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 第17章

作者:黄金圣斗士 标签: HE 近代现代

“……”

“你的骨气能当饭吃?”

“……”

郝立冬不知道连政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冷冰冰的语气也让他难受,他反驳道:“我接受了啊。你送我去医院,帮我付医药费,付旅店住宿费,请我上饭店吃饭,住五星级酒店,还带我坐那么贵的飞机,吃自助餐,我一直在接受你的帮助啊……”

郝立冬不是圣人,他做过一夜暴富的白日梦,也心动过,在连政说出给他五十万的时候。晚上躺在旅店的小床上,他想着连政说的五十万,又开始做梦了。

他终于可以喘口气,把欠下的外债都清掉,还能富余好多好多钱。他可以带母亲出国玩一趟,可以首付一个便宜的小两居,四十多万的巨款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是他不能要,也不敢要。

连政确定,这个前两分钟还说自己挺男人的小子,是真的很爱哭,真的说不得。看着那双被泪水打湿的眼睛,他没有安慰,只是看着,直到郝立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说:“那就继续接受。”

郝立冬低下头,无声地流着泪。

他受不起这么大的人情,更还不起。

在连政看来,死守骨气的郝立冬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何况郝立冬列举出来的桩桩件件,是包含在买卖中的小事,不值一提,他还没那么大的善心到处扶贫。他并不知道,因为意外收获的横财,郝立冬承受了长达近一年的校园欺凌,被迫辍学。

郝立冬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很想对连政吐露心声,他希望大哥能懂他,他不是有骨气,是信命。天上不会掉馅饼,凡事皆有因果,唯有踏踏实实做人,日子才会慢慢好起来。

初一那年,郝立冬在男厕所里捡到两百块钱。那是他第二次捡钱,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和第一次一样,他鬼迷心窍地将钱偷偷揣进了裤兜,没有交给老师。

害怕被同学发现,体育课上又找机会藏进鞋子里,两张纸币折叠再折叠,厚实的触感压在脚跟底下,踏着是那么舒服。他暗自窃喜,连怎么花,都做了个详细的计划。

“我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上厕所,厕所里就我一个人,那两百块钱就在尿池子底下,我就捡起来了。后来有个男同学说自己丢了两百块钱,他当着全班面,一口咬定是我偷的,他们几个翻我课桌,搜我身,我反抗就打我……”

“然后老师来了,可能我当时太紧张了,老师什么也没问,就叫我把钱拿出来。我害怕,不敢拿,老师说偷钱会被警察抓走,叫我主动拿出来,给同学道歉。”

校园欺凌这一套,连政已经猜到后续,可以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要忍受多大的难堪,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脱下鞋子,承认自己是个小偷,从此被孤立排斥。他及时终止这个话题,安慰地拍了拍郝立冬:“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有骨气挺好。”

郝立冬吸了下鼻子,闷声说:“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的。”

“那不收了,你的骨气确实能当饭吃。”连政道。

郝立冬听得糊涂,转头问:“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我决定资助你,直到你的身体健康。”连政说。

身体健康?郝立冬不解地小声又问:“大哥,我妈怎么跟你说的啊?”

“不是勃起障碍么?”

“……”

卓舒兰昨晚只提过郝立冬男性功能有障碍,将来会影响结婚,大概率是这个原因。对方反复啰嗦不要勉强郝立冬,尊重本人意愿,此刻本人选择闭口不言,连政了然于心,放低声音道:“是完全硬不起来,还是有别的症状?之前有没有看过医生。”

“……”郝立冬低落的情绪瞬间被吓跑,臊得快要疯了,连政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问他这种问题,同性恋这么开放吗?他和林春涛那么熟悉,都没好意思聊过。

“我在问你话。”

“十六岁的时候看过一次,”郝立冬摸了摸鼻子,说话吞吞吐吐,“看的是……不是这个,没什么用,我这毛病看了等于白看,就是浪费钱,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还有风险,不建议我做手术,反正不影响生活,我也不打算找对象了,以后就自己单过,大哥你不用资助我。”

事实的确不乐观,郝立冬不光勃起困难,还短小。医生当年很直接地告诉他,手术比较复杂,具有一定的风险,就算去掉另外副器官,保留下来的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为了治疗ED,他吃过一段时间的药,可惜钱花出去,却没多大效果,医生甚至建议他去心理科就诊,嘱咐他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脑子里别总想那种事。其实他没有老想那种事,他只是想做个正常的男人。

这些事,没办法告诉连政,他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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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rectile dysfunction):勃起功能障碍,俗称阳痿。**

第26章 26.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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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重点是什么?”

郝立冬有点懵,为什么跟大哥说话这么费劲呢?他纠结着措辞:“就是没什么用,我不想治了,浪费时间浪费钱。万一,万一有风险……”

他不敢往坏的方面想,至少他现在身体健康,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这小子啰嗦半天,没一句重点,沟通起来着实费劲,但有一点连政很明确,郝立冬并没有自暴自弃,只是需要时间开导。他尖锐地指出问题:“已经需要做手术,你是真觉得不影响生活?”

“……”

“任何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你要做的不是害怕,好好想清楚。我给你时间考虑,”连政说,“既然决定资助你,钱这方面你用不着操心。”

他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随即起身:“起来吧,我晚点还有事儿。”

“哦!”郝立冬立马站起来,“大哥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送我,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去别的医院。”

“……”

有人愿意给自己花钱瞧病,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对方还是自己血缘上的亲哥哥。郝立冬说不出拒绝的话,大脑忽然钝钝的,像是没了主见,一步一步追着连政,进了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与来时一样,电梯下到二楼,挤进一拨人,他不得不挨着连政,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香。

在郝立冬匮乏的认知里,只有女人才会喷香水。他在小学的时候,闻过母亲身上的香水味,浓郁且刺鼻,每次香味一出现,他就知道母亲要去和一个姓刘的叔叔约会。

原来不约会,也是可以喷香水的。

但男人为什么要喷香水呢?他对连政越发好奇,从昨天下午亲眼见到连家兄弟俩争吵开始,他心底就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连卓挨的那一巴掌,扇到他心里去了,解气得不行。

怕连政的同时,郝立冬对自己这个亲哥哥,多了几分崇拜。

肩上又靠过来一颗脑袋,连政抬起手,指尖戳着郝立冬的太阳穴,直接将他推开,并送了他两个字:“站好。”

声音不大,还是把郝立冬吓得一抽,站稳了不说,头也垂得老低,生怕别人记住他长相。

等出电梯上了车,连政似乎没打算放过他,发动汽车后,直白地提醒他:“不要做一些让同性恋误会的举动。”

“……”郝立冬抓着安全带,一时不知道怎么系了,慌忙解释,“我,我就是闻到你身上有香味,味道跟你之前身上那个香味不一样,有点好奇,就没忍住……我下次不闻了,对不起。”

像个犯了错的老实孩子,交代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么回事。

错怪郝立冬,连政难得解释,带来的行李箱之前漏过香水,衣物上基本都沾了些,又问郝立冬是不是喜欢这个味道。郝立冬系上安全带,难为情地点了下头:“挺好闻的。”

连政有心送郝立冬同款香水作为补偿,然而他自己也忘了行李箱里漏过的这款叫什么,朋友送的小玩意,不值当为了问个名字特地去联系。他踩下油门,带郝立冬去了提前约好的整形医院。

一直到汽车开进整形医院,郝立冬才想起自己是打算回去上班的。跟连卓说过做一歇一,实际他上班比其他同事自由,经理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后,对他格外宽容,有时间就能去,计件结算也不影响。

他昨晚没睡好,在车上不小心打了瞌睡,此刻清醒过来,郁闷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跟来了,难道真的要连政花钱给他祛疤吗?

这欠下的可不是一般的人情,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

连政停好车,见郝立冬呆坐着处于静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开口道:“今天先做检查,之后会定制手术方案,回去再睡,下车。”

做手术意味着要休养,生活节奏会被打乱。郝立冬下了车,抬头去望装修气派的门诊大楼,他知道这家医院,是南城规模最大的正规私立整形医院,收费也是最贵的,听说随便割个双眼皮都得上万。

思想在挣扎,他想看又不想看,反复纠结,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要不要接受连政的资助。接受了,不用掏一分钱就能修复唇裂疤痕,兴许还能治好阳痿,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

可是他能接受吗?

有那么一两秒的工夫里,郝立冬自我洗脑成功,连政是他亲哥,弟弟花哥哥的钱怎么了?他就不信连卓没花过,而且这是连家欠他的,他没去破坏连家名声,仁至义尽。

阴暗的想法一旦产生,被刻意忽视的负面情绪,也一点一点冒出头。

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郝立冬也总是逼自己乐观面对,凡事皆往好的方面想。北城这一趟虽然糟心,但他完成了母亲的心愿,连卓虽然是个垃圾,但他遇到了连政。

多想想好的一面,日子好像就没那么苦了。

一时的负面情绪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陷入情绪当中,无法再反过来去想好的那一面。郝立冬不由自主地往深了想,如果真接受资助,他将来会不会遭报应,连家会不会以此针对他,连卓又会不会报复他。

一个不受亲生父母待见的孩子,没有资格享受这些资源,那女人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已经清楚地给了答案,没有人欠他。

他们愿意提供所谓的帮助,是迫于无奈。

走着走着,身边没了郝立冬的影子,连政回头,那小子止步于五米开外的花坛边,一动不动,跟雕塑似的。没来由的,他想到自己拒绝的那包黄金叶,郝立冬给他递烟时,伸出来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用笑掩饰自己的窘态。

他转身走过去,还未张口说什么,不敢直视他的郝立冬,突然抬眼,直直地看着他,问了他一个问题。

“大哥,我能接受你的资助吗?”

是询问,而不是拒绝。这样的郝立冬,出乎连政意外,那双眼睛里有真诚有信赖。他反问郝立冬:“为什么不能?”

接着又道:“我资助过很多人,也有情况和你类似的家庭,别想太多。”

郝立冬豁然开朗,说:“你之前说,这次过后,不希望我跟你们家有牵扯,我接受你的资助,就牵扯不清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不会,”连政强调,“在南城情况特殊,之后我会定期往你账户里打钱,检查和治疗的结果你定期回个短信,遇上难处也可以找我,到你完全康复,资助关系会结束。”

“好,”郝立冬用力点头,“谢谢大哥!”

“走吧。”

“嗯!”

最终没能敌过诱惑,郝立冬又不停地安慰自己,有些有钱人钱多没处花,不就喜欢做公益吗?什么放生乌龟改命,山区里捐赠希望小学,给落后的农村出资修路,海了去了。

自己只是其中一员,何况……

他看着走在前头带路的连政,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忍不住心想:何况这是你亲哥,一个爹生的,花点就花点吧,不碍事。

郝立冬想得简单,以为疤痕修复跟脑门上缝针一样,是个门诊小手术,结果医生检查完后的一番话,给他吓得不轻。

唇裂术后的疤痕,居然分什么白唇红唇,两个位置的修复手法还不一样。他听不懂专业术语,几乎都是连政在和医生交流,什么从上唇设计切口,从原疤痕入路,要切除他最明显的那道疤,对他皮下组织进行什么乱七八糟的分离、松解、再重叠缝合什么,恢复什么肌肉张力带,什么人中什么再造,总之糊里糊涂。

因为连接疤痕的唇峰存在下沉,与另一边不对称,医生又说了一堆他听不明白的治疗方案,是针对红唇的,光“推进”、“插入”、“切除”等字眼,就已经非常吓人,他听得害怕,只想赶紧走人,不治了。

医生最后说的话,更加确定了郝立冬的想法。

医生说,即便是二期修复,也会留下一定程度的手术疤痕,只能通过术后其他手段尽量预防瘢痕,术后护理绝不能大意,必须积极配合,尤其拆线后的两三个月内,最为关键。

“行,定一下手术时间——”话没说完,连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突然被轻轻推了一下,他转头,郝立冬眼巴巴地望着他,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

说的什么,他没注意,只注意到不对称的唇峰和疤痕。忽略残缺的嘴唇,郝立冬长得挺眉清目秀,没了初见时的邋遢和憔悴,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耐看不少。

“我这儿还有两台手术,下周应该能尽快安排。术前呢,还得做一个全面检查。”医生说。

不能约啊!郝立冬急中生智:“大哥,我想上厕所,你能带我去不?”

“要去厕所啊,”医生并未察觉异样,好心给他指路,“出门往右走到底就是洗手间了,外面有护士,我让她带你过去。”

“我带他去吧。”连政道。

正规私立医院就是不一样,后诊大厅也坐着不少人,郝立冬不好意思在人前商量,只能和连政去洗手间。连政以为郝立冬有话要说,走到男厕门口也没见对方吭声,还真就只是让他陪着上厕所,哪知这小子又不肯进去,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说不想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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