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第21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夜色与肌肤之间氤氲出乳白色的边界,项适原的话语却能刺破所有暧昧,血淋淋直指人心。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可以算是在一起了……”项适原慢慢开口,“我做不到你说的正常和普通,你也接受不了我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郁清弥原本火热的一颗心凉了半截。

  项适原不放松地注视着他:“现在轮到我问你一次——弥弥,要跟我在一起吗?”

  同样的用词,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境中说出,含义可以千差万别。

  郁清弥当然知道两者之间的天堑,苦笑了一下:“当你的金丝雀?”

  “对,”项适原竟然还噙了点笑意,手指下移,摸了摸他的脖子,“当我的小狗。”

  郁清弥似懂非懂。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强迫我吗?”

  项适原的回答坦荡得让郁清弥两眼一黑:“嗯,我会硬来。”

  他看着郁清弥用眼神无声地控诉他不要脸,反而心情挺愉快的:“但我希望你乐意一点。也没有那么勉强吧?今天你没有喝醉,总不能又推托到吃了药上。”

  郁清弥实在没有脸说自己是不情愿的。

  前一秒他们还在吵架,后一秒就因为项适原主动示好,又上床了。

  郁清弥有些后悔地掩住脸:“我真的不是……”他想说他不是那么放荡的、没有底线的人。他不想被误会。

  “我知道。”项适原替他说了出来,“只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你才愿意,对吗?不管是这次,还是在康沃尔海边那次。”

  肌肤尚未贴近,彼此的信息素就又交融到一起,逐渐浓烈。

  郁清弥做爱做出了心理阴影,怕又刹不住车,赶紧让项适原收敛一点身上的气息。

  “收敛有什么用,你身上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项适原笑了笑,反而欺近他,“上次见面之后,我想我可能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了,可是你给我发了信息。”项适原将额头贴近他的,“看到你爬上船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如果你今天真出了问题,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项适原将手掌虚虚拢在他的咽喉上,微微垂目:“弥弥,不只有你在笼子里,我也在笼子里。”

  郁清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如果说郁清弥十二岁之后的人生被带入了并不欢乐的欢乐场,也许项适原从刚出生开始便戴上了镣铐。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他肯定自己没有受虐的爱好,怎么就宁愿项适原凶他也不愿意看这么高傲的人似要低头的模样呢?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在触到那半是黯淡半是泠然的眼神时,已经伸长双臂,勾住对方的脖子。

  项适原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有点闷:“答应了?”

  竟像是在请求他。

  “我……我……我有条件。”郁清弥鼓起勇气,认真面对他,“你也要为自己的决策付出代价。”

  挺可爱,项适原想。绞尽脑汁地据理力争,脸颊鼓鼓的,让人想咬一口。

  他扬起一边眉:“跟我谈条件?我要是不听呢?”

  刚刚不是还希望我乐意一点吗。郁清弥不满地瞪过去,却发现项适原一脸轻松,像是在逗他玩。啊,这个人真可恶,跟他用做生意的技巧呢,在谈感情的时候让他心软,在谈利益的时候态度强硬!“你不是要说服我答应吗,怎么说话总是把我往外推呢。”他翻起旧账来,“有时候还好凶。”

  项适原看着他委屈的样子,不着痕迹地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说服你。”

  郁清弥没经过思考就磕磕绊绊说了出来:“你先哄哄我,画个饼也好,我答应了以后自然不好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到时候你不想兑现的话,再……”郁清弥的声音郁闷起来,“那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他认清了现实,“不管是我现在不答应,还是你日后反悔,我好像都没办法。”

  项适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从书桌上找了纸笔塞给他:“明码标价,立字为据,我不反悔,你也不能不乐意。”

  郁清弥本来想了很多要跟项适原约法三章的条目,可一落笔就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太转得动。一整晚被项适原翻来覆去撞啊撞的,脑细胞都被搅成浆糊了,也不知道项适原哪来的精力和智力,好像永远那么清醒,永远占据上风。他写到手酸了,偷偷看了项适原一眼,对方交叠着双腿优雅地坐在自己面前,刚刚激烈运动过的肉体散发出凶悍的费洛蒙,笔尖歪了几下,他低头发现自己画了半幅人体速写出来。

  “郁清弥,”手中的纸张冷不防被抽走,“你是考试的时候会在卷子上走神涂鸦的笨蛋吗?”

  “哎。”郁清弥抱住项适原的手臂要抢回来,“我还没完全想好呢。”

  “交卷了。”项适原无情地说,任郁清弥半挂在他身上,一只手摊开纸张浏览。

  这字都是什么鬼画符,简直像打着瞌睡写下的,倒是旁边的速写,寥寥几笔勾勒出生动的形态。

  郁清弥的第一项条件就明目张胆地写着:项适原要当郁清弥的人体模特(包括裸模),但郁清弥会做必要的艺术处理,作品的原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紧接着下面一项:郁清弥上学和上课的时间不能被打扰!项适原和他的下属不可以做出惊吓老师和同学的行为。

  这一点上标注了五颗星星。

  第三项:项适原要帮郁清弥想想怎么应付廖梦思,船上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旁边还画了一团乱麻表示很苦恼。

  后面还写了几条有的没的鸡毛蒜皮,项适原懒得看了,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

  靠在他手臂上的郁清弥困得懵懵懂懂的,戳了戳他。

  “说句话呀。”

  “……就这?”

  “啊?”

  “郁清弥,你以后绝对不能做生意。”

  郁清弥听出来是在嘲讽他,不高兴了:“我现在太困了,你让我明天再想想,我能想出来好多。”

  项适原一把将他摁倒:“你再想一百条出来也没关系。”

  郁清弥枕在他腿上,安静了片刻。

  “项适原。”

  项适原低头看他。

  郁清弥忽然一下子笑开了。

  项适原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那个笑容非常非常有感染力,整个室内仿佛一瞬间光芒万丈,此前与此后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便是永远。

  到底年轻,即便被他折腾得眼眶红红凄凄惨惨,眼睛里还是闪烁着朝气与希望。他俯下身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温顺地阖起,他们的嘴唇轻轻碰着,无须任何技巧便能令人心跳加快。

  项适原也闭上了眼睛。这吻纯情得他想嘲笑自己。

  可是不舍得放开。

  良久,项适原以为郁清弥已经睡着了,但郁清弥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说:“项适原,我们的经历和性格天差地别,中间还夹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项适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凝视着他的眼睛,专注地听他说话。

  郁清弥想,项适原看似蛮不讲理,却好像是父亲去世以后第一个真的会听他说话的人。真奇怪,项适原刚才没有对他做任何承诺,他却觉得他能得到的不止列出来的二三四条。他想他获得的不会比失去的少。

  “可我现在只觉得好高兴啊,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期盼,明天,还有后天,这一周要做什么双人早餐都想好了。我们要开始谈恋爱了,你在这待上一周不过分吧?”

  他想要把那张纸拿过来加上这个条件,项适原轻轻按住他。

  “我待这不走了。”

  项适原抚摸着他的眉眼,指尖很暖,触感得宜,郁清弥舒服得都要睡觉了。

  “小狗。”

  项适原将什么湿答答的东西围在他脖子上,他低头看,竟是那个choker。

  “……这也太脏了。”

  “嗯,”项适原给他戴好,上下打量一眼,“你浑身都脏兮兮的,看起来被很变态地糟蹋过。”

  郁清弥发现身上那些痕迹经过那么一会儿,全转为暗红色的淤斑,虽然不疼,但看起来可怖极了。

  郁清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项适原,我都这样了,你还说不够。”

  项适原真正被他逗笑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

  项适原执起他的手送至唇边,嗓音变得低沉:“弥弥,你还意识不到我心里对你的想法,我想对你做的事,我想把你变成的模样,我想如何介入你的生活,插手你的人生。”

  郁清弥怔了怔:“……很吓人吗?”

  “很吓人。”项适原说。

  郁清弥有些犹豫和胆怯:“那你要说说看吗?”

  项适原摇摇头:“不够……”他仰头躺在沙发靠背上,将郁清弥的手心盖在自己眼睛上,掩埋起一切情绪。“你还不够爱我,会被吓跑的。”

  郁清弥看不见项适原的表情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点着急,但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

  项适原继续说道:“没关系,不一定立刻就能做到,但适当的时机,等你足够信任我了……或者,足够喜欢我了……”

  与其是说给他听的,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郁清弥觉得自己对项适原的喜欢程度与对方所认为的可能差距挺大。

  他拿起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好不容易找到犄角旮旯的空白处,写下第……他数了数,第十二条:郁清弥愿意试着当项适原的小狗。

  项适原拿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他的小狗浑身布满他施予的情爱痕迹、上下赤裸却戴着一个choker——哦不,小狗项圈,已经因为激烈性事和情绪波动带来的体力不支,蜷缩着身体躺在他腿边昏昏欲睡了。

  郁清弥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项适原将他抱到床上,替他仔细擦拭清洁,盖上薄毯。然后脚步声走远,可走开了两步又回来,他眯开一道眼缝,看见项适原忽而半跪下,亲吻了下他的脚背,然后才离开了。

  哼,怎么这么磨叽呀。

  浴室门合上的时候轻轻响了一下,房间里短暂地只剩下郁清弥一个人了。

  身体疲倦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心灵却轻盈得随时起飞徜徉。郁清弥裹着毯子,闭着眼睛滚到最外侧,听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又滚到最里侧,忍不住对着白茫茫的墙壁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再滚到最外侧。

  等到水声停止的时候,他最后乖乖地滚回最里侧,给项适原留出一起睡觉的半边床。

第27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想过,要接受项适原,就必须得接受他的筹谋、冷锐和杀伐,但这段日子以来,郁清弥没察觉到以上任何一项。

  万万没想到项适原直接在伦敦留下,陪他住在学生公寓,跟他谈起了恋爱。

  表面上普通而正常的恋爱。

  项适原把话说得那么狠,弄得他以为自己很可能要遭受什么非人的对待,可等他跟项适原讨价还价起来,却好像每一次都轻而易举地赢了。他说不能打扰他的学业,项适原便从不干涉他上学和上课,他说不想让周围的同学觉察出异样,项适原便没有让他的任何下属在明面上出现在他眼前。

  他知道自己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知道自己从出生到长大的一切经历都在被调查。如果要跟项适原在一起,不接受这个就相当于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但既然没让他发现,他也便佯装不知,当鸵鸟,郁清弥挺在行。

  只有郁清弥抱怨一句学校食堂的中华炒面午餐套餐实在难以下咽的时候,第二天才有穿着西装的大佬手下跑到学校门口毕恭毕敬地端上餐盒,是唐人街赵医生推荐的中餐馆子出品。甚至梁金和Grace也因为顺路给他送过几次,梁金一脸大佬被美色诱惑的沉痛,Grace则一脸大佬终于开窍了的欣慰。

  晚上他回公寓做饭。有时遇到Thomas和Alice,对他挤眉弄眼说“今天跟你男朋友一起坐了电梯,一脸生人勿近”云云。郁清弥端着餐盘回房,项适原正巧从外面回来在脱外套,见到他自然而然地搂过腰接吻,一点儿也不“勿近”。

  每次碰面的时候必须亲吻。这是讨价还价时项适原趁火打劫提出的一项要求,提的时候非常随意,让郁清弥觉得只是顺便的。

  但每次都被严格要求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