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期圈养 第24章

作者:一只泯不语 标签: 近代现代

  宋译看了一眼骆炎亭,说:“同事。”

  “同事?同事怎么会住在一起,男的女的啊?”

  “……男同事。”

  宋妈那边沉默了,这边的屋子里也很沉默。

  “宋译……”

  骆炎亭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他的手机,他对着宋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了宋妈的话,又打开了免提。现在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两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姨您好。”

  宋妈噤了声,这个声线更清亮明朗一些,现在接电话的不是她儿子。

  “阿姨,宋译他怕您担心他,一直没跟您说。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的房子租期到了,宋译虽然是我的上司,但我俩私底下一直是很好的兄弟,他知道我要搬家了,就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骆炎亭自顾自说着,也不给宋妈插嘴的机会:“就在帮我搬家的时候,我们小区里其他楼查出了新冠阳性人员,小区被封了,宋译他也回不去。房东见状,也延长了我的租期,我们俩就只好一起居家隔离了。”

  “这……”

  宋译看了骆炎亭一眼,神情复杂。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们俩也很无奈。您要是怀疑的话,我可以给您看看我在公司的工牌,宋译和我确实是一个部门的,我在他的手下工作。”

  宋妈连声说:“不不不,有什么怀疑的……这段时间谢谢照顾小译了,请把手机还给他吧,我和他还有话要说。”

  “好的好的。”

  宋译正要去拿手机,骆炎亭对他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手机,示意他说话。

  通话依然是免提的状态。

  “妈。”宋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你同居的人走了?”

  他俩对视一眼,宋译说:“走了。”

  “你……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会信了他说的话。”宋妈气急,说话都没了逻辑,“宋译,你能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啊?你……你都在玩些什么啊?你到现在都还在和男的搞在一起吗,你以前怎么跟我保证的……”

  宋译闭了闭眼,这段时间一遍又一遍折磨他的梦魇,终究成了现实。

  “宋译,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变态吗?这不是变态才会做的事情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的话里带上了哭腔。

  骆炎亭挂掉了电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又字字回荡在干燥的空气中。

  “别听她的。”骆炎亭说。

  宋译眼圈发红,不置可否。

  “别听她的。”

  骆炎亭把他抱在怀里,宋译没有挣扎半分。他的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在他的耳后印下了一个吻;宋译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间,埋头在骆炎亭的肩窝处小声地啜泣。

  “……你不要看我。”怀里的人哽咽着,咬字含糊不清。

  “我不看你。”骆炎亭在他的发间落下无数个吻,他只想告诉宋译,“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如果那会让你感觉好一些的话;我不会评判你,更不会指责你,我只会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只会告诉你,在我眼里,小狗可以是任何模样,小狗永远被爱。”

  宋译抬起了头,他泪水涟涟,让人心疼又怜爱。他抬起头,吻上了那说出了动人的话的柔软唇瓣。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这一次的味道,带着泪水的咸味。

第31章 我想要你

  从小到大,宋译一直生活在单亲家庭里。

  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离婚了,他从小跟着妈妈生活。

  母亲对他赋予了很高的期望,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让他能和同龄人一样上得起兴趣班,吃得起同学们津津乐道的城里新开的自助餐厅,用得起班里流行的文具。

  在他九十岁对这个世界尚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对他说:“小译,你就是妈妈的全部,日子很苦,可是你就是妈妈生活下去的支柱。”

  从那时候开始,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理。

  比如说,他活着并不完全是为了他自己,还有他的母亲。

  *

  骆炎亭横躺在沙发上,怀里是他的小狗。

  宋译用一种四平八稳的声调讲述着他过去的故事,包括他当年怎么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这搬不上台面的性癖好。

  骆炎亭摸着他的脑袋,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手指缝之间溜走又续上,他不曾出言打断,这个动作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与爱抚。

  “以前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宋译说,他的情绪已经逐渐趋于缓和,“后来在读硕士期间,我就踏足了这个圈子。我从来不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和认识的人上床。”

  骆炎亭问:“所以我算是第一个?”

  “……是。”

  “所以我们约调的那天,你知道我是谁之后,才会这么生气吗?”

  宋译思索了一番,说:“是。”他顿了顿,“这不是应有的表现吗?你在暗处,我在明处,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如果是其他事情,倒也能作罢,但这件事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就像你在公司里是我的下属,是软件工程师,圈子里是名主D.TM;我在公司是你的上司,是部门主管,还是一个sub。人是多面的,每个人的身上都套着好几个角色,与人交往时,大多数人认识的都是其中一两个角色下的自己。”宋译摇摇头,“极少数人、或者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接纳一个人的全部,就像我妈妈,她是我的血缘至亲,也接受不了我是同性恋的事实。”

  他继续说:“为什么不一样?当别人只看到你从名校毕业,进了头部公司,坐上管理高位时,收获的可能是倾慕和赞叹;但当他们知道了你有着受虐的癖好,喜欢被男人操,想做匍匐在主人脚下的狗时,他们会说,‘那又怎么样,不也是个贱货’。”

  宋译沉默了一会儿,骆炎亭也没有回应。

  半响,宋译问:“你有烟吗?”

  “没有,烟对好好不好。”骆炎亭说,“我没见你抽过烟。”

  “戒烟有两年了,但是现在……”宋译笑得有些辛酸,“瘾又犯了。”

  “但是有酒,要喝吗?”

  “喝。”

  骆炎亭拿出了他珍藏了两年的酒,开瓶的时候倒是没有一点犹豫。他知道好酒等待的是一个时机,那时机就是现在。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一层薄纱倾泻在室内,光影迷离惝恍。现在是早晨七点钟,喝酒似乎还为时尚早,但没有人在意,有些话要借着酒精才能说出口。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为我的性取向和癖好而感到羞耻。”宋译说,“现在也是,但同时,我又会因为别人叫我‘贱货’而勃起。我对它们越是厌恶,它们回馈给我的快感就会越强烈……”

  骆炎亭打断他:“这是你之前说的,你喜欢做小狗,但又不想做小狗的原因吗?”

  “……是。”宋译低下头,灌了自己一口酒,企图麻醉自己的神经,他自嘲道,“三十多岁的男人,却有着这种癖好,我并不难理解我妈在想什么。”

  就连他自己说出口,都觉得自己低贱。

  骆炎亭观察他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宋译,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而活。”

  “我现在难道不是吗?我有学历,有房子,有车……这些都是我奋斗了很久,超越了很多人,才得到的一切。”

  “是谁让这么做的?”

  “是我自己。”

  “是你的母亲。”

  他俩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骆炎亭说:“也不完全是你的母亲,也可以是旁人的目光、大众的观念、社会隐形的阶层……还有很多标准,但这些标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来自于他人,而不是你自己。”他顿了顿,“我不是在否定你的一切,你很厉害,我们部门的大家都钦佩你,都愿意追随你,包括我也是。这些标准让你功成名就,但在某些角度上,也演变成了你的痛苦的根源,因为标准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宋译的眼里升起一层迷雾。

  “但是你要明白,亲人的期望、别人的目光、大众的观念、社会阶层……这些都是虚无的概念与集合,但你是真实存在的,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人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多巴胺会告诉你如何分辨你的喜恶,而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你可以选择为了这些虚无的概念痛苦半生,也可以选择遵从快乐、遵从你自己的标准自由地活着。”

  宋译沉思良久,说:“……谢谢。”

  “不用谢我,你比我聪明,你自己肯定也想得到。”

  “但我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

  骆炎亭:“至于你说的角色,我同意你说的话,面对不同的人,并不需要展现出全部的自己。但出发点并不是在于担心对方的评价,而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本来也不需要所有人理解你,不是吗?可能是一二知己,是值得托付的恋人,是能包容你的全部的主,不就足够了吗。”

  微风吹起了窗帘的轻纱。好好跳上了吧台,小猫鼻子在酒杯杯口嗅了嗅,辨别着他的两脚兽们都在喝些什么奇怪的液体。

  有那么一瞬间,宋译想问骆炎亭,那个能包容他的全部的主人会是你吗?

  但他当下认为这不过是气氛所至,他们才相处了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对骆炎亭还知之甚少。况且他自己撕毁了那份协议。

  “我上次看见你哭,还是在我们签协议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个原因吗?”

  宋译回忆起那天晚上:“……不完全是。”

  骆炎亭等着他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酒杯见底了,宋译想给自己续上,拿酒杯的手却晃了晃,他喝得比自己想的还要醉,“无非就是一些陈年旧事,让人在进入下一段关系前不得不小心又谨慎……这种故事你应该听过很多个版本、很多遍。”

  “不,”骆炎亭说得很认真,“你的故事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不会重复、也没有别的版本。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听。”

  骆炎亭的话像是一枚砝码,质量不大,但也足以让宋译心里的天平向一边倾斜,并且覆水难收,再也无法平衡。

  宋译眨了眨眼,想下桌去找纸巾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胃里的酒精让他的脚不听使唤,他的脚磕在了桌腿边上,整个人重心不稳向下倒去,骆炎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骆炎亭这时候才想起来,宋译不怎么喝酒,就是年会上也才浅浅喝一杯,今天他已经空腹喝了有三四杯了。

  宋译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意识也不是太清楚。骆炎亭想扶他到沙发上躺着,谁想他的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的身上不动弹了。

  “你没事吧?怎么喝了那么多……”

  “骆炎亭。”

  宋译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逃跑了似的。

  “我在。”

  宋译抱过很多男人,但每次他们拥抱时,他都感觉他们只不过是一具空壳,他什么也抓不住。

  “骆炎亭……”

  “怎么了?”

  “……我想要你,你可以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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