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 第40章

作者:senorita621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原计划每三个月去一次,陪朱利安度过发情期。这个频率恰到好处,朱利安也有不得不见他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在法国时长期精神紧张,朱利安上一次发情期并没有正常到来,那两天他只是高烧不退,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威廉感受不到他信香的释放,他的信香对朱利安的安抚作用也微乎其微。那几天威廉也罕见地有些焦虑,alpha和omega在生理上的联结是他们关系最后的保险,若是连这层联结也失去了,他害怕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等一切都过去之后再看,这些显然是杞人忧天的想法,威廉现在担心的只有朱利安的身体状况。不管朱利安的态度如何,不管去的如此频繁会不会显得他过于得想复合,他都决定是时候再去探望他麻烦的小妻子一趟。

  他这次到白月庄园,专门为他安排的门童依旧恪尽职守地守着大门,他这次没有阻拦威廉,而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声“汉弗莱先生”。

  “你是想继、继续在这里看门,还是想回家里帮忙?”威廉问他。

  男孩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男主人会给他这个选择。这份看门的活计虽然很轻松,报酬也不赖,但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家里缺了他,父母就要辛苦很多,他其实也不想与家人分开。

  男孩毫不迟疑地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家。”

  “好,你去管家那里领了报酬,今、今天就回家去吧,朱利安老爷那边我会去说。”

  威廉顺利地通过了庄园大门,他走进主宅后,不出意外又被告知主人不想见他。威廉这次没有多做停留,他吩咐坎南太太为他准备晚饭,又命人从马厩里牵出一匹老马,直接骑马离开了。

  朱利安站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着威廉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把手中昂贵的瓷杯摔在地上。他回头怒气冲冲地问洛蒂:“他是不是还打发走了我的门童?他怎么敢的!”

  洛蒂眨了眨眼睛,尽可能不触怒主人地提醒道:“从法律上讲,这是他的庄园……汉弗莱先生是您的alpha,他有权支配您的财产。”

  “是的,是的,他是我的alpha——他自己还记得这回事吗?”朱利安说,“上一次他来,还好好穿了我给他定做的软呢大衣,但这次呢,他穿着那一坨黑乎乎的袍子就来了,来我这要钱的修士都比他穿得好看!”

  洛蒂不想回话,走过去清理瓷器碎片。朱利安坐到一边给她让出位置,依旧望着威廉离开的方向,不可思议地说:“他就这么离开了,他上次还在楼下坐了大半天呢。”

  尽管下人告诉他威廉让人准备了他的晚饭,大概率只是暂时离开,之后会回庄园同他共进晚餐,但朱利安依旧心情不佳。下午接见前来寻求资助的航海士时他的脸色相当糟糕,听完航海士的陈述也提不起兴致,所幸对方已经习惯了贵族老爷们的冷漠,不再提出海的事,转而谈起了另一件趣事。

  “或许我不是您今天下午唯一的访客,我来这里时,看到镇上来了一位游医。”

  “哦?”神态恹恹的贵族美人似乎终于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是个有趣的家伙。他在礼拜堂边上支了一个摊子替人看诊,不收取任何费用,只要求看病的人给他五支百合。”

  “哼,这样的人当真是医生吗?不是什么哗众取宠的骗子?”贵族不屑道。

  “我一开始也有同样的怀疑,于是我也去摘了五支野百合。我向他问了一些水手在海上时常见的疾病,他竟都有所了解并能给出合理的解答。”航海士说,“若不是做水手实在没什么钱赚,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我真想请他来我的船上做医生。”

  航海士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回了出海、资助和回报上,贵族似乎又失去了兴趣,但他还得硬着头皮讲下去。他想到下午碰到的游医,难免自怨自艾了起来,那人不收钱只收花,既在镇子上博得了个好名声,又激起了领主的兴趣,他印象中那人还长了一张很讨妇孺喜欢的脸,估计一会儿来自荐的时候能顺利得到这位贵族omega的青睐。

  航海士走后又过了许久,威廉仍没有回来,朱利安在会客室内百无聊赖地躺着,他叫住路过门口的坎南夫人,问道:“晚饭准备好了吗?”

  坎南夫人回复说大体准备好了,只等汉弗莱先生回来完成最后的烹饪。

  “那他如果一直不回来,你们是准备饿死我吗?”朱利安大叫道。

  坎南夫人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规劝小主人时,几位在前厅忙活的女仆突然像麻雀一样欢呼了起来。

  “汉弗莱先生回来了!”

  “天呐,一车的百合花!”

  朱利安立刻向窗外瞟了一眼,只见暮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牵着马走在他庄园里白砂砖铺成的路上,马背上套着一个破烂的板车,上面堆着小山似的的百合花。

  朱利安向前门跑去,没顾上整理躺乱了的头发,等他喘着气与威廉对视时,他才意识到他忘记了在跑到前厅时放慢脚步,他本来不想看上去这么急切的。

  所幸威廉似乎没注意到这点,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恳切,他举起手中的几枝百合,说:“我、我给你带了花。”

  女仆们早已鱼贯而出,一趟趟地将板车上的花抱进室内,他们仿佛置身于百合花的溪流之中,顺着水中的漩儿一点点靠近。

  “一会儿可以跟您共进晚餐吗。”alpha问他的妻子说。

  “当然,游医,你可是我的座上宾。”贵族夫人倨傲地伸出了手,然而游医却没有单膝跪下亲吻他的手背。

  他抓住omega的手腕将他拉近,然后义无反顾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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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海士:同行真会营销,拉投资的水平把我秒了。

  威廉:不敢当不敢当,主要还是靠裙带关系。

第73章

  到了休息的时间,威廉很自然地跟着朱利安回到他们的卧室。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口,朱利安突然站住不动了,回头用别扭的眼神望着他。

  威廉立马意会,退后半步恳求道:“我可、可以进您的卧室吗?”

  “哼,既然你开口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威廉便揽着他的腰把他带进了房内。

  “旁边没有下人。”威廉笑着说。

  “跟有没有下人无关!我今晚可没有想跟你发生点什么。我们……我们还处于分居的状态!”

  他色厉内荏地强调这些的时候,威廉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望着他。朱利安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爽,说:“说话。”

  “我是结巴。”威廉笑得更无辜了。

  不管怎么说,两人最后还是躺到了同一张床上,虽然中间的距离足够横躺着一个梅拉迪丝。朱利安迟迟没睡,威廉是知道的,他只有在清醒地时候才能坚持离他这么远,若是他睡着了,就会慢慢靠向他的怀中。

  威廉等了半天,朱利安依旧没有动静,他只好主动开口说:“我知道你不想发生什么……”

  “没错。”

  威廉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但你不觉得这正是问题所在吗?”

  “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按、按日子算是你的发情期,但你也是这样,丝毫没有想跟我发、发生点什么。”

  “也……也不是完全不想。”

  威廉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怜爱,将自己的omega揽入怀中,他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直白地解释说:“你那天完、完全没有发热的征兆,信息素的味道没有发生改变,体温应该也没有升高。”他解释完有些自责又有些担忧地问:“你这些日子,感觉还好吗?身体上,还有心情上。”

  他那时放下医院的工作陪同朱利安前往法国,就是担心他在朱诺去世后伤心过度,若无alpha的陪伴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不料他的陪伴反而让朱利安更加心力憔悴,连身体状况都不对劲了起来。

  朱利安却没往这方面想,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把威廉的手拉到自己的腰上:“我最近好像确实没什么食欲。我以为我是被你气的,但你这一说……我不会又怀孕了吧?”

  威廉愣住了,窘迫于自己作为丈夫、作为alpha却没想到这层可能,他讪讪地说道:“那那、那算起来,难、难道是你说没兴致的那次?”

  朱利安羞恼地拍了他一下:“你那天不也是没兴致?”

  虽然两个人都坚称没有兴致,但还是在一个没有发热的日子怀上了孩子。威廉和朱利安都有些无颜以对,说着还不能确定、请御医来看看,便囫囵睡了。

  第二天早上威廉醒来时,朱利安已经坐在床头许久,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肩头,说:“躺下来吧,别着凉了。”

  朱利安依言躺回他的怀中,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索取温存,他轻声对威廉说道:“昨晚我其实很想就这么结束分居,怀着布鲁姆的时候,跟你分开两个星期我都会感到很不安。”

  “但我们还是保持现在这状态吧。我怀着孩子的时候离不开你,没有哪个omega怀孕的时候离得开alpha。但是朱诺一直是一个人。”朱利安说道这里眼里已然有了泪花,“我是他的哥哥,我不能让他独自受这份苦。”

  “朱利安,那不是你的错。”

  威廉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终于说出来了,在最混乱、最绝望、朱利安最需要这句话的时候他没能说出口,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他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人,如果不赞同朱利安的意见,他便会保持沉默,哪怕对方是最令他心软的他的omega,他也做不到说出违心的话来让他安心。

  他当然从来不认为是朱利安的行为导致了至亲之人的死亡,但他有时会觉得他的痛苦与煎熬是咎由自取。他分明劝告过他很多次让他尽早抽身,只要他置身局中,他还有他在意的人就总是会被裹挟着受伤。

  但现在威廉明白了,朱利安有不得不入局的理由,他是他见过最聪慧而有才干的omega,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至于他自己,他也渐渐地开始和之前的想法和解,他曾经想为朱利安建造一个完全无害的温室,又因为做不到这点而自我否定和怀疑,他如今不再纠结于此了,守护omega的方式不止有这一种。

  威廉看着朱利安怔怔地望着他,刚刚凝住的泪又要落了下来,连忙有些局促地解释说:“我是认真的,朱诺、伊丽莎白,还有雷吉纳德,都、都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一直想听我说这句话,很抱歉之、之前说不出来,我不想对你说任何言不由衷的话……”

  朱利安簌簌地留着泪摇头:“现在说就够了,现在说就够了,我以为我们要在互相不理解中过一辈子呢。”

  他在威廉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笼罩在心头数月之久的阴翳终于有了放晴的势头。但这并没有动摇他坚持与威廉分居两地的决心,经营土地、敲定贸易这些事朱利安过去常做,但那是以国王私人、以一个享有特权的omega的身份来做的,他如今正式被封为子爵,未来还要继承伯爵之位,不少人对omega做领主嗤之以鼻,即使承认他能管好一个庄园,也不认为他能驾驭官员和骑士,他还需要花些时间去适应、更重要的是让旁人适应他的这个新身份。若是此时回到王都的那个小房子中,难道又要像之前那样,白日里乘着马车去别墅见客,晚上又回去扮演主妇吗?

  他同时也清楚威廉不会再放下自己的事业来围着他的事情打转了。那样对威廉不公平,他或许也更喜欢alpha专注于研究的样子。

  无论如何,暂时的分开——直到他们对生活更加得心应手——都是必要的。威廉没有再提出复合的提议,而是问他说:“但你会允许我探望你,对吗?你如果有了身孕,我、我想一个月来一次,之后不会再这么频繁。”

  “随便你来,反正你已经打发走了我的门童,这里的仆人都很喜欢你,没人拦得住你。”朱利安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又有些不高兴了。

  威廉吃完早饭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朱利安没有赶他,他便自作主张在白月庄园又待了一天。他本来就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在朱利安处理庄园事务时插两句嘴,替他做些决定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各处管事的大喜过望,纷纷趁着汉弗莱先生在的时候来汇报工作。

  等一天的事务处理完之后,他便给朱利安讲孩子们的情况。梅丽会说更多的话了,听说他要来这里哭着说她也想来,她也思念母亲;查尔斯和布鲁姆也长大了不少,能呜呜吖吖地发出声音表达自己的想法。

  朱利安听着听着便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一周说:“我记得前不久商会的人送来了两个阿拉伯人做的布偶,我忘记放在哪里了,明天让洛蒂找出来,你带给男孩子们。”

  “还有梅丽,我明天就叫裁缝来,我先选好样式和料子,之后让他去家里量尺寸。”

  威廉坐在沙发上望着他说:“我的小朱里,这么努力地在做一个好母亲。”

  “别说了。”朱利安不许他再说下去,“好母亲至少应该陪在孩子身边。我也没想做什么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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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小朱里,以为余生都没办法和老公互相谅解,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和老公分开。呜呜。

第74章

  威廉骑马向白月庄园奔去,进入他妻子的地界后,沿途在田间劳作的农民纷纷直起身子向他问好。他这片土地上口碑极好,最开始人们只当镇上来了一个好心而古怪的游医,他每隔一段时间出现,在广场上支个摊子替人看诊,除了五支当季的鲜花外分文不取,周边看不起病穷人数着日子盼着他来,稍远一点甚至靠牛车、靠背把重病的亲人带给他来看。

  后来渐渐传开了他原来是领主的丈夫,村民们便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请他看诊、向他诉苦。面对村民突然的疏远,威廉没多说什么,只是拉住一个相熟的村民说有要紧事可以直接来白月庄园找他,请他也告诉其他人,之后便不再在镇上义诊。

  村民们在广场上已对他敬而远之,更不可能有胆子去领主的府邸找他。直到很久后的一天,一位父亲实在走投无路,斗胆走进白月庄园,拉住他最先见到的仆人,说他的女儿病重,能不能请汉弗莱先生去看看。

  仆人带他去见了管家,女管家进去通传之后竟然直接将他带进了主人的书房,他惶恐不安地跟了过去,没想到他的领主温切西子爵也在房中。夫妇二人显然正一起做着什么事被他打断了,汉弗莱先生站着收拾桌上的稿纸,子爵悠哉地坐在一旁,淡蓝色的眼睛望望丈夫又望望门口的来客。

  汉弗莱先生见他进来对他说:“你女儿的事,我很抱歉,我一会儿跟你过去,你可以先说说你女儿的情况。”

  那位父亲流着泪说:“先生,她很不好,我请求您尽快过去。”

  “我明白,你先描述一下,我也好从府上带些药材过去。”

  汉弗莱先生收好东西便快步带他去宅邸里的工房,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跑着回到桌边,与子爵大人蜻蜓点水般接了一个吻。

  “我会尽快回来。”他说。

  子爵语调慵懒,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漫不经心:“随你。别走这么急,我叫人准备马车送你们去。”

  不久之后,又一桩美谈在温切西子爵的领地上传开了,子爵大人的丈夫不辞辛劳,去偏远的村庄为穷人看诊,子爵大人人美心善,不仅为他们准备马车,第二天还派人送来了药材。

  当然,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还是子爵夫妇看起来伉俪情深,并不像大伙所猜想的那样,是因为意外被迫绑定在一起。在此前村民们间广为流传的故事中,汉弗莱先生原是宫廷御医,在宫中做事时撞上发热中的子爵,两人被本能驱使着完成了标记,高贵的omega自然不情愿纡尊降贵嫁给一个医生,他不允许汉弗莱先生同他住在一起,只在发热时将他召来,据说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但子爵不愿意承认他们,他们和汉弗莱先生一起住在王宫边上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

  当威廉把这个故事讲给朱利安听时,朱利安脸都气红了:“凭什么你在故事里是无辜可怜的受害者,而我就是冷漠傲慢的负心反派?”

  威廉本就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好笑,看见朱利安生气的样子更是抿嘴笑个不停。在彻底激怒妻子之前他揉了揉脸颊,认真跟他分析道:“可能因为他们更熟悉我,在编故事时会往更、更能与我共情的方向编。”

  于是从某一天起,白月庄园附近的村民发现他们似乎很容易就能看见他们的领主。他会和汉弗莱先生携手走出那个华丽的月白色府邸,在田野边缘的溪边或者树林中散步,村民们大着胆子向他们问好,汉弗莱先生会爽朗地回应,而子爵也会微微颔首。

  在温切西子爵来到这里之前,这片土地属于教会 ,有流言说这几乎被主教当作了私产,但这不是村民们该考虑的,他们只需考虑如何交够田租。温切西子爵来后田租减轻了不少,但村民们对他仍很难谈得上爱戴——子爵是深居简出的omega,他们只与他的管家或是仆人打交道。

  汉弗莱先生出现后一切开始有了改变,他是那样亲切仁慈的人,从来不拒绝向他伸出的求助的手,连带着他的妻子也从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如今在领地民众的心中,子爵爱重丈夫,支持他做善事,虽然不擅长与他们这些平民打交道,却真心爱护、善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