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 第12章

作者:黄金圣斗士 标签: HE 近代现代

郝立冬没吃过自助餐,眼前一整排美食给他看愣了,一时不知从哪儿开始下嘴。前面刚好有俩旅客在商量吃什么,他偷摸观察着,看他们怎么揭开不锈钢锅炉的圆形锅盖,又是从哪儿取的餐盘,用熟食夹往盘中装菜,连对方取多少量都悄悄计算在心里。

看来一次只能取一点,不能多拿啊。

这种西式吃法,郝立冬多少有点不适应。打从跟着连政进入机场,享受一站式贵宾服务再到贵宾休息室和免费自助餐,他就没适应过,老觉得束手束脚放不开,不如火车上啃馒头来得自在。

依葫芦画瓢地揭开最边上的锅炉盖,肉香味直窜鼻子。郝立冬中午只吃了一张饼,看见锅里的土豆炖牛肉几乎瞬间就饿了,他一手拿餐盘,一手拿食物夹,刚准备夹几块肉,忽又记起连政离开之前的交代,注意忌口。

也不是海鲜,红烧的应该没事吧?

最终,郝立冬给自己打了一碗杂粮饭,牛肉和土豆各夹三块,再拿了一瓶常温矿泉水。别的食物他没看,怕看了忍不住都想尝尝,闹笑话。

连政和父亲通完电话,回到用餐区,见郝立冬缩着肩坐在最角落里,眼珠子这儿望望那儿瞧瞧,盯梢似的,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走近才注意到郝立冬吃得非常粗糙,一个餐盘一瓶矿泉水,水喝了大半瓶,盘里剩两口看着就难以下咽的粗粮饭。

“大哥,你回来了。”被抛下了二十分钟的郝立冬如见救星,及时汇报情况,“我一直等着广播提醒,到现在也没叫登机。”

“登机还有一会儿。”连政大概猜到原因,郝立冬刚才恐怕是在盯那些食物。他没坐下,转而去熟食区拿了些不用忌口的食物,盛了碗清热解暑的绿豆汤。

路过甜品区,又随手挑了块小蛋糕。

“吃吧,这些不用忌口。”连政挪开郝立冬吃剩的托盘,将自己那份送他面前,随后坐下来。

“……”郝立冬看看食物,又看看连政,不确定地问,“给我吃的啊?”

“我下午吃过了,不饿。”

郝立冬没和谁提过,其实他很爱吃肉。因为条件有限,平日里基本只吃素,偶尔才少买点牛羊鱼肉炖给母亲补充营养,自己就喝点肉汤。

餐盘里的肉香扑鼻而来,他捏着筷子看了好一会儿,默数肉块,直到连政问他怎么不吃,才抬头笑着感谢:“谢谢大哥,那我都吃了啊。”

“绿豆汤也喝了。”

“好!”

郝立冬这回没狼吞虎咽,但也吃得挺急,连政看了两眼,没打扰他。等郝立冬吃得差不多,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南城的住址给我。”

“嗯。”郝立冬喝了一大口绿豆汤,详细地报出家庭住址,“大哥,宾馆我给你找好了,离我家不远。”

“不用,我订了酒店。”连政说,“你妈那儿,我明天下午会安排,具体时间电话里再联系。”

郝立冬一个劲地直点头,全听连政安排。吃饱喝足后,他又跟随连政去了另外间都是大沙发伺候的休息室。刚舒舒服服地坐下,眼皮子底下递来几张百元大钞。

他诧异地抬头:“大哥,你这是……?”

“拿着,一共五百三,你在北城这些天的住宿费。”

“不行啊!”郝立冬当即疯狂婉拒,“我不能要!你请我吃这么多好东西,还给我买机票,我还都还不起,怎么能要你钱,快拿回去。”

“你来也是为了连卓,作为他哥,我有这个责任。”见郝立冬死活不肯收,连政俯身,强行将钱塞进他膝盖右侧的大裤兜里,语气沉下来,“让你拿着就拿着,别跟我这儿推来推去。”

“……”

连政态度强硬,郝立冬拗不过,只好收下。没休息多长时间,登机提醒来了,他又寸步不离地跟在连政身后,情绪逐渐紧张起来,忍不住小声询问:“大哥,我有点恐高,坐飞机有影响不?”

“没影响,”考虑到郝立冬第一次坐飞机,连政补了一句,“跟你在休息室坐着没区别,不用紧张。”

郝立冬不太信,追问真的假的,结果连政不搭理他了。他反思是不是自己话太多了不招人待见,可想想连政不是连卓,有必要忽悠他吗?大哥做事这么靠谱,说的话肯定也靠谱。

直至飞机起飞上升的那一刻,郝立冬才发现自己被忽悠了。随着发动机巨大的轰鸣,一股极其恐怖的失重感吓得他头晕眼花,本能地抓紧连政胳膊,生怕坠机而亡。

“放松。”连政试图拿开郝立冬的手,奈何抓得太紧。

郝立冬听不进去,自顾自地念着:“你骗我,你说没区别的,我要去坐火车。”

“……”

这一紧张一害怕,强烈的尿意说来就来,郝立冬无助地看向连政,颤声道:“怎么办,大哥。我,我想尿尿,快憋不住了……”

“……”十多年来,连政就没碰上如此糟糕的飞行经历,对郝立冬是服气得不行,“刚才不是去过了么?”

“水喝多了,还有绿豆汤……”郝立冬拼死忍耐,就没这么痛苦过,额头直冒汗。

“忍一忍,等飞机稳了,我带你去。”

“我忍不住啊,大哥……”

“叫大哥也没用,忍着吧。”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平安落地南城,郝立冬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走时还残阳西落,到南城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天。

“真是谢谢你啊大哥,多亏有你,我这么快就到家了。”他诚心道谢,又热情地绕到连政前面,“行李我给你拿,你先歇会儿,我去问问哪儿有叫车的,打车送你去酒店。”

“回来。”连政叫住郝立冬,“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家。”

“啊?你刚到南城,怎么叫的车啊?就别跟我客气了。”

“跟我过来。”

“……”

连政身高腿长,郝立冬就愣了几秒,被甩开一大截。他迅速追上去,对在异乡轻车熟路的连政是满脑子问号,想问又怕连政嫌他烦,在飞机上就够麻烦人的,还差点尿人家身上,不能再讨人嫌。

出了机场,走进一条完全不熟悉的专用通道,郝立冬看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有个男人候在车旁,连政径直朝那人走去,接过对方手中的车钥匙,对方还服务周到地替他将行李搬上车。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钱人的生活,他实在没想到。

汽车一路往北,途径熟悉的路段,郝立冬急忙道:“大哥,就这儿停吧,不早了,你快回酒店休息。”

“我开车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郝立冬立刻闭嘴不吱声了,转头去看窗外,等连政开到他住的城中村路口,才出声:“大哥,到了,里面汽车开不进去。”

“先别下车,有个情况我得确认下,”连政靠边停下,问郝立冬,“你妈只是想见一见连卓么?有没有别的想法?”

“……”郝立冬被连政一针见血的问题问傻了。

连政继续道:“我弟确实是抱养的,但他们母子相认需要做亲子鉴定,我个人觉得有些麻烦,也不打算做。就按你说的来,他以志愿者身份去看望你妈,明白我意思么?”

郝立冬不太明白,只明白了连政话里背后的意思:连卓是连家的孩子,没必要和不相干的生母相认。

志愿者身份是他想的缓兵之计,他私心也不希望母亲与连卓相认。

“没听明白?”

郝立冬摇头:“没有。”

“这事儿比较突然,连卓暂时接受不了,同意过来也是在我的施压之下。他最多待一周,我尽量劝他多去看看你妈,这次过后,我不希望两家再有牵扯,”连政再次问他,“明白了么?”

“哦,明白了……”郝立冬也这么想的,可话从连政嘴里说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听连卓说,他上午跟你道过歉,你原谅他了?”

“没有原谅,只是不想跟他烦了。”一说到连卓,郝立冬就极度不快,他如实说,“我知道你们家有钱有势,就算报警也没用,我本来不抱希望了,大哥你愿意帮我,我心里是感激你的,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

“行,那谢谢你。”连政将车门解锁,“回家吧。”

郝立冬开门下车,背包的时候,见连政靠着座椅似乎很疲惫,又向他保证:“大哥你放心吧,这事过后,我不会跟你们家有牵扯。”

连政转头看着郝立冬的眼睛,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走在狭窄昏暗的小巷子里,郝立冬不受控制地,暗自与连卓比较。连卓有妈妈,他也有;连卓有个帮忙善后的好哥哥,他也有。林春涛是他过命的好兄弟,他用不着羡慕连卓。

人各有命,没什么好羡慕的。

郝立冬翻出包里的钥匙,开门回租住了三年的老平房。屋里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往里屋走,黑暗中突然“吱呀”一声,右手边那屋的门缓缓开了,又“咔哒”一声,暗黄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屋子,一只枯瘦的胳膊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是立冬吗?”

“是我,”郝立冬走过去推开门,“妈,我吵醒你了。”

“我这还没睡呢,”躺在床上的郝金芳扭头,见儿子额头贴着纱布,右臂也裹了一圈纱布,吓得慌忙撑着身体坐起来,“怎么回事啊立冬,你头和胳膊怎么伤着了?”

“不小心摔的。”郝立冬扶着母亲,在床边坐下来。

“是不是他们打你了?”郝金芳追问儿子,“他们家不肯认你,是不是?”

“没有,我跟他们说我是孤儿,我不要他们认我,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妈。”郝立冬看着憔悴的母亲,犹豫了一会,说,“妈,连卓他明天下午过来看你,你不认他,行不?”

他被沉默罩得喘不过气,很怕母亲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

“下辈子我给你做亲儿子,妈你不要认他,行不……”郝立冬不想多提与连卓有关的事,不想伤母亲的心,可他做不到。

“他过得那么好,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个好哥哥,他瞧不上咱们家的。妈,你不认他行不行啊……”

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睛,郝金芳明白事情远没那么简单,立冬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她自责不已,拉起儿子的手。

“妈不认他,妈就你一个儿子。”

郝立冬握紧母亲的手,呜咽着喊了一声“妈”。

第20章 20.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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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淘,待会儿见了立冬,好好跟人家打招呼,听见没?”

车窗外道路偏僻,往来多是货车与卡车,偶有几辆拉着散货的三轮摩托,野蛮地行驶在机动车道里,“突突突”的噪音扰得连卓一阵烦躁。

母亲在耳边念叨,哥哥在前面开车,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羁押的犯人,失去了自由,心中是有悔有恨。如果一开始不那么冲动,能听土包子把话说完,现在也不至于被他哥逼着来南城,又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见不想见的人。

还要忍受母亲的洗脑循环,光一句“好好对立冬”,他就从昨天听到今天,烦得够够的,一个个都帮着土包子,谁在乎过他的感受?

“淘淘,妈妈跟你说话呢。”

“妈,我知道了,能不能让我静会儿?”

“好好好,不吵你了……”卓舒兰温柔地抚了下儿子肩膀,轻声说,“后天妈妈带你去香港玩。”

十九年前的黄塘二甲医院,于八年前与新区另一家三甲医院合并重组,两家公立医院并为一家,黄塘医院整体搬迁至新区,旧址如今是一家中医院。

当年那几个产科医护人员,退休的退休,离职的离职,负责病房的主治医生不巧在两年前去世,手写病历也早已退出时代的舞台,即便档案有所保管,估计查不出什么东西。连政托关系查了一上午,就此放弃,继续追问下去意义不大。他扫了眼车内后视镜,卓舒兰那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倒像是来度假的。

对卓舒兰,他向来不留情面,说话自然不客气:“你带小卓是来度假的?”

卓舒兰被继子噎得满脸尴尬,干笑着往回找补:“这不是跟淘淘商量着嘛,不一定去。”

“我会在南城待上一周,郝立冬那边你们多走动走动,看看他家里缺什么,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能帮就帮一把,别光给钱,办点实在的。”连政交代道。

卓舒兰连连点头:“东西都买好了。我昨儿还跟淘淘说呢,对立冬好点,当弟弟一样处。”

“还有你,连卓。不情愿,面子功夫也得给我做足了,别甩脸子,”连政再三叮嘱,“对郝立冬客气点。”

“是啊淘淘,听你哥的。”

句句不离那个土包子,连卓对郝立冬的恨意只增不减,越发怀疑郝立冬和他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不然昨天为什么不回电话不回短信,像个臭跟屁虫一样黏着他哥,真他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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