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第27章

作者:白绛 标签: 近代现代

  可是云肴在乎的并不是会被责怪,他在靳泽的心里形象已经够坏,没有什么再下降的余地了,他要早点回来,只是比起那个不属于他的家,他宁愿被困在靳家这个闷笼里。

  叶玉涛离开前对云肴说了句:“有空我们单独聚聚。”

  而后他走了出去。

  万叔因为听到了吩咐,过来问云肴时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云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明天吧。”

  他从不着急坐上回家的列车,因为没有什么期盼。

  家中也无人,真的在等待他。

  期望他的回来。

  第二天一早,云肴就和万叔从靳家出发了。

  从京州到兰溪,开车大概六个小时,云肴不会开车,一路上他让万叔在服务区多停留一会儿再走,万叔的年纪比他大很多,他想是不能太劳累的。

  路上万叔跟他闲聊,问他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云肴面无表情地说是上年中秋节,万叔听出了端倪,回头看了眼后座的人。

  “中秋?你上年的新年没有回家?”

  云肴摇摇头:“没有。”

  万叔感慨:“工作这么忙呀。”

  云肴没有解释:“嗯。”

  他想,家长里短那些事,陌生人不会想知晓。

  他坐在车里的心情是低落的,从要回家这个消息开始,万叔就觉得云肴的兴致不高,但云肴不健谈,他也就没在别人心情不好时一直追问,本分地开着车,把云肴往那个熟悉,却并不想念的地方送。

  云肴隔了这么久回家,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万叔要去帮他准备,他没同意,说家里没有人需要,于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云肴关上车门下车,让万叔先回去。

  “我在附近找个住处,你什么时候要走给我打电话就好。”万叔来时已经安排妥当。

  云肴没有意见,看着万叔的车开走,他才转头往小区里走。

  那烟火气浓重的小区很是热闹,门口进进出出的家庭人员,两旁种的松柏,阳台扶手上挂着的被子,还有一群孩童叽叽喳喳地嚷着,追着。

  云肴觉得很吵。

  这里并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兰溪大了去了,他的家在哪个方位,云肴都快要渐渐模糊,面前这个小区,比他家那个要稍微高档,但是他只来过一次。

  就是上年的中秋节。

  云肴靠着记忆摸索,按了九楼的电梯,一旁在等电梯也不再是熟悉的邻居面庞,他们打量自己的目光和他一样,彼此都以为对方是外来者。

  上了电梯后,云肴安静地等待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停地训斥着背着书包的小孩,因为小孩实在太闹腾,在电梯里蹦蹦跳跳,云肴对小孩很没办法,默默地退到了角落。

  电梯门开的时候,云肴终于告别了那吵闹的小朋友,他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房门前,然后站在那里愣住了。

  他的手迟迟抬不起来,悬在空中,他害怕打开门后看到的画面,但是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一家人没有和谐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话,或者聊天,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您好?”来开门的男生是云肴不认识的,对方自然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很快两个人就明白了。

  云肴透过男生看见屋子里乱糟糟的画面,烟雾缭绕之中,几个男生趴在桌子上抽烟,那张桌子上散落几个烟头,还有罐装的啤酒,其中一个面容俊秀的男生正夹着烟点燃,那是云肴唯一眼熟的人。

  对方也很快发现了他,那一瞬间,眼眸里飞快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而后,男生“噌”地站起身,冲门前的云肴叫了声:“哥?”

  他的体型完全不像是云肴年龄之下的,但他这声哥叫的是那么亲热真诚。

  当着许多人的面。

  云肴自己都要错乱,好像自己真的有一个弟弟,明明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没有这么一个人,可是他叫自己的声线,比亲弟弟还要激动。

  韩子穆,是云肴异父异母的弟弟。

  这里是韩子穆的家。

  那些……是韩子穆的朋友。

  韩子穆当时就收了烟,满眼欢喜地奔向云肴,抓住他的手,说道:“你今天回来,妈没跟我说,怎么回来的?跟我说我去接你啊。”

  “别碰我。”对方热情澎湃的,而云肴却是这么冷的一声,别说他了,韩子穆身后那些朋友都不太乐意了。

  可云肴不在乎,他才不在乎谁对他有意见,他在意韩子穆的触碰,他讨厌他的触碰。

  并非因为不是他的亲弟弟,并非因为他是他的母亲现在全心相待的人,而是这个19岁的少年,曾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说他想要哥哥。

  那不是口头的想要。

  那不是亲情关系的渴望。

  那晦暗的目光中,藏着昭昭悖德欲。

  母亲新的婚姻没有给他带来一个新的亲人,召来的是一条暗藏祸心的毒蛇。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无论在哪里,总有要绞死他的人。

第26章 逼问

  面对云肴的冷淡, 韩子穆并没有生气,他反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跟大伙介绍道:“我哥。”

  那些年轻的男生们抬手和云肴打招呼, 但实际上, 他们并不想认识云肴,因为云肴刚才的举动,并不得任何人的意。

  韩子穆很快遣散了那些朋友,然后收拾掉了乱糟糟的桌子, 献殷勤似的给云肴倒水,并说道:“爸妈还没回来, 你今天回来没跟我们说, 她们都照常去上班了。”

  云肴站在那里,像个僵硬的机器人。

  “我马上给妈打电话, 让她今天准时回来,”韩子穆说:“你不知道,老爸每天下班都要去接妈,妈要是早点下班就得等爸一起回来,老两口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还腻歪。”

  这样是好事。

  至少比每天云肴回到家,无尽的争吵要好得多,他的母亲终于找到了对的人, 韩子穆尊敬他的母亲,也把他的母亲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对待,这是重组家庭很难有的氛围了。

  融入不进去的是云肴。

  他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一员, 也不属于父亲那边的一员, 他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 谁需要他, 谁才会召回他。

  云肴就那样傻坐着, 等到了他们下班,韩敏静和韩方海才回来,他们连名字都是相配的一家人,而自己与这里尽显格格不入。

  韩敏静推开门时还在笑,她的生活写在脸上,状态也好,是云肴少见的幸福,看见屋子里的云肴时,韩敏静愣了下说:“回来了。”

  韩方海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拉上房门对云肴说:“云肴回来了,看,叔给你买了菜,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韩子穆去接东西,然后帮衬着进了厨房,无论怎么看,云肴都是那个外来的客人。

  他想让他们尽快说事,可是说事之前的热情招待是人们一贯的法则,母亲对他也不外乎要用这样的手段,既然已经来了,云肴就没有什么可以着急的,他等着就好了,除非那些人,可以真的憋住不说。

  兰溪距离京州很远很远,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发展得中规中矩,但原本云肴很爱这个城市,可是糟糕的家庭氛围,让他只想逃得越远越好,他那会选择的时候,并不知道京州比兰溪更窒息。

  在他傻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靳辰给他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在哪儿。

  他告诉了他自己的行踪。

  靳辰很容易听出的不悦:“回家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家庭生活,他知道他的父母都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家里都没有他喘息的地方,他的不悦来自这一点,也来自其他。

  “很久没回来了,回来看看。”云肴说,他不需要让靳辰知道他是被召回来的,他很不愿意向别人说他的家里事。

  “什么时候回去?”靳辰的关注点和别人不一样,他知道云肴的父母重组了家庭。

  “还不知道,很快吧。”他没有在这里多待的理由,这里没有他的房间,也没有人希望他能久留。

  “跟我哥说了吧?”靳辰关心。

  “说了,他同意了我才出来的。”

  “自己回去的?”

  “万叔跟我一起。”云肴没有隐瞒。

  靳辰那边却是沉默了很久,万叔是什么人,谁的人,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但靳辰也没说什么。

  “知道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重点强调了“给我”两个字,因为他出去这么久,云肴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靳辰知晓云肴分寸不会出什么乱子,不至于给他打电话找事,但是靳辰身为他的男朋友,会对这种疏离有很大意见。

  “好。”云肴嘴上答应着,可他的的确确没有和靳辰打过什么电话,他想没有什么,是需要靳辰帮忙的。

  韩子穆早就发现他在打电话,他站在一边看了会,客厅就那么大一点,聊的什么内容也猜得出个大半,等云肴放下手机,他才悠悠开口:“男朋友?”

  云肴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并未有什么顾忌,诚实道:“不可以吗?”

  韩子穆接下他的软刀子,并点头感慨:“可以啊,哥在外面好像很抢手啊。”

  云肴收起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对啊,永远都轮不到你。”

  韩子穆冷刀的眸光射向云肴,沙发上漂亮得分不出男女的人,是他首次见面就误会了,并且对之极感兴趣的人,那会,他以为他是个女孩,以为继母带来一个漂亮的妹妹,却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比他大七岁的男人。

  不能怪他误会,云肴的长相,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意乱情迷,得他韩子穆的倾心又有什么不对?他生得那一副诱种的模样,肤色雪白不说,身上高岭之花的文艺气息,在许多肤浅粗暴的男人看来,和青楼女妓无异。

  兰溪生美人,在韩子穆数十年的光阴里,他所见过最绝色的人,竟然是一个男人,还是他继母带来的男人。

  不光是他,方才送朋友离开时,朋友们的评价也很一致,问他哥怎么长得那么绝,由此可见,沙发上这个一举一动规矩本分的人,实际上是个勾引人的老手。

  心脏看什么都脏,年轻人里流行这句话,韩子穆觉得有道理啊,他现在看沙发上那个人,软刀子都觉得是在剜他的心。

  这种货色放在外面,对他起意的人自然不用说,从那京州的权势家庭选中了他,就已经狠狠证明了这个诱种的魅力。

  “聊什么呢?”韩方海出来,打断了他儿子龌龊的猜想和心思。

  云肴站了起来,没理会韩子穆那藏着祸心的目光,韩方海对他说可以吃饭了,云肴点了点头,这才从韩子穆眼前走过去。

  轻笑一下,韩子穆跟着进了厨房端碗,想着这刚回来,他跟他有的周旋。

  饭桌上,云肴只顾着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来执行什么吃饭的任务,倒是韩方海和韩敏静,一直给他夹菜说着什么,期间还让韩子穆给他倒水,殷勤得不得了。

  他犹记得,中秋节那次回来,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电视,很意外他的出现,家中没备他的房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连他的晚饭也没有,几个人愣着,整整几个小时都很尴尬,面对韩敏静的手足无措,云肴才知道,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那天他出去,附近的餐馆都打烊,他只得在小卖部买了一碗泡面,借着小卖部的水泡着,蹲在门口吃完了那碗酸涩的泡面,中秋节那一天,他形单影只,在湖边坐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就走了,没有跟母亲说,母亲也没有给他来电话。

  只有一条短信,问他走了吗。

  云肴回了一个对字,再无其他。

  那个中秋节之后,他再也没回来过,国庆,新年,元宵,他都没有再见过兰溪的烟火。

  这顿饭的热情是弥补吗?才不是呢,在韩敏静说家里有事要他回来的时候,云肴就不会天真地以为,谁会给他惊喜,期待他的回来,照顾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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