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错配 第16章

作者:Llosa 标签: 近代现代

第24章 他的印象是有多差

  阴雨连绵的周末,季行砚坐在咖啡馆内,挑剔地看着菜单上拼错的拉丁文。

  他瞄了眼表,发现来人已经迟到一刻钟了。

  这家伙做闲散少爷的时候很有时间观念,工作了反而不通人情世故了?

  正在腹诽时,季青临一边抖着雨伞一边推门进来,嘴里连声说着“不好意思”。他额头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

  “学员非拉着我不让走,”季青临一边抓起桌上的纸巾擦脸,一边向兄长解释,“东拉西扯的唠叨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本来这个健身会所聘用他,就是看中他的脸和身材,感觉他是阔太太们喜欢的那一款。季青临一早就宣告过他是同性恋了,还是架不住中年熟女们的热情。发生不了什么暧昧,跟帅哥唠唠家常也行,总比回家呆在空旷的别墅里好。他有种“落魄少爷流落风尘”的错觉,但爱人劝慰他说这只是“利用自身的资源优势”。

  季行砚没有深究这个迟到理由,只是让他点单。季青临扫了一眼价目表,颤抖着点了杯咖啡,然后叫来服务员要了两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最近过得怎么样?”季行砚一边看他毫无形象地牛饮一边问。

  “挺好的。”

  “缺钱吗?”

  “不缺,”季青临安抚完了一路狂奔的干渴,开始认真回答大哥的问题,“我对象毕竟是有房的人,这一点就省了好多了。”

  他秉持着知足常乐的人生理念,有钱的时候就奢侈点,没钱的时候就节约点,米其林的套餐和疯狂星期四的炸鸡他都吃得挺欢。而且他作为一个考大学都够呛的学渣,居然有个站在智商制高点的爱人,想想都觉得人生圆满。

  “我不太明白你跟林教授是怎么交流的,”季行砚对自己的弟弟毫不留情,“他说话你听得懂吗?”

  季青临有点受伤:“随便聊聊有什么听不懂的。”

  “你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季行砚指出,“能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啊,爱好,工作,朋友,”季青临说,“我虽然听不懂他的研究,但我喜欢看他聊研究的样子。就算我不明白什么是云核引力坍缩,只要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季行砚沉思了片刻。“是吗?”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季青临说,“喜欢的人把高兴传递给自己,这种情绪会放大很多倍。”

  季行砚笑了笑,他在这个“无能”的弟弟面前总会感叹:“我们家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因为有你在啊。”季青临说。

  作为兄弟中不争气的那一方,季青临从小就活在大哥的阴影里。哪怕他有了进步,也不会得到任何称赞。因为跟大哥比起来,他最好的成就也相形见绌。被打击这么多年,他还对季行砚心怀感激。

  “如果不是你这么优秀,我也不会有咸鱼的机会,”季青临用手支着脸颊说,“因为有你顶着公司,没人来逼我干事业。因为你接受了家族联姻,我才没被逼着相亲。更重要的是,因为你结婚了,咱爸那个抱孙子的急迫心情才算有了个出口,没因为我出柜就打死我。这么一想,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就像秋天泛滥的黄河水……”

  说到最后,季青临的语气夸张得像在念抒情诗,把季行砚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他还伸出了手,郑重地抓住季行砚的手摇撼了几下:“谢谢你,大哥。”

  季行砚把手抽了出来,看着对面两眼冒星星的弟弟,无奈地说:“不客气。”

  对面念获奖感言的劲头还没停下来:“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幸好你出现在了我的人生里。”

  这大概是家里唯一一个会对他这么说的人了,其他人只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难处,然后向他要资源或者借钱。

  “没什么,”季行砚说,“这是兄长应该承担的责任。”

  季青临挠了挠贴着头皮的短发,疑惑地问:“这地方不是离山水文苑挺远的吗?怎么约我在这见面?”

  “我最近不住在那。”

  “买了新房子吗?”季青临觉得这样的生活离他有点遥远,虽然两年前他根本不把房产当回事。

  “不是。”季行砚觉得没必要向弟弟透露太多信息。

  季青临抿了抿嘴,以他对大哥的了解,追问是无效的。他自己有个隐约的猜测,于是拐着弯问:“那个你推荐来健身房的人,他最近怎么不来了?课还剩好多节呢。”

  “他最近没空。”

  “演员的日程很紧吗?”

  季行砚放下杯子:“不,因为高考。”

  “什么?”季青临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今天是七号!”

  金岚近段时间的架势称得上悬梁刺股。天不亮就起床早读,过午夜才熄灯睡觉。江鸣珂偶尔给他打个电话,他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人家。虽然季行砚上的是国际学校,但对高考生的苦读也有所耳闻。就算金岚再勤奋,毕竟不是全职学生。要想拼过人家三年的努力,仅靠临时抱佛脚远远不够。

  金岚把心态调整得很好:“我也没想今年就成功,先去试试水,看看自己的档次在哪,明年再继续努力。”他还表示去年的拍摄日程排的太满了,明年一定要空出半年专心学习。

  季行砚问他想考哪个学校,他回答最好是在大城市,医疗和护理水平都有保证,可以把母亲接过去。季行砚想这样也行,大不了自己多添置一套房产,大城市买房总不会亏本。

  季行砚在回忆里沉浸了太久,季青临都把咖啡喝完了,也没等到下一句话。

  看对方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季青临犹豫地拿起了账单:“哥,你有买单的想法吗?”

  就两杯咖啡也能心疼成这样,这家伙生活水平是得有多低。季行砚无语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谢谢哥!那有空再聚啊!”季青临一溜烟跑了,好像账单上的数字在撵他一样。季行砚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不知道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令人高兴的事情,怎么这人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这无忧无虑的样子虽然幼稚,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宽慰着他。让眼前这个人一直单纯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像他说的,是作为兄长的责任。

  他掏卡付钱,开车回了金岚的公寓。看时间,第二科差不多已经考完了,对方应该很快会回来。他思索片刻,打开手机叫了外卖,凭印象点了金岚喜欢吃的东西。季青临高考的时候,他母亲就是这么摆了菜等他回来的。

  金岚进门时,眼神明显震动了一下,仿佛自己一脚踏进了异世界的大门。他看了看季行砚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餐盒,很礼貌地说“谢谢”。

  季行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怜爱的情绪。他知道金岚很敏感——也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感受到了太多恶意,别人对他有一点点的好,他就察觉到了,而且感到惶恐。

  季行砚坐在桌边,看着对方很不文雅地吃东西,觉得自己像考生家长,于是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错,超出我的想象,”金岚在吞咽间隙找出时间来说话,“我本来打算二战的,现在有点害怕了,万一明年发挥得没有今年好,那我不就白学了一年。”

  季行砚把餐巾纸递给他:“出了分再想吧。”

  鉴于明天还有考试,金岚早早地上床睡觉了。近来季行砚很少醒着看到他入睡,在他躺下后,伸手抱住了他。金岚僵了一瞬,抬头看着对方。

  他想起了两个月之前,季行砚刚搬进来的时候,拖着他在床上做了很久。在最后一分钟,季行砚用宽大的手掌攥住他的后颈,把他按进了枕头里。窒息带来的挣扎与无力让他眼前冒出一片白光,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记忆让他瑟缩了一下。这动作很微小,但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

  季行砚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再禽兽也不至于在高考中途折腾考生,这人对自己的印象是有多差劲。

  “睡吧。”他说。

第25章 又没有签卖身契

  金岚的成绩谈不上理想,也不算糟糕。勉强算正常发挥,在高考这样的高压环境下,能正常发挥实属不易。

  但还达不到他的要求,还得再考。

  他把分数条一丢,很快投入了积压的工作中。

  演唱会还是如期举行了,他力排众议,没有用事先录好的音频,真刀真枪地上了。开口前,他满含歉意地对粉丝说:“大家尽情笑我就好。”说罢用很糟糕的音准开始唱主题曲,一到高音部分就把话筒转向台下,笑着听观众席合唱,然后夸赞道:“你们唱得比我好听多了。”

  粉丝确实笑得挺开心,在间奏部分叶璋上来救场的时候更开心了。叶璋虽然不算专业歌手,但是气息沉稳,声音浑厚,唱起歌来还算悦耳,是个加分项。后半首曲子绝大部分是他唱的,金岚只在最简单的部分小声地哼了一下伴奏。

  台下的观众抱怨他划水,但表情愉快极了。

  他奔赴演唱会的时候,季行砚终于从他家里搬走了。看到空荡荡的房子,金岚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怅然若失。有人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吃饭,缩在沙发里看电影,这样的生活还是很温暖的。

  幸而他无暇在这种情绪中停留太久。下半年的日程很满,刚出了摄影棚,他就要立刻赶赴下一场商演。街头巷尾到处是他的巨型灯牌和广告,跟踪他的狗仔数量呈指数级增长,钱如同海啸一般滚滚而来,这让他太满意了。

  美中不足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江鸣珂告诉他,那个野外生存的综艺陆放也要上。虽然金岚很乐意见到偶像,但他觉得季行砚对陆放的态度晦暗不明。不管是占有欲也罢,自尊心也罢,金主并不乐意看到他对另一个男人的崇拜感。为了保护娱乐圈所剩不多的清流,金岚觉得他们还是少碰面好。更何况这综艺还是让他们去封闭的海岛上住七天,实在引人遐思。

  但江鸣珂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合同已经签了,现在反悔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看,这综艺熟人还真多,”江鸣珂说,“还记得那个跟你一起上选秀,后来又跟你一起拍大女主剧的岳麓吧,他也要去。”

  “这是综艺还是剧组团建?”

  “赶巧了嘛,”江鸣珂说,“来年那部大女主就开播了,借着综艺宣传一下。”

  好吧,金岚想,就当他追星路上的又一块里程碑吧。

  另一件美中不足的事,就是公司老总最近对他特别热络,三天两头找他谈话,主题只有一个——续约。当初签约的时候,公司目光短浅,只签了五年。如今看他势头正猛,前途无量,不多榨点油水太可惜了,老板一个劲地鼓动他延长合约期限。

  华远签人一向是广撒网,捞到一个是一个,既不出钱培养,给资源也小气,等演员大火了就想着分钱。金岚觉得自己不欠公司也不欠老板,当初就是年少无知被坑了,割韭菜也得有个限度。

  老板不这么想,华远最近的新人都不争气,怎么能放跑这棵摇钱树。

  金岚一看到老板油腻的笑容就头疼。

  “小金啊,”老板吹了吹水面的茶叶沫子,唆了一口,“在这个圈子里,单打独斗是不行的。你想想,你又没有背景,又没有人脉,怎么能走得长远呢?华远是有口皆碑的老厂,各方面资源都不错。公司现在很看好你,以后有资源肯定都往你这边倾斜。至于原先合同上的条款,你要是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调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你说是吧。”

  之前没火的时候,也没人是他的朋友,现在反而多了个敌人了?

  金岚的原则一向是不得罪任何人,所以他找了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也不是不想续约,但我妈的情况您也知道。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要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没那么多时间演戏,这个您也能理解吧。”

  老板支吾了半晌,清了清嗓子,又唆了口茶:“理解理解,但是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做。护理病人,还是请护工最好,公司可以出钱照顾老太太。不过这个要求提的很好,有问题就要说,说出来了大家才好商量着解决嘛。”

  金岚语塞了,他没想到这样还能有话说。

  “我对露脸啊,知名度啊,没什么执念。”他又说,“赚够了钱,我还是想去过平淡一点的生活。”

  老板瞪圆了眼睛,仿佛像在看史前生物:“有机会出名还不要?我跟你说,你现在觉得平平淡淡好,过两年就知道了,其实哪里都一样。你做明星,好歹收入多,有人捧。你上班打工,赚的少就不说了,你以为会比现在更有尊严,更自在?不可能!”

  “也许是这样吧,”金岚说,“但我既不适应这个圈子,也不喜欢。”

  听到这句话,老板露出讥讽的神色,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你?不适应?不喜欢?”

  金岚皱起了眉头,本能地觉得不舒服:“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老板言尽于此,又开始绕着圈地给他画饼,引诱他签合约了。金岚嘴上疲惫地应付着,脑子里一直想着刚刚那句话。

  直到冗长的谈话结束,老板也没再提起那个话题。

  走到公司门口,金岚还是对那一刻的目光耿耿于怀,折返回去,思索着怎么才能把话问清楚。

  走到办公室门口,隐约的谈话声从门口传来,老板似乎是在和人打电话。

  “我就没见这么能装的,还‘不喜欢这个圈子’,躺在人家床上的时候怎么就喜欢了?”老板鄙夷地哼了一声,“连季总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说他放得开,会玩花样,干起来爽,你说他得多浪啊。”

  金岚靠在门边,这些话一字一句地传进耳朵里,好像寒气顺着骨缝蔓延进来,刺得他猛一哆嗦。

  他突然意识到,他看到的只是季行砚跟他在一起的状态。季行砚在外面是怎么说他的,他从来没想过。

  他身份尴尬,也不指望季行砚能有什么好话,能对他避而不谈就好。

  但至少,至少,别拿他当酒桌上的笑料,下流玩笑的素材。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黄段子,老板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好奇。上次裴总不是点名要他陪酒嘛,结果季总说正玩得开心呢,让我换个人去。连放他出来吃饭的功夫都不给,你说说看,这干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啊。”

  他下意识地不想再听下去,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感到脑内轰鸣。

  他还在以为季行砚是拿什么借口阻止的那次陪酒,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