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 第73章

作者:兰振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沈淑慎道:“你把妆卸了我瞧瞧。”

  岳昔钧之前特意剃了剑眉为柳眉,眼?神也故作?带怯之态, 唇角时?时?提着,因此?卸了妆也只和驸马有七八分像。沈淑慎端详一阵, 恍惚间真觉岳昔钧起?死回生, 怔愣一阵,方?才开?言道:“近前来,我与你画眉。”

  岳昔钧在妆镜台前坐定, 沈淑慎取了描眉笔,细细勾出两道剑眉来。岳昔钧转向镜中瞧了瞧, 沈淑慎在其后言道:“不要这?般看人。”

  岳昔钧请教道:“却要如何呢?”

  沈淑慎道:“直视于人,眼?神中要有游刃有余之色。”

  岳昔钧又试了几?次,方?才卸下所?有伪装,露出自己原原本本的神色来。

  有些朦胧的铜镜中,沈淑慎一瞬回至摘星楼。

  沈淑慎不由倒退一步, 醒过神来,赞道:“不错, 就是这?般。”

  岳昔钧道:“小姐要我怎么做呢?”

  沈淑慎背转过身去,不答。少顷,她方?答道:“我父寿宴连唱三天戏,我本计划叫你在明日唱《牡丹亭》时?现身,现如今见你既然能扮得如此?相像,倒不必如此?了。”

  沈淑慎道:“你暂在府中住下,不必同庆彩班回去,避着点人,莫要叫人瞧见你。”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这?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直视岳昔钧,道:“莫要动甚么歪心思,你今日吃了八珍糕,是也不是?”

  岳昔钧道:“是。”

  沈淑慎道:“我在里面加了一点小东西,放心,只要你忠心,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

  岳昔钧竟然微微一笑?,道:“好。”

  沈淑慎先礼后兵,先说不愿逼迫岳昔钧,后又以下药威胁,倒是好手段。岳昔钧却浑不在意。

  岳昔钧告辞之前,沈淑慎多?问了一句:“你信佛否?”

  “不信,”岳昔钧疑道,“小姐何有此?问呢?”

  沈淑慎淡淡道:“不信最?好。”

  岳昔钧也不多?问,微微躬身一礼,出了门?去。她戴上了沈淑慎送她的面纱,不往戏楼去,径直回了卧房。

  安隐果?然等在卧房,一见岳昔钧回来,忙问道:“小姐,那沈小姐不曾为难你罢?”

  “不曾,”岳昔钧摘了面纱,笑?道,“她还同我说了一件顶顶有趣之事。”

  安隐问道:“甚么事?”

  岳昔钧道:“她叫我假扮驸马。”

  “啊,”安隐吃了一惊,道,“小姐你应了?”

  岳昔钧点头道:“自然。”

  安隐急道:“万万不可,小姐,你若是这?般做,不由得皇帝老儿和皇后不起?疑心,到?时?候就是插翅难逃了。”

  岳昔钧叹了口气,道:“没法子啊,沈小姐给我下了毒,我若是不听她的,恐怕性命也难保。”

  安隐闻言真正急了,捧着岳昔钧的脸便瞧她面色,连声问道:“是甚么毒?我们快回去,请二夫人瞧瞧。”

  岳昔钧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必,这?毒一时?半刻不会发作?,且瞧瞧沈淑慎要做甚么再说不迟。”

  安隐顿了顿足,自知岳昔钧已下定决心之事,她是万万劝不了的。安隐心焦之间,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但她绝不能开?言去讲,否则岳昔钧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于是,安隐便暂且按捺住心绪,打算大胆擅专一回。

  安隐道:“好罢,我也信小姐你自有分寸。对了,班主说明日我们不必看衣箱,小姐你同我去街上逛逛罢?上回在京中,我还不曾好好逛逛哩!”

  岳昔钧道:“好。”

  半日光景转瞬而过,日落日升,又是白日时?候。沈府还在唱戏宴客,安隐推着岳昔钧,悄悄从后角门?溜了出去。

  京城行道树上的蝉鸣正盛,喧闹不已。

  安隐信步长街,不时?指点两旁商铺,同岳昔钧谈笑?。两人兜兜转转,也不拘走的哪条道路,走了半日,安隐口渴,向岳昔钧道:“小姐,你渴不渴?前面似乎有户人家,我去讨杯水喝,好是不好?”

  岳昔钧面上的笑?意淡了些,道:“你莫要诳我,这?哪里是人家,分明是禅家。”

  安隐道:“那不更好,想来出家人慈悲为怀,定然有水喝啦!”

  安隐口中说着,手下却不停,推着岳昔钧往那处宝地去。

  岳昔钧忽然用戴着丝绢罗尉的手狠狠制住了滚动的车轮。

  安隐吓了一跳,道:“小姐,仔细你的手!”

  岳昔钧默然不语,面上带了些怅然之色,眸中也有淡淡哀哀。

  岳昔钧轻声道:“安隐,你不必多?费心思了。”

  安隐不认,道:“小姐,你在说甚么啊?”

  “这?条路,我比你熟悉。”岳昔钧道,“前方?是莲平庵,你要为我请空尘师太瞧毒,是也不是?”

  安隐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她便也直言道:“不错,我料到?小姐你必然不依,才更要带你来此?。”

  岳昔钧垂眸,手仍卡在轮子之上。

  安隐忍不住道:“若是从前,我定然不会这?般。但小姐,我不能看着你去寻死啊!”

  岳昔钧道:“我没有寻死。”

  “你也不必瞒我,”安隐隐隐带了哭腔,道,“自从公主走了之后,你便魂不守舍,你那个病,不是不能好,是你不想好,方?才一直这?般拖着。大夫也说了,若你有向生之心,怎会久久不愈?你就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是不是?你是没有寻死,但你也没有求生,否则为甚么不解毒?小姐,我不明白,为了一个公主,你就要这?般要死要活么?你把我们放在哪里?”

  岳昔钧略微抬起?一点眼?皮,似乎这?点举动都耗费了她十成力?气。岳昔钧的语气中露出一丝疲惫,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安隐并不信她,生硬地去扯岳昔钧的手,还当真将她的手从轮子上撕了下来。安隐吸了吸鼻子,道:“那你为何要骗我中了毒?我不管,请空尘师太瞧瞧便知。”

  安隐说着,推着轮椅便走。岳昔钧叹了口气,道:“那请空尘师太庵外一叙。”

  安隐道:“那多?失礼。”

  话正说着,安隐便推着岳昔钧来到?了庵门?,有师太瞧见了,过来帮她们卸下门?槛,岳昔钧也只好合掌一礼。

  岳昔钧拉了拉面上的纱,问道:“这?位师太,不知空尘师太可在庵中?”

  那师太道:“师姊正在殿中。”

  莲平庵不大,只有一间殿,进了院门?便可一眼?瞧见。安隐推着岳昔钧转过青烟缭绕的长香炉,岳昔钧抬首,眼?前一片清明——

  大开?的殿门?中,空尘侧对殿门?而坐,手敲木鱼。

  另有一位身着禅衣、带发修行的女子正跪在殿中轻声念诵,她面朝金佛、背对前院,脊背笔直,单单瞧着背影也端得是一派矜贵气度。

  前番大梦痴纠缠,刹破尘烟望故人。

  ——岳昔钧半人半鬼,谢文琼半步佛门?。

第92章 忍昔钧偶逢不相认

  安隐也一眼认出了那位跪在殿中的女?子是谁, 她立时?想推着岳昔钧暂避,却又转念一想道?:我们来京城,不便是要小姐见一见公主, 以解心病么?此时正是好机会, 万不能走了。

  于是, 安隐低声道:“小姐,我们……”

  岳昔钧道:“空尘师太正忙,我等去别处暂等。”

  安隐劝道:“小姐,在此等等无妨的。”

  岳昔钧抬首望天, 道?:“好烈的日?头啊。”

  安隐抿了抿唇, 只得?推着岳昔钧去了一旁的廊下。殿中的诵经声听?不见了,但闻木鱼咄咄, 不紧不慢。

  岳昔钧拢了拢袖子,她摸到了带在袖中的一物。那物圆头圆脑, 是一只木雕的麻雀。曾经, 这麻雀在公主府看台之?上,也曾满地乱跑,“咄咄”不停。

  谢文琼去岳城寻岳昔钧时?, 便携了这小麻雀,却一直不曾叫岳昔钧瞧见。后来, 一朝生变,谢文琼转身?离去,岳昔钧在她睡过的枕侧摸到了这小东西。

  此物呆愣,倒是不知愁情,兀自滴溜溜转着一双黑珠, 不在意落入谁手,亦不在意被弃何处。

  岳昔钧垂眸不知在想些甚么, 忽觉木鱼声停,有人从身?前?路过,风带起禅衣一角,岳昔钧缓缓抬首,只见那人的身?影步过月洞门,往后院去了。

  好似水滴入海、风过无痕,有些久别偶逢也是无声无息的。

  安隐扯了扯岳昔钧的衣袖,道?:“小姐,空尘师太来啦。”

  岳昔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合掌道?:“师太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空尘道?,“施主可好?”

  岳昔钧微微颔首道?:“好。此番我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空尘道?:“施主但说无妨。”

  岳昔钧道?:“我母虔诚,听?闻贵庵藏有稀世经书,想借抄本一观,不知可否?”

  空尘道?:“阿弥陀佛,我佛普渡众生,自然?是无妨的。只是不曾有抄本,不知施主可否稍待几日??若是施主肯亲自誊抄,那便最好不过了。”

  岳昔钧道?:“自然?,只是不知在下可方便入藏经堂?”

  空尘道?:“藏经堂近日?皆由空情师妹值守,我与她知会一声便是。”

  岳昔钧一礼道?:“有劳了。”

  空尘正待要去知会空情,安隐连忙道?:“空尘师太,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您施以援手。”

  空尘便顿住,道?:“施主请讲。”

  安隐道?:“我家小姐似乎中了毒,烦请师太瞧一瞧。”

  空尘道?:“请岳施主伸出左手。”

  岳昔钧拢了袖子,露出寸关?尺,笑道?:“不过是吃了点?东西,不曾中毒,有劳师太了。”

  空尘诊了脉,直言道?:“施主确实?不曾中毒,不过施主七情内伤,当好生修养才是。”

  空尘似乎方才想起了甚么,道?:“是贫尼不周了,施主的经,还是贫尼代抄罢。”

  岳昔钧了然?,道?:“多谢。”

  二人又淡言几句,岳昔钧便告辞了。出了庵门,安隐才一吐为快,道?:“小姐,你竟然?诓骗我!你不曾中毒,为何要说中了毒?啊,是了,你就是要铤而走险去假扮驸马,怕我阻拦,故而这般说,是也不是?”

  安隐有些忿忿地道?:“你又何必……罢了,公主走后,小姐你便怪怪的,叫我越发瞧不透了。”

  岳昔钧道?:“我当时?是真不知是否中毒,后来细细回想,那沈淑慎若是有悄无声息下毒的心肠和手段,何必要我假冒驸马来搅浑朝堂?她毒死一位高官显贵,闹出的动?静可比我这个驸马死而复生可大得?多了,且又干净,不必再多我一个变数。”

  安隐道?:“你总归是有道?理的,我说不过你。只是,空尘师太为何又改口帮你抄经,小姐你还应了?”

  岳昔钧轻声道?:“恐怕是空尘师太思想起这位空情师妹俗家是何人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