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第183章
作者:文笃
只有特别?怕痛的人才会对痛觉的记忆特别?深刻,才会去因为疼痛记住一些事。孔黎鸢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说的——我?一向不怕痛。
“这都被你猜到了?”
孔黎鸢的语气听?上去只有意外,甚至在这之后还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没?有一点苦楚。
“你以为你能?骗得到我?吗?”付汀梨直视她的眼,“连一次都没?有把我?骗到过。”
“也是。”孔黎鸢说,又?伸手过来摸了摸她泛红的眼梢,
“怎么?又?哭了啊?”
付汀梨垂一下眼睫,“当然是因为心疼你。”
孔黎鸢没?有接话。
静默一会,给她剥了一颗花生糖,说“张嘴”。这种时候付汀梨还是乖乖张嘴,哪怕她胸腔里的酸涩已?经快要弥漫到口腔。
于是孔黎鸢笑出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梢弯下来,手掌端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检查一下她的口腔,然后把糖喂给她。
付汀梨咬着糖果,腮帮子?鼓起来。
孔黎鸢还没?有放过她,又?托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亲完了低低地说,“吃了糖还心疼吗?”
付汀梨点头,将腮帮子?里的糖划到另一边,酸涩感还未褪去,她只能?说,“还心疼。”
于是孔黎鸢又?在她另一边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有些狡黠地笑,
“还心疼?”
“疼。”付汀梨闷声闷气,下巴在孔黎鸢掌心里蹭了蹭,开始只吐出一个字。
孔黎鸢眯一眯眼。付汀梨不客气地说“疼死了疼死了”。
孔黎鸢叹了口气,瞥一会她的表情?,好?像没?了办法。
只好?放下她。
拍拍她的后脑勺,轻轻地说,“我?从那场车祸之后就特别?怕痛。”
付汀梨顺势倒在她的肩膀,“然后呢?”
“然后……”讲到这里,孔黎鸢停顿了一会,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她讲这样的事情?。最后还是先归为一句,
“其实?不是特别?怕痛,是对疼痛的感受特别?敏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付汀梨弋椛问。
“比方说每个人都知道被刀割伤和被钝器打伤的疼痛是不一样的。”孔黎鸢说,“而我?会更敏锐一点。”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话。付汀梨却已?经感受到了弋椛那种疼痛敏锐程度带来的可怖。她将孔黎鸢的手攥得很紧,才敢继续追问,
“那会敏锐到什么?程度?”
“能?区分每一种疼痛到达皮肤的哪一层?”孔黎鸢形容的时候很冷静,“对我?来讲,就算是刀和刀割伤,不一样的刀带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是尖锐还是没?那么?尖锐,是先剧烈还是先破裂然后缓一缓痛得更深……”
话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因为注意到了付汀梨的沉默,所以她惯性地抬起手去摸付汀梨的脸。
发?现?触到一些凉凉的泪水。
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沉默着给人擦了擦眼泪,掌心捏了捏人的下巴,
“还是哭了。”
很遗憾的语气。没?有来看?她,因为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看?她她会哭得更凶。
付汀梨将下半张脸埋在孔黎鸢的手心里,过了很久,才吸一吸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你才会因为不同程度的疼痛,记得不一样的事?”
孔黎鸢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安静地用指节擦了擦她的泪。
付汀梨知晓她没?有猜错。
孔黎鸢看?似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背后,都有这个女人无法向别?人讲起的过往。
良久,付汀梨将整张脸都埋在孔黎鸢的掌心,闷闷地说,
“孔黎鸢,你以后不要再靠痛来记得任何事。”
孔黎鸢的掌心湿湿的,全是她流下的眼泪。女人用拇指刮一刮她的眼尾,问,
“那靠什么??”
“靠我?。”
我?会记得你,也会记得你想记得的一切,永远比记我?自己更清楚。
这句话像一个年轻而大胆的承诺。但对付汀梨来说,好?像又?只是刚刚好?。
以至于孔黎鸢在听?了之后笑一下,用手掌晃了晃她的脸,最后捧住她的脸。
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轻地对她说,“好?。”
-
吉隆坡是一座很清凉的热带城市,以至于这里有时常来得快下得也快的暴雨。
保险公?司来到这段路时。
一颗豆大的雨珠正好?砸在付汀梨刚哭过的眼睛里。于是她们匆匆忙忙收拾拿出来的保温杯薄毯音响,从后厢逃到前厢。
一时之间兵荒马乱,人跟着车和保险公?司的车一块返回?市里。
很奇妙的一种体验是暴雨一会就停了,她们降下还沾着雨水的车窗玻璃,在天?边看?到了彩虹,几乎是触手可及的高度。
公?司司机是个马来人,大概看?到她们两个是外国人,很热情?地说着一些叽里咕噜的马来语,又?指了指窗外的彩虹。
付汀梨来之前稍微学?了几句马来语,但还是听?不懂。借助手机翻译,她大概明白司机的意思是——要不要给她们在彩虹下面拍一张合照。
好?热情?的一个司机。
恰好?付汀梨今年二十六,仍和二十出头那几年一样,是很喜欢在旅途中交朋友的年纪。
于是很感激地将自己的相机递给司机,司机摆摆手,表情?看?上去像是在说不会用。
付汀梨点点头,下一秒孔黎鸢就将手机递给了对方。
“用你的?”付汀梨有些意外。
“我?的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抢走了也没?事。”
孔黎鸢简洁地说,“之前的视频我?都上传到邮箱了。”
付汀梨因为她的话笑得弯腰,又?看?一看?司机淳朴的脸,“不至于吧。”
孔黎鸢淡淡瞥她一眼,“出门在外要有一些防备心。”
她们对话用的是中文。
司机没?听?懂,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笑。接过孔黎鸢的手机之后,又?指挥她们站在敞开宽广的公?路中央,调整着姿势。
很专业很不像坏人。
这里仍旧没?什么?车辆经过,整条公?路除了两旁的树和零星的房屋,就只有她们两辆车,三个人,和头顶那一条彩虹。
春天?的吉隆坡,路上一场暴雨,一片具有透明感的彩虹。两个站在公?路正中央的年轻女人,穿两件薄风衣,一件孔雀蓝一件卡其,柔韧骨骼支撑起风衣褶皱,她们被马来司机很热情?却很蹩脚的拍照技术照得面容很模糊。
没?有一张是拍得两个人的脸都清楚的。恐怕传回?国内去也没?有人能?认出来。
付汀梨还是很感激地说谢谢。
孔黎鸢将手机拿回?来仔细翻看?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收回?到兜里,也讲“谢谢”。
再上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晴朗了,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好?天?气,让人怀疑一直往前方开也只会是宽敞的大路。
到市里的时候马路上淋过的水已?经干了,一下车就有一股潮湿绵软的气息扑面而来。
车被保险公?司拖走。她们推着行李箱站在市区马路边上,刚刚淋过雨,头发?还濡湿地挤在颈下。付汀梨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害怕地问孔黎鸢,
“你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有黑水?”
孔黎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没?有。”
然后又?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发?顶,摊开掌心给她看?,“没?有变黑。”
“那就好?。”
付汀梨放下了心。
头发?是今天?出发?之前刚染的,就在吉隆坡便利店里买的染发?膏。
理发?师阿鸢很尽职尽责地给她唯一的顾客小?梨再染成黑发?。并且过程很成功,染发?膏没?有一点挨到头皮。
“看?来还是阿鸢的染发?技术很好?。”付汀梨说,然后又?打开租车平台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司机说等会公?司会联系我?们,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走。”
她们是要去新加坡的。原本不计划在吉隆坡停留太久,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车辆爆胎再次回?到这里。
似乎她们拥有目的地的旅途就从来没?有顺利过,不是折返就是出事故被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留。
而孔黎鸢始终不因为这样的意外担忧太多。哪怕她们此时此刻正狼狈地站在陌生国度的马路边上,不知今天?和明天?的去向。
却还是漫不经心地摸一摸她濡湿的发?,
“你头发?好?湿,我?们先买点东西给你擦一擦。”
付汀梨望着她口罩下的眼,戳一戳她的腰,“你的行程安排呢大明星,要是在这里停几天?你回?国进组的时间岂不是会耽误?”
孔黎鸢笑了。
牵住她的手,推着行李箱搜寻周边可以歇脚的地方,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重要的是什么??”
付汀梨一边问,一边跟着她在马路上走。看?着女人被淋湿的发?和被风刮起来的风衣衣角,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既然她还牵着她的手没?有分离,那第四天?似乎无论怎么?过都可以。
这次的第四天?会在吉隆坡吗?在这座春天?很舒服的城市?她突然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