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 第14章

作者:黄金圣斗士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哪个是连卓?!”

“立冬你赶紧撒手,别碰着你胳膊。”林春涛几乎是架着郝立冬艰难前行,一时走不过去,便扯着大嗓门开骂,“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狗东西!欺负我家立冬好说话是不是?连卓是哪个?有胆子欺负人没胆子出来?操你妈的缩头乌龟,看我不弄死你的!”

“算我求你了春涛,别说了!”郝立冬死死抱住兄弟,“都过去了啊,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别闹了行不行,求你了……”

林春涛忽然反应过来,连卓亲妈不就是郝阿姨吗?呸呸呸。

“立冬你别管,我今天肯定替你把这口气出了,就骂连卓一人,行了不?”

“不行啊,他昨天给我道过歉了,我们都说开了。”郝立冬快头疼死了。

“道过歉又怎么了?我得让他知道咱家不缺人!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警告完,林春涛小声问,“站着的那个是你哥吧?他对你好不?不好我连他一块儿骂。”

郝立冬点点头,也小声说:“中暑和烫伤是他送我去的医院,还给我垫好多钱,不让我还。他真的帮了我挺多的,要没有他,连卓都不肯过来,你别骂他。”

“这就开始护上了啊?要不说你傻呢,有钱人花点钱不痛不痒的,别太当回事。”林春涛冷静下来,“好了我不闹了,去看你妈要紧。快撒开手,热死了,想一块儿中暑啊?我过去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不骂人。”

“别骗我啊。”

“走走走,你看我骗不骗你。”

有生之年,连卓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憋屈过,他的母亲和哥哥任由他遭人辱骂,不但不维护他,还催着他下车去给郝立冬道歉。他哥冷漠地站在一旁,让他自己解决。

上来就胡说八道的人是郝立冬,威胁他的人也是郝立冬,他只不过先动了手而已,至于这么对他吗?

“还磨叽?”连政直接将弟弟从车里拽下来,“去道歉。”

到底是自己儿子,卓舒兰跟着下车:“淘淘,妈妈陪你一起去道歉。”

林春涛打量着连家兄弟俩,二人皆是身高腿长的北方汉子,结实得很,尤其左边那个还自带威严的气势,感觉很不好对付。他有点不信郝立冬刚才说的,就冲那棺材脸面相,能是好人吗?

另外扇车门被打开,他看见一位打扮时髦的女性下车走了过来,脑子只有三个字:阔太太。气质就像电视里那种豪门阔太,和他们老百姓不是一个世界的。

有钱人太会伪装了,这女人怎么可能是立冬的亲妈?就是一抛弃孩子的毒妇。林春涛打心眼里瞧不上眼前三人,不客气道:“我叫林春涛,跟立冬一个村长大的。我丑话说前头,立冬是我弟,我见不得外人欺负他,谁欺负他我就跟谁拼命。”

“这事儿是连卓做得不对,该骂!”卓舒兰笑着打圆场,“我们在家已经说过他了,他自己也知道错了,昨天还一直反省呢。立冬,连卓下回要是再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第一个收拾他。”

“没,没事,都过去了。”郝立冬见连卓站着一声不吭,及时转移话题,“那我们走吧?汽车开不进去,只能走路。”

“等等,后备箱里还有东西。”卓舒兰顺了顺儿子后背以示安抚,又请继子帮她一起拿,“立冬,你先往前带路吧,我们自己拿。”

郝立冬一看汽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有鲜花有果篮,还有各种没什么用的补品,看包装就很上档次,果篮里全是进口水果。有钱人买的东西差不了,他是真受不起,头直摇,嘴里也跟着念“不要不要”,死活不肯收礼。

连政刚拎出果篮,一只缠着纱布的胳膊拦了上来,郝立冬在他耳边疯狂念经,实在聒噪。他拿开郝立冬的手,说:“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去带路。”

“……”郝立冬语塞。

“就是啊立冬!都是给郝阿姨的,你说你瞎凑什么热闹?”林春涛上前揽住郝立冬往回走,边走边小声数落他,“脑子真轴,那么多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就是给你钱,你也得收着。”

“这……”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你妈肯定高兴坏了。”

郝立冬忍不住回头,碰巧对上连政看过来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大哥是不是生他气了?可是兄弟的行为,他拦不住啊!

不能怪我,他心说。

第22章 22.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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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三环里有片脏乱差的城中村,连政十多年前曾去过几次,为了找同学辛远。一北一南两座城,相较于北城那南北通透的高低板楼建筑,郝立冬所生活的这片城中村,已经不能用脏乱差来形容。

若干条与进口主路纵横交贯的小巷,两边房屋建得密集,横一排竖一排,毫无规划。巷子狭窄昏暗,地面油腻湿滑,抬头是杂乱如麻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房屋之间,看不见丁点阳光,只剩密不透风的压抑。

往里走,几乎每隔两三家有一个砖砌垃圾坑,周围苍蝇扎堆,食物的腐臭与空气中的霉味交杂混合,刺鼻熏人。烟头随地可见,废纸箱等杂物将逼仄的小巷子挤得没处落脚,换洗衣物就这么晾于过道上方,说是贫民窟都不为过。

连政并不想用“愚蠢”这个词来形容郝立冬。他不是救世主,一百万换连家日后的安稳,这笔交易对他来说非常划算。然而郝立冬不买账,死守着所谓的骨气,却又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自己很穷,很需要帮助。

“走的近道,你们注意脚下的垃圾啊!”林春涛回头喊了一声,解释说,“再往前走走就好了,前面都是平房,比这儿亮堂。”

卓舒兰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就没踏过如此肮脏的地面,路过一家恶臭扑鼻的公厕,嫌弃得几欲作呕。她是真没想到亲生儿子竟会生活在这种鬼地方,急忙踩着小碎步跟上,喊道:“立冬啊。”

郝立冬停下脚步回头,身后三人手里皆拎着东西,林春涛也帮忙拿了两样,只有他双手空空。待卓舒兰到跟前,他伸出手想帮忙:“阿姨,我来拎吧。”

“哎呀就俩果篮,你走你的。”卓舒兰笑了下,随口拉起家常,“在这儿住多久了?”

“三年了。”郝立冬回。

林春涛受不了阔太太的虚伪嘴脸,等走进巷子没那么窄的平房片区,他先是礼貌地叫了声“阿姨”,随后替兄弟不平道:“这儿房租便宜,我婶子一病,立冬就搬过来了,房租二百一个月,不过年初涨价了,现在三百一个月。嗐,有时候不知道活着图什么,累死累活挣点钱,全往医院送了。”

“春涛……”立冬使了个眼色示意兄弟别说了,叫连卓听去,铁定以为他又在博取同情。

“他为了挣钱,还背着我偷偷去卖——”

“春涛!”郝立冬一把抢过兄弟手里的鲜花,使劲推着他往前走,“你赶紧去开门,叫刘婶回家吧。”

“欸你别推我,我去还不行嘛。”

卓舒兰不解地问:“立冬,卖什么了?”

“没卖什么,”郝立冬瞥见一户街坊门口捆扎好的纸板,顺嘴胡诌起来,“卖旧货!捡点纸板塑料瓶什么的,能卖些钱。”

“……”

卓舒兰再狠心,此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看着左右两边的低矮平房,内衣内裤随便地挂在过道里的晾衣绳上,环境不比刚才好多少,这样糟糕的生活环境,郝立冬在这儿过了三年。

察觉生母打量的视线,郝立冬抱住捧花,闷头往前走。花香沁鼻,他凑近嗅了嗅,忽来一阵惆怅。

连花都有漂亮的纸包着,他也想有一个体面的家。

“淘淘,”卓舒兰小声交代儿子,“待会儿进屋就叫人,对立冬妈客气点,知不知道?叫郝阿姨就行。”

“我知道了。”连卓不耐道。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就算他爸知道真相又如何,他是抱养的怎么了?给连家丢人了?他哥逼着他来就算了,为什么母亲也要逼着他,就那么害怕看大哥的脸色吗?别说跟郝立冬和平相处,能忍着来这么恶心的地方,已是他最大极限。

“你俩走着,我先过去打声招呼。”连政越过母子二人,追上郝立冬。

卓舒兰见状,急了。尽管医院那边查清楚后可以放下心,还是有点怕连政给她找事,她直觉那个女人不会嘴碎乱说什么,但架不住连政一再逼问,郝立冬的身世绝不能暴露。

“淘淘,妈妈也先过去打招呼,你慢慢走。”

母亲和哥哥先后走远,紧随郝立冬步伐,连卓冷冷地盯着前面三道背影,放慢了脚步。

身边突然冒出俩人,郝立冬疑惑地左右看了下后,指着前方巷子口,头转到右边,对连政说:“大哥,走到头喽右拐第一个门,就是我家。”

“好。”连政觉出端倪,特意问郝立冬,“你妈现在身体怎么样?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聊聊。”本意是试探卓舒兰,没成想,把郝立冬吓一哆嗦。

“啊,你,大哥你要聊什么啊?”郝立冬惊慌道。

连政反问他:“你觉得我要聊什么?”

“……”郝立冬接不上茬,干脆闭嘴。管连政聊什么呢,反正别扯上他,他一点也不想和连家有瓜葛。如果连政不嫌弃他的话,他希望能维持现状,只认连政做普通的大哥。

卓舒兰大气不敢喘,正琢磨说点什么好,前方传来一声吆喝。那个叫林春涛的小伙子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妇女,朝他们而来。说是妇女,仅能通过衣着来辨认,对方骨瘦如柴,形如老人,许是为了体面些,她穿着一条藏青色连衣裙,头戴遮阳帽。

“妈!”郝立冬快步上前,将手中鲜花交给母亲,笑着说,“这是连卓送给你的花,他手上拎着东西,我就替他拿了。”

“好,好。”郝金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花,抬头朝前方直直望去,她目光在卓舒兰身上顿了几秒,转而去看儿子立冬所说的大哥,最后才望向自己十九年前抛下的亲生儿子。

踏上南城这片土地时,连卓对从未见过面的生母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他恨这个女人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得干脆一点,垂死挣扎个什么劲儿,临死前还要影响他的生活,毁他的家。

是这个女人主动抛弃他的,哪来的资格求着见一面?他根本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没理由承受这一切。

他姓连,他是连卓。

卓舒兰刚准备叫儿子过来打招呼,身后“嘭”地一声响。她回头,见儿子扔下礼盒,转身迅速跑开了。

“淘淘!”她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小政……”

“你安顿好,我去找他。”连政将手中东西放到地上,追了过去。

郝立冬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兄弟俩,愣住了。来的路上他就一直担心连卓会控制不住脾气乱骂人,好像多虑了,这怎么还跑了呢?

“不是,什么玩意儿啊!”林春涛惊了。

“那孩子长得真好……他去就去吧,我瞧上一眼就够了。”郝金芳这才捧起鲜花闻了两下,又主动和卓舒兰打招呼,时间过去太久,她想了一会儿,“是……是叫小兰吧?”

“是我,”卓舒兰笑着点点头,“你是金芳吧?”

郝金芳点头笑起来,感慨这么多年过去,卓舒兰还记得她名字。卓舒兰怕是到死都忘不了郝金芳的名字,给钱时她一再确认过郝金芳的个人信息,分别时又确认过孩子会送给谁家,千叮万嘱,抚养费一定要给到新家,别亏了孩子。

现实告诉她,郝金芳亏待了她的亲生儿子。

她绕到郝金芳身后,单手把住轮椅,冲林春涛笑道:“春涛是吧?轮椅阿姨来推吧,一晃十多年没见,阿姨想跟你婶子叙叙旧。”

“立冬,”郝金芳叫住儿子,“你和春涛过去看看他们兄弟俩。”

郝立冬明白母亲只是想支开自己,他走到轮椅前蹲下,又抬头默默地看着母亲,用眼神无声地表达着什么。郝金芳轻轻拍着儿子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道:“去吧。”

“春涛,你帮忙把东西拎进屋。”郝立冬看着林春涛说,“马上饭点了,你到隔壁刘婶家帮帮忙,我自己去。”

只一个眼神,林春涛会意,麻利地去拎果篮。

公厕外臭气熏天,连政跑出一身汗,实在没心情好好谈话。他一点没手软,强行将弟弟拖拽至一处阴暗角落。

“闹这一出,给谁看呢?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我他妈就不想看见那个女人!”连卓将积压数日的不满通通朝他哥发泄了出来,“不想看见有错吗?她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儿?是她自己当初把我送人的!她上赶着求我见她,见不见我说了算,你们凭什么押着我过来?咱家上辈子欠着她了?”

连政还是那句话,不想见,早干什么去了。但凡连卓当初冷静点,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地步。

“早干什么去了?”连卓呵笑一声,“哥,你老帮那个土包子说话,不会是瞧上他了吧?还别说,他除了嘴上有疤,长得倒不错,跟我们学校里一跳舞的死娘炮有点像,听说你们同性恋就好这口。”

“你在胡说什么?”连政冷下脸。

“我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是为了你自己!”连卓恨恨地看着他哥,失控吼出来,“因为你结不了婚!你就指着我给连家传宗接代!你那么讨厌我妈,还肯帮她把事儿瞒下来,少把我当傻子!”

连政单手拎住弟弟胸前衣领,什么都没说,对着那胡言乱语的嘴,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接把连卓扇懵了。他冷眼看着连卓,反问道:“指着你给连家传宗接代?就你那野爹的血?”语气带着不曾有过的刻薄。

“……”连卓愣得没了反应。

同样愣得没了反应的,还有不远处的郝立冬。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听话,还是滚出连家。”连政转头看了眼站在巷口的郝立冬后,放开连卓,丢给弟弟三个字。

“自己选。”

第23章 23.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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