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准则 第56章

作者:顾言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相比起那样锋利的,攻击性的蒋衡,他更像一座隐藏在雾霭中的山,沉稳又冷静,进可丢石头砸死敌人,退可做阻挡千军万马的天险。

纪尧的联想能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长着火柴手脚往外丢石头的Q版大山,忍不住把自己逗得笑出了声。

蒋衡狐疑地看着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说明我对你的能力一直都有清楚的认知。”纪尧强行憋着笑说:“你应该高兴啊,说明就算在分手期间,我对你的认可都不受外界力量影响。”

蒋衡轻哼了一声,说道:“诡辩。”

纪尧脑子里那座山还在继续来回奔跑,他越看蒋衡就越想笑,最后干脆停下脚步,靠在窗台上笑个不停。

蒋衡被他笑得发毛,又忍不住跟他一块笑,气得用胳膊拐了一下他。

“笑什么。”蒋衡没好气地笑道:“光知道口头夸奖,也不知道来点实际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画饼。”

“谁说的。”

纪尧不太服气,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随便点了两下,然后将其塞进了蒋衡的手里。

蒋衡低头一看,才发现屏幕上是两张预定好的机票。

三月六号,上海到东京。

“蒋衡。”几乎是在同时,纪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带我去一次北海道。”

第78章 “那就给我带一束最漂亮的花。”

“故地重游”这种事,纪尧曾经提到过一次。

可是在蒋衡的认知里,这显然不是一场能够说走就走的旅行——纪尧工作繁忙脱不开身,平时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休个周末都谢天谢地,更别说要空出一整周的假期来。

但现在预定好的机票就躺在纪尧手机里,上面时间航班清清楚楚,由不得蒋衡不信。

而且纪尧选定的时间颇有意思,不偏不倚,正是他们上一次北海道之旅的日期,看起来“重新开始”的念头相当坚定。

蒋衡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无奈地笑了。

“你不忙了?”蒋衡说:“能请下来假?”

说来惭愧,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这些年,比起虚无缥缈的浪漫主义因子,蒋律师也显得务实了许多。

纪尧的人生充满了“一时冲动”,他在特定的环境下总是容易受气氛影响,脑门一拍就做出决定。不过好在六年过去,纪医生总算被社会打磨得世俗了一点,知道在“冲动”前要做好一点准备。

“我刚打电话跟领导说好了。”纪尧说:“过年期间我留下值班,多值几天,算上周末和年假,正好年后能攒出一周来。”

过年期间医院本来就忙,但今年正赶上纪尧几个同事要么结婚要么要探亲,人手一下子变得短缺起来,纪尧赶在这时候送上门愿意承担多余的节日值班,简直给郝雨解了燃眉之急。

“就是得委屈你。”纪尧说:“大年夜可能得陪我在医院过了。”

这对蒋衡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他的仪式感从来对事对人不对场合,只要有对的人在身边,蹲在休息室吃外卖和在家吃烛光晚餐本质上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他坏心眼上来,还是逗了纪尧一嘴:“这不太好吧,工作场合,允许家属长待吗?”

“那肯定不允许。”纪尧说着歪头看了蒋衡一眼,视线夸张地扫了他一圈,苦恼道:“所以我到时候只能跟他们说,说你在家又哭又闹,不肯自己过年,我要是不带着你,你就反锁家门不让我上班。”

蒋律师没想到纪医生颠倒黑白起来比讼棍还厉害,当着面就能泼自己一身脏水,顿时气笑了。

“那还是算了。”蒋衡幽幽地说:“别耽误了纪医生的职场形象,我到时候还是加班去吧。”

纪尧怕他说到做到,决定见好就收,笑眯眯地搭了台阶下:“开玩笑的……过年情况特殊,可以给值班的医生开个友情绿灯。前年我们主任自告奋勇留下来值班的时候,他老婆还来给他送年夜饭。”

他“服软”得这样快,蒋衡也不好说什么,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自己也没再提加班的事。

周芳的案子解决了,但网上的舆论还在。周芳要上诉的决定在网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但蒋衡晚上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现在这个判罚已经足够谨慎,大概率二审不会开庭了。

纪尧对此倒不怎么关注,他的证言已经入档,自认为以后就跟这事儿没关系了,结果没成想第二天一上班,就被一面大红色的锦旗拦在了办公室门口。

那面锦旗足有半人高,红底金字,上书四个大字“医者仁心”,题头不偏不倚,正是纪尧的大名。

纪尧:“……”

纪医生沉默地跟那面锦旗对视了足足半分钟,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于是他最后放弃了自己寻找答案,简单明了地问:“谁送的?怎么还没有落款的?”

“李玲华送的。”郝雨端着个茶缸子从热水房里走出来,晃晃悠悠地凑过来看热闹,笑眯眯地说:“早上叫了个跑腿送过来,指名道姓给你的——纪医生,表现不错啊这次。”

纪尧一脑门问号,闻言掏出手机搜了搜,才发现李玲华昨晚接受了一次独家专访。

视频专访的主题是对周芳的量刑看法,纪尧按了个二倍速,直到看到视频末尾,才发现李玲华居然主动提起了自己。

视频里,李玲华叫住了本来要结束采访的记者,说是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记者闻言坐下来,镜头也重新对准了她,李玲华十指绞紧,面露难色,好像犹豫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准备,开口说道:“其实我想跟一个人道个歉。”

大约是怕给纪尧惹出麻烦,所以李玲华隐去了纪尧的名字,只是为自己曾经冤枉他的事表达了歉意,并对他不计前嫌肯出庭作证的事表达了感谢。

“我听信他人之言,对医生造成了影响,差点冤枉了好人,这是我的问题。”李玲华说:“我在此真诚地感到抱歉,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这件事让我深刻地反思,我接下来会愿意成立一个医患纠纷基金,为一些在医患关系中收到不明伤害的当事人提供帮助——”

微博上的采访篇幅不足,视频到此戛然而止,纪尧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热搜上,医患关系话题正在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纪尧刷着广场看了看,发现舆论风向大多是善意而理智的。

“昨天下午,李女士的秘书过来了一趟,给医院也捐了点钱,说是用以治疗一些支付不起医药费的重症患者。”郝雨叹了口气,说道:“失去了儿子,所以钱也没什么用了,也是可怜。”

纪尧也跟着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唏嘘。

他早就不怪李玲华了,不过如果能因为这件事给僵持的医患关系打开一个新的沟通渠道,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郝雨显然也这么想,他眉飞色舞,看纪尧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青年先进代表,目光灼灼,兴奋不已。

“院长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对你很看好。”郝雨说着拍了拍纪尧的肩膀,说道:“好好努力,再接再厉。”

“看好”什么,纪尧暂时没看出来,不过这面锦旗确实给他带来了一点范围内的好处——比如两千块钱奖金。

朴实的工薪阶层显然对奖金有种狂热的兴奋,拿到奖金的那一刻,纪尧忍不住关起门给蒋衡发了条微信,现巴巴显摆了一下手里的白色信封。

“很棒。”蒋衡很给面子:“看着就厚。”

“两千块。”纪尧财大气粗地说:“说吧,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稍微满足你一下。”

蒋衡被他逗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单手揣着兜向楼下看去。

不远处的广场上正在做过年活动,一大束气球晃晃悠悠地飘在天上,像是一束迎阳而生的花。

蒋衡的恋爱里很少有“索取”两个字,他不擅长于此,更不知道要如何表述自己的需求,所以他曾经一度宁愿走到最决绝的结局,也无法开口跟纪尧说一句“我不愿意这样”。

把控恋爱的节奏很简单,提出愿望却很难,但此时此刻,他忽然真的产生了一种“要点什么”的冲动。

“我想想——”蒋衡的目光落在那束七彩斑斓的气球上,低声笑了笑:“那就给我带一束最漂亮的花。”

第79章 “接受意见。”

这一天纪尧比平时回来的都晚。

蒋衡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盖上锅盖,第六次按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问纪尧是不是加班,就听见房门的门锁被人从外拧开了。

外面的寒气顺着大开的房门铺洒进来,一下子就冲淡了屋里的暖意,蒋衡从厨房走出去时,正看见纪尧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格外兴奋,眼睛晶晶亮亮的,右手背在身后,一大束无法被身影遮盖的香槟玫瑰被他欲盖弥彰地挡住一大半,只留下几朵“漏网之鱼”从他的侧腰后面露了出来。

“猜猜看。”纪尧说:“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要是一回事,自己随口一提的小愿望被人实现了又是一回事。饶是蒋衡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见状还是眼前一亮,心里冒出点雀跃的小火花。

他眼角向下弯了弯,眼神瞬间就柔和成一片暖意洋洋的海,整个人周身都萦绕上一股温柔又愉悦的气氛,连带着纪尧都开心起来。

蒋衡心情好了,自然就愿意跟纪尧玩儿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小情趣,于是挑了挑眉,睁眼说瞎话道:“让我猜猜——你给我买巧克力了?”

纪尧蹬掉了鞋子,光着脚进了屋,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再猜猜。”纪尧说。

纪尧说着还在背后握了握花束外面的包装纸,摩擦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

蒋衡歪了歪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明知故问道:“不会是花吧?”

“猜对了!”纪尧夸张地站直身体,把背后那束花拿到身前,像个霸道总裁一样,一把将花塞进了蒋衡怀里,笑眯眯地说:“给你的!”

手里浅色的香槟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蒋衡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束花跟纪医生追他时同城快递的那束完全不同——他手里这一堆香槟玫瑰各个花苞新鲜,没有一点残缺干枯的花瓣。而且看起来大小差不多,每朵上都撒着清凉的水珠,看起来显然是被人精心挑选过的。

蒋衡长到这么大,自己的“愿望”还没被人这么放在心上过。他捧着花的手指紧了紧,想做出点夸张的惊喜反应,然后像以前一样说点调情的话活跃气氛,可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胸口像是被这束花塞满了,一点多余的空隙都没有,蒋衡的胸口重重的起伏了一瞬,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把这束花搂紧了。

“好不好看。”纪尧笑着说:“我挑了好久呢。”

纪尧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但从蒋衡跟他提出“要求”的那一刻,他的多巴胺好像就一直都处于极亢奋的状态。

“好看。”过了一会儿,蒋衡微微垂下头,极轻地嗅了下带着花香的水汽,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奈道:“你还真买了。”

“你第一次提要求,我总不好当耳旁风吧。”纪尧说。

“第一次?”蒋衡纳闷道:“不至于吧。”

他跟纪尧恋爱三年多,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少,平常过日子磕磕碰碰,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到“第一次提要求”的地步。

“至于。”纪尧说。

蒋衡自己没发觉,但纪尧却记得很清楚。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兴奋什么——因为在此之前,蒋衡好像从没跟他提过要求。

相比起纪尧,蒋衡显然成熟又稳重,他善于把控恋爱的节奏,也能想到很多纪尧想不到的细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起的那些年,除了调情之外,蒋衡要么就是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要么就是给出几个选项让纪尧选,从来没开口说一句“我想要什么”。

哪怕是他不高兴,他也很少直白地说“我不想这样”,而是拐弯抹角地暗地试探,试探不成就自己搭个台阶下来,从来不肯提出要求。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恋爱模式,纪尧曾经一度认为他是有所保留,所以才不交出自己的喜好和弱点,但这次重逢后,纪尧才知道,蒋衡或许自己也没发现这件事。

现在蒋衡终于肯松口吐露一点心思,纪尧好像瞬间就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这种需要不再是某种“家庭符号”,而是切身地落在了他和蒋衡两个人身上,变成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没人不想被最爱的人需要,纪尧也不例外。

蒋衡自己回忆了一下,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于是无奈地笑了笑,半默认了纪尧的话。

“花很好看。”蒋衡说:“谢谢。”

“你喜欢,以后还能买,所以你可以试试多提两次。”纪尧向前一步,认真道:“我不会像我爸一样,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得。”

纪康源是纪尧心里的反面案例,他的无视和漠然造就了那个畸形而沉闷的家。纪尧从他身上学了很多“反面案例”,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当警示。

纪尧越靠越近,蒋衡生怕他压坏了花儿,于是下意识地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才忍不住抵着纪尧的肩膀,把那束花暂且放在了餐桌上。

“当然,别的也行。”中间没了阻挡,纪尧顿时没了顾忌,他难得看蒋衡感动到失态,有点得意忘形,忍不住倾身向前,把蒋衡逼到了墙边,伸长胳膊按住了蒋衡身后的墙面:“你有什么就要跟我说,否则——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