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 第38章

作者:兰振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岳昔钧道:“殿下不怕他所言是真?”

  “你?要杀我,我活不到现在。”谢文琼淡淡道。

  谢文琼自知,无论是直取还是智取,岳昔钧若心存歹心,早得手了。

  岳昔钧笑了:“好?叫殿下放心,臣其实?并?非身?世不明。臣本是岳城卢氏,家父名讳上瀚下海,家母孔氏上靖下月,臣乃是独子,本名卢鸿雪。”

  谢文琼心道:“恰似飞鸿踏雪泥”,好?名字。

  沈淑慎却低声惊呼道:“卢瀚海与孔靖月!敢莫是二十六年前?的岳城义士夫妇么?”

  岳昔钧道:“正是,沈小姐听说?过家父、家母的名号?”

  沈淑慎神色复杂地道:“我小时听祖父讲过令尊、令堂之事。”

  谢文琼好?奇地道:“是何事?本宫怎不曾听闻?”

  “二十六年前?殿下还未曾出世,这等陈年往事自然是不清楚的。”岳昔钧道。

  实?际上,二十六年前?,沈淑慎也不曾出世,只不过沈正儒好?与她讲天南地北的故事罢了。

  沈淑慎娓娓道来:“卢义士与孔义士乃是一对神仙伉俪,慷慨大方,好?结交朋友。他二人的朋友中,有?一对赵氏夫妇,最?为要好?。这赵氏夫妇,一个?名唤赵承基,一个?名唤赵向雁。然而,卢义士与孔义士却渐渐发现,这对赵氏夫妇,许是朔荇的细作……”

  ——二十六年前?,岳城。

  孔靖月挑灯擦剑,见卢瀚海推门进来,唤了一声:“卢郎。”

  卢瀚海关门叹息,道:“真便要走?到这一步么?”

  孔靖月一直望着手中已然锃亮的剑:“这不是已然决定之事么——与赵姊姊、姊夫决斗一场,你?我赢了,他们烧毁细报,金盆洗手;若是你?我输了,便不可再加干涉。”

  卢瀚海愁道:“他们的功夫你?也见识过,恐怕你?我胜算并?不大。”

  孔靖月沉默良久,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卢瀚海闻言愁眉骤展,纵声大笑道:“好?!孔妹,我知晓你?的意思了!”

  孔靖月问道:“雪儿何在?”

  卢瀚海道:“我请何公送他到他外祖母家中去了。”

  孔靖月眉宇间这才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道:“望他一路顺遂。”

  岳城多山岳,这决斗就定在一处不知名的山顶之上——后来这山被成为岳山。那日,狂风猎猎,宛若兽吼。

  卢瀚海、孔靖月与赵承基、赵向雁相对而立,彼此相望,都有?些五味杂陈——多年好?友终究要刀兵相向。不知是否是默契,他四人皆身?着黑衣。

  当年在山顶之上观战的有?四个?人。这四人乃是两对伉俪,一对名唤赵飞双、高学?真,这赵飞双乃是赵向雁之妹;一对名唤闻傲霜、谢则清,乃是卢、孔二人结交的好?友。这四人受邀来此,是为见证胜负。

  约定的时辰一到,卢瀚海与孔靖月相视一眼,又双双面向赵氏夫妇抱了一拳。

  卢瀚海道:“请了!”

  赵承基与赵向雁也抱拳还礼,赵向雁道:“动手罢。”

  不知名的山顶的风骤然大盛,刀剑出鞘,寒光逼日,观战的四人只见眼前?四人战作一团,耳听得金石之声,厉厉铮铮,风被撕裂,也撕裂着风中的喝吼。

  这一战,后来被成为“岳山义斗”。

  一天一夜之后,四人的疲态渐显,不知甚么光景,只闻“锃”然一声,四人各自往后跃了一步,彼此分开?。

  观战的人才发觉,四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了血,染透了黑色衣衫。

  赵飞双低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卢瀚海与孔靖月执手而立,相顾惨然一笑。而那厢,赵承基与赵向雁也向彼此一点头。

  卢瀚海向前?踏出一步,勉力提起?一口气,朗声道:“赵兄!卢某不悔相识!”

  孔靖月也道:“赵姊姊,来生还做姐妹——”

  赵氏夫妇齐声道:“好?!”

  下一瞬,一声利刃穿体之声传来,赵飞双再定睛一看:孔靖月的剑穿透了赵向雁的胸膛,赵向雁的刀破开?了孔靖月的腹部,卢瀚海的剑割破了赵承基的喉咙,赵承基的刀捅穿了卢瀚海的后心。

  ——那不是一声利刃穿体之声,那是齐齐整整的四声。

  赵飞双双目一黑,晕死过去。

  岳山顶上一片死寂,唯有?风哭了一声。

第47章 陈事口传真假难辨

  沈淑慎故事讲罢, 谢文琼也不由在心中唏嘘道:原来还有这段传奇,卢瀚海与孔靖月贤夫妇真不愧称一声“义士”,这赵氏夫妇也是有情有义之人, 四人齐齐身死于岳山之巅, 恰是?被忠、义二字逼得走投无路之法——然而?又不能说是?忠、义错了。

  沈淑慎感慨道:“后来, 观战之人葬了四人,将这段故事流传了下来,只是?不曾得知?这四位观战之人的名姓,想来也是有大情义之人。不知驸马可知否?”

  岳昔钧道:“既然这几位前辈不愿意透露姓名, 岳某也不便言讲了, 请沈小姐见?谅。”

  沈淑慎点头称“是?”,又想起一事来, 问岳昔钧道:“听闻令外祖母也是善名在外之人,只是?不知?令尊、令堂故去后, 驸马为何不去投奔令外祖母, 而?是?去投军?”

  岳昔钧道:“家?父、家?母决斗之前,已然将我?送往外祖母家?中,谁知?送我?之人半途闻听噩耗, 便又带我?折返岳城吊孝。这当中又生变故……”

  沈淑慎似有所忆,喃喃道:“难道你撞见?了……”

  “不错, ”岳昔钧道,“我?撞见?了那件事。”

  谢文琼急道:“你二人打甚么哑谜?”

  岳昔钧道:“殿下莫急,且听臣言讲……”

  二十六年前,岳城卢府白绸高挂,上下缟素。往来吊唁的宾客众多, 嚎哭之声不绝于道,连发给?宾客的孝帽都?供不应求。

  三岁的卢鸿雪就站在父母新刻的灵牌前。卢鸿雪于“死”之一字一知?半解, 原以为?父母只是?在“木匣子”里睡着了,却被人告知?,父母再也醒不来了,他们还要盖上匣子,把父母埋在地下。

  卢鸿雪先是?不信,后见?父母果然怎也叫不醒,才后知?后觉地哇哇大哭。

  今日是?停灵的第一日。卢府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一个虬髯的汉子提着钢刀闯进灵堂,他身后还跟着约略十几位带着兵刃之人。

  有人上前拦那汉子,道:“公羊伯勤,你这是?做甚么!卢兄嫂尸骨未寒,你就携兵刃前来,是?不叫他二人安息!”

  公羊伯勤大声道:“我?正是?敬卢兄嫂义举,才如?此进来!”

  先前那人气道:“你说的是?甚么胡话!”

  公羊伯勤道:“卢兄嫂是?为?何而?死?不正是?为?了赵贼——呀呸!赵姓乃是?那朔荇老贼自个儿起的姓,谁知?道他本名叫甚么——那直娘贼欺哄卢兄嫂,不知?掌握了多少细报,他二人虽然被卢兄嫂除去,但那细报的下落却不明,我?今日领着众兄弟这般进来,正是?要竟卢兄嫂未竟之事!”

  一个带儒巾的书生站出?来,向公羊伯勤横眉道:“一派胡言!他四人皆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以性命了结此事,想来那细报自然不会流出?。你说得冠冕堂皇,恐怕是?动了歪心,要浑水摸鱼罢!”

  公羊伯勤冷笑道:“爷爷不和你在此罗唣,山巅观斗的有四人,知?晓细报下落的人必定就在这四人当中。你若是?再阻拦,就是?有意窝藏!”

  那书生也冷笑道:“若果真如?你所说,我?等叫出?这四人,当面对峙,言之以情?、晓之以理,万万没有携刀闯灵堂的道理!”

  见?公羊伯勤闻言动了怒,似要拿那书生开刀,又有人忙劝道:“退一步讲,这场决斗约得隐秘,我?等皆不知?这观战的四人是?何人,连这‘四人’的人数都?是?有朋友无意中远远瞧见?,这四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晓,怎好叫他们交出?细报?”

  公羊伯勤道:“这我?早便想过了,我?们不知?,有一个人或许知?晓。”

  众人问道:“是?谁?”

  公羊伯勤道:“卢家?有一老仆,卢兄嫂唤他‘何公’的。”

  有人质疑道:“既然是?仆,主人家?事,未必能知?。”

  公羊伯勤道:“知?与不知?,一问便知?。”

  公羊伯勤提声道:“何公!你在何处?还不快快现身!”

  那书生骂道:“灵堂喧哗,仔细你的阴德!”

  公羊伯勤连叫三声,皆无人应答。宾客中有人交头接耳道:“奇怪,适才那何公就在灵堂前,和卢兄的孩子在一处,如?今两人怎都?不见?了?”

  公羊伯勤正要闯入内宅搜寻“心怀鬼胎而?躲起来”的何公,有一道低哑之声从?后堂直直穿透至在场宾客的耳中:“不必寻他,我?四人来了。”

  与后院相连的垂花门中走出?四个人来。这四人皆身穿及地的黑纱幂篱,身量皆是?一般高,好似一个人被刻入印板,印制了四遍。

  适才开言的人正是?高学真,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好叫人辨认不出?。

  公羊伯勤道:“我?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罢!快快交出?细报便罢,如?若不然,先问过爷爷手里的刀!”

  高学真道:“并非我?等不愿交出?,实则是?赵兄夫妇在决斗前已然将细报烧毁。”

  公羊伯勤叫嚣道:“你如?何证明他已将细报烧毁?”

  高学真道:“某亲眼所见?。”

  公羊伯勤道:“诸位!他亲口说,他亲眼所见?!既然他在场,那细报究竟烧是?未烧,恐怕也就是?空口白牙的话罢了!”

  高学真道:“兄台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是?丰朝人,何必要留着这细报?”

  公羊伯勤道:“你是?丰朝人,只怕有人不是?罢!”

  他说“你”的时?候,刀已然出?鞘,说到“只”字,刀锋已然逼至赵飞双的面门!

  赵飞双立时?往后闪身躲避——她为?了增加身量,踏着高鞋,不便缠斗。

  就在赵飞双退后的一瞬,高学真拔刀挺上,与公羊伯勤瞬息之间便交手了四五合。

  公羊伯勤高声道:“诸位,有兄弟听见?那日去往岳山顶上之中,有一女子,讲的是?蹩脚的丰朝话!诸位一起把她拿下,叫她开口,一听便知?是?不是?朔荇人说丰朝话的腔调!”

  赵飞双暗暗咬牙,摸上了腰间别着的双钩。

  忽然,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好大胆,平白的诬赖好人!好叫你听听,姑奶奶是?不是?朔荇人!”

  却原来,出?声之人乃是?闻傲霜,她意欲替赵飞双瞒过众人。

  公羊伯勤却未曾买账,狞笑道:“小丫头片子,休想用这等伎俩哄骗爷爷,只叫刚刚这位开开尊口罢!”

  公羊伯勤口中不饶,下手也愈发狠厉,闻傲霜闻言大怒,但她几乎不会武功,也骂不出?甚么难听话来,正干着急,赵飞双手离了双钩,忽而?拔出?腰中别着的佩刀!

  赵飞双挺刀助高学真战公羊伯勤,高学真急道:“退后!”

  赵飞双不答,却被公羊伯勤身侧之人拦下,与那人斗在一处。

  闻傲霜隔着黑纱,瞪大双眼看?场中战况,只见?赵飞双因脚底不便,没使几招便隐隐现出?劣势,而?高学真与公羊伯勤难分胜负,又因担忧赵飞双状况而?略显捉襟见?肘。

  闻傲霜又是?焦急,又是?一筹莫展。

  ——“后来怎样了?”谢文琼问道。

  岳昔钧道:“臣只听闻有人欲搅扰我?父母安宁,那四位观战的前辈现身,而?后,不知?发生何事,竟然叫这件事平息下去。两日之后,府中忽然走水,连屋带棺烧了个干干净净。”

  岳昔钧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叫谢文琼心中大震,也不知?说甚么为?好,只挤出?一句“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