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 第74章

作者:兰振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安隐道?:“是何人?小姐你也认得?么?”

  岳昔钧“嗯”了一声,道?:“想来是明珠公主。”

  安隐道?:“那不更好?依我说,小姐你就该同她见面,好生诉诉衷肠,何必束手束脚的。”

  岳昔钧轻笑道?:“连空尘师太都觉得?,我这个病,还是不要见公主为好,我又何必见她?”

  “更何况,见了之?后又能如何呢?”岳昔钧道?,“她当日?承诺不会再见我,难道?我要毁了她的诺言,叫她做个不信之?人么?”

  岳昔钧道?:“还是……算了罢。”

  安隐劝道?:“不成哇,小姐你就是孤思伤身?,病才不好,空尘师太不敢用猛药,怎知见了之?后病不会好?现下这般已然?、已然?够坏了,为何不凭心而为呢?管它劳什子承诺,是小姐你见公主,又非公主主动?见你,算不得?毁诺。纵然?见过之?后,未必能长相厮守,但解一时?相思,也够了啊。”

  岳昔钧缓缓摇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样,相识也不必再相逢。”

  安隐顿足道?:“我是不明白啦,好话歹话我也说尽了,小姐你若是不想见公主,又何必趟沈小姐的浑水!”

  岳昔钧不言。

  良久,安隐险些以为得?不到答案了,方听?得?岳昔钧道?:“因为明珠公主可能有险,她深情一场,我不可不报。”

  “有险?”安隐不信,道?,“她是俗家弟子,法号都有了,日?日?在庵中吃斋礼佛,不问世事,会有甚么险?”

  岳昔钧道?:“我也不知。”

  安隐不解道?:“那小姐怎说……”

  岳昔钧道?:“死了驸马的公主,皈依佛门,这本没甚么。但一直没有野心的沈淑慎,在明珠公主皈依之?后,便急着搅动?风云——单单为了自己谋利,不必做到这般地步。沈淑慎对明珠公主一往情深,又似乎知晓甚么皇家秘辛,这不就说明,很有可能是明珠公主有险么?沈淑慎这般做,怕是要迷惑人眼,叫盯着明珠公主的人生疑,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者,叫暗处之?人慌乱中自露马脚。你想想,百戏那日?的刺杀,还有摘星楼上的一场大火——公主两次出府,都遇到了险情,这容不得?人不多想。”

  安隐思索道?:“那公主知晓此事么?又是谁要害公主?”

  岳昔钧道?:“这不重要。沈淑慎要一柄刀,我就给她一柄刀,只消护得?殿下周全,我也算偿还了她削肉大恩一场。”

  安隐心中道?:小姐将?她的病症曲解成蒙恩惶恐,还是不愿直面……罢了,公主也算对我们有恩,小姐也不曾说错。

  安隐正要开口道?“我助小姐”,却听?岳昔钧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回家,带娘亲们搬离。”

  安隐讶道?:“有丹书铁券在手,皇帝皇后要面上过得?去,夫人们应当不会有危险才是。”

  “倒不是担心帝后下手,”岳昔钧道?,“便是要下手,未必用明枪,暗箭更是难防。现下既然?有人连明珠公主都敢动?,驸马亲人未必安全。”

  安隐也知这种大事,飞鸽传书或是驿站寄信未必能够放心,却还是放心不下岳昔钧,道?:“可是小姐你也需要人照顾啊。”

  岳昔钧笑道?:“沈淑慎定然?不会叫我死了,衣食起居定然?也为我安排妥当,你就放心罢。”

  安隐只得?道?:“那我明日?起行,和夫人们认了新居处的道?路,便来寻小姐。”

  岳昔钧点?头道?:“好。”

  于是,二人回房收拾,翌日?话别,依依不舍。岳昔钧望着安隐背着包袱离去的身?影,忽然?捏紧了轮椅扶手,待等一阵心悸过后,她若无其?事地推着轮椅转回程,孤影很短,短到难以为伴。

  岳昔钧又是一个人了。

第93章 端阳楼船鬼书烈火

  岳昔钧在沈淑慎院中偏房住了小半个月, 足不出户,瞒着宅子里的旁人。

  因离沈淑慎近,故而有些事, 沈淑慎是瞒不过岳昔钧的——沈淑慎不知岳昔钧会武功, 耳力好, 便也不知岳昔钧其实知晓了一些事情。譬如,岳昔钧第一次听见谢文瑶翻墙进来,还疑心进了刺客,暗自戒备, 却听闻沈淑慎与?谢文瑶的絮絮低谈, 只不过这交谈声隔着屋墙,听不真切罢了。

  岳昔钧有时夜半听见沈淑慎的踱步声, 从窗外瞧去,见沈淑慎房中一盏灯亮, 伴着叹息之声影影绰绰。

  这小半个?月, 岳昔钧与沈淑慎比邻而居,却未曾见过面。

  直到五月初四?夜,沈淑慎带了一身衣服, 来至了岳昔钧的房间。

  沈淑慎开门见山地道:“明日端阳,你换上这身衣裳, 听我的安排。”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细细交代?一番,便离开了,岳昔钧摸了摸那?衣裳,若有所思?。

  五月初五,艾香满街, 穿京河上龙舟竞渡,鼓声震天, 两岸游人喝喊助威,一派红火热闹景象。

  忽然,只听龙舟之上众人大喊“转舵!转舵!”,鼓手急敲,“咚咚咚”的鼓声催命也似的,惹得离岸边远些的人都不由相互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不单单龙舟上的人焦急,岸边观看者?亦俱哗然——

  只见一艘巨大的楼船缓缓顺流而下,与?那?龙舟相向而行。

  此时,二船相距十?余丈,但根据水流的速度,不消片刻便会相撞!而那?龙舟之后还有其他龙舟,根本?不可能调头后退。

  龙舟上有一人嘶声高?呼道:“兀那?舵工!快快将船靠岸!好叫我们?先行!”

  而那?楼船上无人应答。

  忽然,有人眼尖,指着那?楼船颤声道:“你们?看!船上,是不是没有人!”

  一石惊起千层浪,河上岸边又是一阵喧哗。

  有人附和道:“不错!确实没有人!”

  有人质疑道:“没有人,船怎么开的?单靠水流做不到这般速度罢?”

  亦有人道:“这、这……不会是鬼船罢?”

  “不是鬼船!”有人惊讶地道,“你们?仔细看,那?船楼上,是不是有一块匾,上面有字,写的好像是……”

  “摘星楼!”

  “不错,写的就是摘星楼!”

  “这摘星楼不是被火烧了吗?掌柜的也在被大理寺调查,我听说他根本?没钱东山再起,哪里来的钱买楼船?”

  “等等!这船上的楼不是二层楼!”

  “最?底层和最?顶层的出檐最?长,将中间几层的屋檐遮挡了!”

  “一、二、三、四?、五!中间还有五层檐!是七层楼!”

  “七层楼?摘星楼也是七层。”

  “中间的恐怕是假檐,否则这每一层不足一尺,如何能叫人通行?”

  “难道……那?楼不是给人在其中行走的?”

  “……你们?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说?”

  “哪个?传说?”

  “啊,是那?个?传说……”

  “嘘,别说了,我听说若是被他们?听到了,是会被拉去当替死鬼的……”

  “究竟是甚么传说啊?!”

  “别问了,别问了——啊啊啊啊啊啊!火!火!来了,来了,鬼来了!”

  忽然之间,无人见到火是如何起的,但它一起便是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楼船,不但七层的船楼被席卷,连船身都裹上了火焰。那?楼船巨大,本?就几乎占据了整个?河面,此时一烧起来,岸边近处的人纷纷后退——他们?也被火势灼热所逼。

  青天白日,火焰冲天而起,木体的楼船“噼啪”作响,烧脱的木板坠落河中,溅起水花。

  对?面的龙舟早已?停了划桨,一众龙舟顺流而下,避其锋芒。

  岸边有人纳闷道:“这楼船好端端的,怎会自燃起来?”

  “楼船上有人!”

  这一声恰似晴天霹雳,众人皆忙忙往被火焰包裹的楼船上看去,火焰烟气之中,有一个?身影分开烈火,缓缓移至了甲板船头。

  那?火焰好似也为她让开一条道路,竟然叫她周身一点火也不沾。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穿华服,端坐在一架轮椅之上,面容俊朗含笑。

  整个?楼船仿若一架炽热火炉,而那?人稳坐其中,泰然自若。

  继而,那?人提起一只蘸墨巨笔,临空而书。笔上的墨挥洒在空中,却未曾四?处落下,反而是在空中凝成了两行字!

  那?人开口,声音恰似地府狱火中爬出的厉鬼:“魂归旧地,血债血偿!”

  这八个?字正是她写在空中的那?两行字!

  穿京河内外,霎时炸开了锅。

  有人饱含恐惧地道:“我就说是她!是她回来了!”

  “肯定是她!是鬼!否则怎么会有人不惧火烧,还能凭空写字?!”

  “那?个?传言,难道是真的?!”

  “宁可信其有……快走罢,这里待不得了。”

  “你们?到底在说甚么?!”

  便是眨眼之间,那?两行墨字也被火焰吞噬,火势更烈,裹挟着整个?船体,连其上坐着轮椅的人也瞧不见了。

  楼船散架,梁柱倒倾,火焰渐渐隐入河水之中,只余满河烧焦黑木,无声漂浮。

  谢文琼是第二日才知晓此事。端阳当日,她托言身体不适,并未参与?皇家端阳宴,也不曾上街上闲游,莲平庵的众尼也不是理会闲言之人,她自然不晓得京城中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

  恰是谢文琼第二日轮值采买食材,在街市闻听议论,觉察出蹊跷,方细问了一卖菜老妪,弄清了来龙去脉。

  但谢文琼有一事不明,问道:“不知您说的传闻是甚么?”

  那?老妪左右四?顾,神神秘秘地道:“你听没听过‘北斗灭,姻缘断。恭悌破,凶煞生’?”

  “这是何意?”谢文琼不解道。

  那?老妪低声道:“这句话老婆子我也是半个?月前听闻的,原本?还不晓得是甚么意思?,昨天见穿京河上火烧楼船,才全都明白了。都说啊,这明珠公主的驸马被烧死在摘星楼,冤魂不散,昨天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要报仇嘞!你想啊,这北斗是帝车,驸马掌副马车驾,这‘北斗灭’,不就是说驸马身死一事么?”

  老妪道:“这‘姻缘断’,想必就是指明珠公主丧了夫婿,皈依佛门,自然断了姻缘。至于这‘恭悌破’么,老婆子不敢乱说,只知道‘凶煞生’多半是指昨日驸马亡魂归来报仇了。你不知道,惨啊——”

  谢文琼听得不对?劲,问道:“甚么惨啊?”

  “人头啊,挂在大皇子府门口,京城都传遍了!”那?老妪道,“我听说一早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滴着血呢!大门上还用?血写了八个?字,你猜猜是哪八个?字?”

  谢文琼道:“魂归旧地,血债血偿。”

  “不错,正是这八个?字。”那?老妪咋舌道,“定然是那?驸马来报仇了!”

  谢文琼微微蹙眉,问道:“大娘,您怎知昨日在船上的是明珠公主驸马?”

  那?老妪道:“老婆子虽然不曾见过驸马,也听说过驸马不良于行,又生得俊逸清秀,又有摘星楼和那?句话为证,还不能证明么?更何况,老婆子我虽然不认得驸马,当日那?许多人,总该有认得的罢?既然不曾有人出来说那?人不是驸马,定然就是驸马无疑了!”

  那?老妪又道:“而且,这驸马死于两个?月前的初五,昨日也是初五,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定然是还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