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错配 第38章

作者:Llosa 标签: 近代现代

  “你不准备答应,找那么多理由来说服我干什么?”

  金岚“嘶”了一声:“谁要说服你?”

  然后他把刚才的对话倒腾了几遍。也是,邓南枝说普通帅哥,他说好不就得了,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可能还是受到触动了吧。

  在现代这个爱情至下的社会里,相比于事业、友情、亲情,爱情已经不值一提了。二十年前,为了爱情风餐露宿,还能传为佳话。到了现在,都是有情饮水饱的傻缺。

  爱是奢侈,被爱是奇迹。

  虽然辞职是季行砚单方面决定的,但有人能为自己抛弃最珍视的东西,说明在这一生当中,至少他拥有过一个奇迹。

  这还是挺让人感激的。就算他们最后没在一起,多年以后,这段记忆还可以翻出来,聊作慰藉。

  到美国之后,邓南枝和季行砚相处得还算融洽。金岚觉得幸而母亲不用做表情,否则每次见面都要摆个笑脸,太劳心伤神。虽然邓南枝没有明说,但季行砚知道她对自己是礼貌而非喜爱,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在和邓南枝独处的时候,他会尽量把话题往金岚身上引。谈起儿子,邓南枝的状态就放松多了,两个人的交流也顺畅。

  某天傍晚金岚回病房的时候,还看到季行砚坐在床边,正和邓南枝讨论他幼儿园文艺汇演的事。

  那时候,性别意识还没觉醒,男生女生都统一穿着一条红肚兜,脸上再抹上两坨腮红,乍一看不辨雌雄。尽管如此,邓南枝还是在一众太阳红之间,准确地找到了金岚模糊的人影。

  “他从小乐感就很好。”邓南枝自豪地打下一行字。

  季行砚颔首微笑,觉得父母的滤镜连巡航导弹也穿不透,难道邓南枝没听过金岚唱歌吗?

  似乎是看出他笑得不真心,邓南枝执着地添加论据:“坐我旁边的家长都说,后排左边第三个孩子跳的最好,后面鼓点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没跟上,就他跟上了。”

  季行砚合理怀疑这只是金岚掉队了,但他继续微笑。

  金岚凑近屏幕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当场想找个地缝钻回东半球。

  他妈连一年级站在讲台上朗读课文的事都说了,那玩意儿有什么好说的!

  “他小时候还挺活泼的,学校里搞什么活动,老师都找他当主持人来着,”邓南枝写道,“那时候他爸还没那么离谱,只是不工作,没欠债,我还有空去看他演出。”

  然后她又开始唠叨某次六一儿童节的事了。

  金岚快晕厥了:“妈,你歇歇吧,手不累吗?”

  邓南枝表示完全不累。

  “你不累人家还累呢,”金岚瞟了眼季行砚,虽然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但他实在不想童年丑事一一曝光,“人家一来你就讲这些有的没的,人家都听烦了。”

  季行砚矢口否认:“我没有。”

  “承认也没关系,谁喜欢听别人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我听得挺开心的,”季行砚说,“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就是她还在的时候,也从来没去学校看过我。听别人讲这些事,感觉好像自己也经历过一遍一样,很幸福。”

  邓南枝望着他,慢慢地伸出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她的目光十分慈祥,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这大概是她认识季行砚以来,第一次表达出真诚的喜爱。

  太狡猾了,金岚想,对着母亲打母亲牌,这哪能不绝杀。

  晚上,等邓南枝睡下之后,两人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虽然金岚不知道季行砚的示弱有几分真情实感,但他还是挺认可对方的行为本身的。

  “谢谢你每天陪她聊天,”金岚说,“她不会英语,在这儿一个人快闷死了。”

  季行砚坦然地表示不用谢,然后说:“我会给她找个华裔护工的,日常交流问题你不用担心。”

  金岚点了点头,两人坐车回了宾馆。路上金岚拿着手机查信息,发现了一个未接来电,拨了回去。季行砚坐在旁边,偶尔捕捉到一句“那下周三晚饭的时候见吧”。

  经纪人吗?

  然后金岚又说了句“北食堂二楼怎么样”。

  同学啊。

  然后金岚又说了句“你送什么礼物啊,应该我送才对,你那么照顾我”。

  季行砚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场对话很快就结束了,金岚收起手机,感受到刺在身上的沉重视线。

  “大学生活适应得不错啊,”季行砚说,“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金岚挑起眉毛盯着他,眼神有些戏谑。然后金岚笑了笑,把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是个学长,不过按年纪来算,应该是我比他大。”

  还年下又年上呢。

  季行砚问:“他为什么要送你礼物?你的生日不是还很远吗?”

  “比较熟吧,迎新的时候就是他接的我,带我逛了逛校园,”金岚说,“我们还选了同一节公选课。我第一个星期不是请假了吗?他帮我记了笔记,还把这学期的课程考核标准发给我了。”

  季行砚明知故问:“他怎么这么热情?”

  “他是我的粉丝。”

  “他认出你来了?”季行砚上下扫了扫金岚,“这样他都能认出来?”

  “铁杆粉丝。”金岚纠正道。

  季行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金岚现在惨淡的颜值只是跟他自己比,放到芸芸众生中间还是很突出的。金岚之前一直在娱乐圈赛道,到处是俊男美女,没有郎绝独艳的感觉。现在他在普通校园里,坐在一群不太会打扮、不太会说话,甚至不太会洗头的男大生当中,那真是一骑绝尘,想不招蜂引蝶都难。

  简直太危险了。

  颜值低谷期都能被人发掘出来,之后回春了还了得。按照百分之五这个保守的同性恋比率来算,一栋男生宿舍好歹有十几个男同吧,那简直是住在狼窝里啊。

  念及于此,季行砚严肃地问金岚:“你现在还是签约艺人,住在学校不方便吧?”

  少在校园里晃悠,或者少在外面晃悠就更好了。

  “是啊,江哥还时不时要来呢,”金岚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居室。”

  季行砚等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把地址告诉他。

  季行砚只得主动问:“我不能去坐一坐吗?”

  金岚瞟了他一眼:“你来东北晃悠什么?你在这有业务吗?”

  季行砚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去看看你不行吗?顺便跟你汇报一下阿姨的近况。”

  金岚下一秒就把地址发给了他。

第59章 约瑟芬皇后

  虽然要来了地址,但两人并不常见面。季行砚的工作地点与他相距甚远,所以只是偶尔在空闲的时候过来吃个饭,度过一个宁静的下午。季行砚告诉他,自己的新弟弟已经满地爬了,非常可爱。

  六十多了还能造孩子,金岚对这家的生育意识无话可说。

  豪门纠葛太乱了,他还是喜欢自己死水一潭的生活。为了保持这种状态,他嘱托江鸣珂推掉所有代言和剧作。以他目前的人气和流量,这损失实在太大了。公司老总咬牙切齿,每天都电话消息轰炸。想合作的品牌方也不断来电询问,害得他换了好几次手机号。结果这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为表诚意,公关们不但直接找上门来,甚至还三顾茅庐。

  等电影上映,这种情况肯定会更加频繁,金岚感到十分为难。某天下午,和季行砚共进午餐、交流了邓南枝的治疗进展后,他向对方请教如何避免这种打扰。

  “过两年就好了,”季行砚说,“观众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还要等两年?”

  “先别想以后的事了,享受大学生活不好吗?”季行砚说,“我一直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快乐是快乐,但烦心事也挺多的,”金岚往后仰头,长叹一声,“明明之前的12年都是老师说什么,你做什么,一天到晚就是做题,考试,做题。结果刚跨进大学的门槛,就突然让你自己搞研究报告了,这合理吗?”

  季行砚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人神共愤的问题:“这很难吗?”

  金岚磨了磨后槽牙:“老师手把手教我做题,我还做不好呢,你觉得我会搞研究报告吗?”

  “你要研究什么?”

  “我和那个学长不是一起上了公选课吗,叫‘世界史上的著名女性‘,我们要一起做小组报告,占总成绩30%呢。”

  季行砚本来想口头指导一下,“搜集资料的能力是很重要的”。听到这句话,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你们对历史上的著名女性很感兴趣?”

  “不行吗?”

  季行砚想,你感兴趣,但那个学长可不一定。“你们要做什么报告?”

  “介绍一个著名女性。”

  “你们选了谁?”

  金岚拿出手机,翻出备忘录:“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

  他静等季行砚露出迷惑的表情,但令人惊讶的是,季行砚只是平静地说了句:“约瑟芬皇后啊。”

  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拿破仑的第一任皇后,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第一位皇后。他们选择这位传奇女性的一部分原因——一部分——是报告总共十分钟,讲她的名字就能花掉一半。

  这位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比拿破仑大六岁,并且是二婚。在她嫁给拿破仑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拿破仑曾经狂热地追求过她,并称呼她为“约瑟芬”。

  在逸闻中,她和拿破仑确定关系后,还跟其他男性有过不伦之恋。

  史书上的评断如下: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美丽、智慧、勇敢……风流。

  金岚觉得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是位很有探索价值的女性。

  “我们打算隔两周碰一次头,讨论一下研究进度。”金岚告诉季行砚。

  季行砚皱起了眉:“为什么要碰那么多次头?你们分好工,各自做各自的PPT,最后汇总一下不就行了?”

  开玩笑,这种报告都是发表前一周临时赶一赶就好,哪有这么频繁碰头的。

  “学长做事很认真。”

  认真这个词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

  “线上练不行吗?在线会议软件发明出来的意义不就在这吗?”

  金岚眯起眼睛看着季行砚。

  太奇怪了,不但奇怪,而且幼稚,别人参加个小组讨论,他还叽叽歪歪的。

  金岚眨了眨眼:“线下也不麻烦啊,我又不用出去,他说可以过来找我。”

  季行砚现在确定了,金岚就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关键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仍然无法抑制地感到烦躁。

  他爹对外宣扬他叛逆期,总不能真回到十几岁的状态吧。

  金岚问他:“你怎么知道约瑟芬皇后的?”

  “我对法国近现代史比较感兴趣,”季行砚说,“需要帮忙吗?”

  “你要帮我们做报告?还是帮我们找枪手?”金岚对这提议有点动心,然后以极大的忍耐力拒绝了,“这是作弊啊,不行。”

  “你还挺正直。”

  “主要是学长很正直,他肯定会坚持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