妇人献殷勤。”

  “她们都不及你大方。”

  “我不记得你有对我献过……”朱利安突然噎住,随即神色如常道:“很多事她们都没法自己做主,手上能零花的钱不比你多多少,有时候想委托我订件首饰都要思虑再三。”

  而朱利安和那些小姐们不一样。在与阿奎丹公国签订关税协议后,他代表国王向红酒商们发放减税许可,从中捞取了不少油水,那些乔治嫌难以管理而丢给双胞胎的葡萄园也顺势赚得盆满钵满,双胞胎手上有大把能由他们自己支配的钱。

  威廉加了两步与朱利安并肩,垂眼便看到了朱利安的新胸针,这是一支小巧的紫菀花胸针,花瓣由珐琅彩工艺制成,花蕊则是一颗圆润的黄宝石。威廉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见过的第几个朱利安的胸针了,他似乎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会换一个新的胸针。

  朱利安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的胸脯上,有些不自在地停下了脚步,威廉不明所以,也停下来看他,只见朱利安侧头望着窗外,只留一个红红的耳尖对着他,他瞬间意识到在宫中和身份尊贵的omega并肩走是不合适的,又知趣地退到了朱利安身后。

  短暂的尴尬过去之后,朱利安又问他:“我听人说你最近在找医生的工作,可似乎不是很顺利?”

  威廉说:“是的,似乎王都几所大医院都不、不需要新的医生。”

  朱利安笑了笑:“你的履历出色,又有声望极高的御医做推荐,你就没有仔细想想为什么不顺利吗?”

  威廉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但他并不想和朱利安讨论此事。

  然而朱利安并不放过他:“我还听说拉特兰伯爵给你找了门好婚事。”

  “你不觉得是好婚事吗?”朱利安笑盈盈地回头问他,“布列塔尼的女公爵,垂涎她的公国的人可不少,她的两任前夫都是国王。”

  布列塔尼的安娜今年三十三岁,和两任丈夫总共生过十一个孩子,却只有两个女儿活了下来。威廉知道她的情况,她的两次婚姻都是出于被迫,不得不嫁给自己的仇敌,她奇迹般地熬死了两任丈夫,但只要她一守寡,就会有想吞并布列塔尼的野心家打上她的主意。

  威廉很佩服这个女人,她是个omega,十几年来一直在反抗着她的alpha丈夫,只为保住布列塔尼的独立性。但是佩服和爱慕毕竟是不同的。

  “像女公爵那样出众的女人不一定愿意同我结婚。”威廉说。

  “只要拉特兰同她结盟,承诺在布列塔尼遭到侵略时出钱出力,她就愿意同你结婚。”

  朱利安说到这转了一圈,煞有介事地抬头打量着他,威廉不得不退后两步,低头等他发表高见。

  “抛开拉特兰不谈,我想她也不会拒绝一个年轻英俊的alpha,他的前两任丈夫年纪都可以做她父亲了。”

  他看起来也是喜欢年轻人的,但十六岁那年嫁给年纪足以做他祖父的阿奎丹公爵时却没有任何怨言。威廉按下这个念头,微笑着问他说:“您究、究竟觉得我有多英俊呢,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您第几次当、当面夸奖我的外表了。”

  朱利安迅速转了回去,但盘起的发髻却将他发红的耳根暴露无遗。

  “你既然记不清,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匆消失,留威廉一个人在原地无奈道:“我本来还打算搭你的马车呢。”

  拉特兰与布列塔尼的盟约目前还只存在于拉特兰伯爵的畅想之中,他派了亲信去试探口风,至今未收到对方的回应。朱利安八成是有眼线在伯爵身边,但威廉并不打算提醒他的姨父,一方面他想为自己留条另外的后路,另一方面他觉得如果国王真想收拾费查伦家,那么他的姨父即使知道了这个情报也无济于事。

  到了夏天的时候,威廉在凯斯学院的进修已接近尾声,他取得了在英格兰行医的资格,但找工作一事却依旧没有转机,几家大的医院都婉拒了他,其中一位负责人甚至直接跟他说“你不如先去跟拉特兰伯爵商量好了再来”,拉特兰伯爵想把他送到布列塔尼成亲,他必须保证送过去的是个清贵的世家子弟,而不是个在医院为流浪汉诊治的医生。

  威廉偶然向理查德流露出他无意高攀的意思,结果第二天他的表姐塞西莉就过来找他闲谈,从他十岁那年谈起,谈她父亲对他给予了多么高的期望,谈费查伦家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回到家中,母亲不出意外对这门亲事十分热衷,她开始用法语和威廉说话,说是要提前帮助威廉适应在法国的生活,她还拉着威廉跳一种据说是流行于法国宫廷的舞步,威廉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他不介意陪母亲跳舞。

  弟弟帕特里克偷偷跟他抱怨说:“你和母亲天天说法语,搞得我在家里像外宾一样。”

  “如果你不能加入进来,你应该反思是不是在学校里没、没用功。”威廉说。

  “我当然听得懂,但是很奇怪嘛!”帕特里克说,“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愿意去法国娶那个老女人?”

  “不要这么称呼女公爵。”

  “好的,好的。”帕特里克应付道,“谢天谢地,我之前以为你真的想做一个医生。”

  威廉沉默了半晌,终究把困境和弟弟说了:“拉特兰伯爵跟王都的几家大医院打了招呼,我去求职都被拒绝了。”

  帕特里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好歹也是有祖传的头衔和土地的,他的alpha哥哥竟然真要去做个医生。他正在剑桥上学,知道医学院的学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大都是小市民甚至农民的儿子,希望毕业后像个手艺人一样有口饭吃,有少数贵族子弟也会学医,但他们并不会以此为职业,只是多掌握一门知识,偶尔为王室和贵族们提供健康上的顾问而已。

  但帕特里克总是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二哥,他走近威廉,握住他的手说:“那你可以像之前一样,再逃到欧洲去,那边总有地方需要医生。我可以帮你。”

  “我走了,家里该怎么办呢?伯爵对我的资助,随时都能转化为债务。母亲年前找伯爵夫人借钱打了首饰,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伯爵夫人暂时没让咱们还,但我走了的话就说不好了。”

  威廉心里有些苦闷,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么一长串话,竟然没有多少停顿,帕特从没有考虑过家里的经济状况,听后呆在原地,为自己的鲁莽感到自责。威廉见状又安慰他弟弟说:“就算伯爵在钱的事上发难,只要我能找到工作,总、总有办法还完。但是我接受了资助,又不、不为资助人效力,这坏了规矩,雇主知道了也会有迟疑的。”

  威廉在家中呆了不到一个月,在父亲和兄长回家之前返回了王都。他并非不思念他们,只是自他回国之后,父兄每每见到他总是一副自责和愧疚的表情,他如今打不起精神安慰他们,便干脆避而不见了。他把这半年给公主小姐们看病挣来的钱交给帕特里克,叮嘱他为父亲和哥哥添置些战场上用得着的东西,余下的钱一半给母亲一半自己留着。交代完这些事之后,他便骑着马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