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98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白知秋没回答,微侧过一点脸,仰眸抬手。

这点小动作谢无尘眼里,就是肯定,他以为白知秋是想触摸自己,便扣住那只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白知秋却被烫到了一样,想要收回,身子还是一个劲往他怀里躲。

好一会,他听见白知秋问:“你会走吗?”

“我不会,不会的。”

白知秋好像是笑了,五指一松,谢无尘听见他轻轻地说:“好……”

或许那一日他不该熄那一豆灯,若是没有熄,他是不是就能看到白知秋眼底的茫然和无措。

他该看到的,他该察觉到的。

白知秋所愧疚的欺骗和利用,早已用尽一切来偿还,他害怕的,明明另有其他。

漫长三百多年的时光里,被白知秋小心翼翼藏着的那个伤痕累累,血肉斑驳的自己,唯有那一刹,稍稍露出了端倪。

是他自己没有懂。

可是老天不会让他回到那一天,那些不只是出自于愧疚的悲伤,还有深深根种于骨髓中的,刻骨铭心的畏惧,轻飘飘藏在一个字中,就因为他一时的疏忽,悄无声息地随着那只松开的手坠落下去,再难到找捉住的机会。

白知秋想问他的,根本不是“你会走吗?”而是,“你会离开我吗?”

谢无尘不敢想,白知秋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态,把自己交给他,又尝试着跨过自己划定给所有人的界限,一触即收地对他伸出手的。

那一句“我不会”,他应该重复无数遍,应该更加笃定,要笃定到用性命告诉他。

可是他没有察觉到,于是白知秋便不再提,他一如既往地对他笑,说着迫在眉睫的与他实无太多干系的事情,亲手将他推开——

他没有给出白知秋想要的回答,所以白知秋也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谢无尘又想起白知秋很多时候望着他的眼神,在齐郡的客栈中,在苍郡的灯火下,甚至是在望乡木前……他靠在自己身上,目光平静而温柔,眼眸像是被飞雪淘洗过的夜空。谢无尘低头吻他,他便弯了眼。

他一度以为那是白知秋不言不语的默许,连缱绻的意味都不带多少。

原来只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是他打破了白知秋塑造的坚若盔甲的冰层,却没有更进一步,将他带离无尽雪原。于是,那一夜里所有的痴缠,都成了濒死之际的火焰,将最后的期望焚烧殆尽。

他什么都不要了。

真的很奇怪,自己从小到大,极少有因为情绪受缚的时候。家破人亡的时候他没有哭,孤身出逃的时候他没有怕,甚至得知谢仁叛国的时候他都没有承受不住……唯独此刻,心脏一阵一阵地绞紧,一直疼到了骨头里。

那时候白知秋所感知到的所有的痛苦和难过,都因为此刻的顿悟,化作彻骨的疼痛,肆无忌惮而彻底地还到他身上。

失去和抛弃,根本不一样。

“谢无尘!你怎么了!”余寅看他死死攥着衣襟,攥得指甲流血,整个人都有些失了神智,感觉自己头皮都炸了,“清醒一点!别乱想!夕误!”

谢无尘一手撑住小几,躬身急促喘息着,让余寅生出一种他将会窒息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栗,无论怎样呼喊都不肯接话。夕误想强行将他拉起来,手还没碰到他的手腕,就被□□的灵力割出了数道伤痕。

拉车的马匹受了惊,一个颠簸,险些将姜宁甩到车壁上。他急忙停车,又知道这种情况自己根本插不了手,强忍火气转向余寅:“你同他说什么了?”

“我只是问他在找什么,猜是小师兄的事情……”余寅无奈又无措,“真的没有问过界的话,现在怎么办才是问题啊!”

灵力暴涌,狭小的车厢内,他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夕误撑起屏障,眉心紧蹙,他和白知秋一样,平静惯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们看一眼似的,以至于他露出这种严肃的神色时,就无端令人畏惧。

“他喜欢小师兄,”夕误头也不回,“你往他逆鳞上撞。”

“可是……”余寅哑然。

“他以为他们之间阻隔的是生死和仙凡,”半晌,夕误凝视着不召而出的昭至,福印血红的光芒大盛,一道白色虚影就在其中半跪下.身,长发逶迤披在身后,轻声道,“……但是,在仙凡之间,生死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那只修长的手轻轻盖在谢无尘手背上,没有任何阻碍。很久,他垂眸一笑,抬手摸摸谢无尘的脸,就要将他抱进怀里。

但他动作还没落定,就被谢无尘狠命一捞——他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只捞住一掌冰冷。

为什么你会这么冷,谢无尘目光迷茫,无措地摊开手心,双手几乎颤抖到了痉挛的程度,又呆愣地看向面前的人。

“原来能有这么疼啊,知秋……”谢无尘喃喃自语,“对不起,知秋,对不起……”

虚影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目光温柔,然后伸手去拿玉简,想将它递给谢无尘。

但他只是白知秋留在福印中的一缕灵魄,因为灵力凝成影子,根本没有做到这一点的能力。

夕误替他递过去。

在谢无尘愣怔的目光中,虚影屈身,蜻蜓点水一样,在他颊侧落了个吻。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06章 歧路

这一夜似乎显得太过漫长, 等到将怨煞镇压后,天色还没有要亮起来的意思。白知秋在窗边站了片刻,和衣躺下, 准备小憩片刻。

他今日的心思很是不宁, 一直以来,白知秋睡眠虽轻,却很少有意识不清,在睡与不睡的边缘浮浮沉沉的时候。这种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玉简微微一震。

白知秋从令人不适的混沌中睁开眼, 摸出玉简, 只在玉简上看到两个字:“知秋。”

是谢无尘传给他的。

他脑中很是混沌,蹙着眉眨了下眼,没明白什么意思。

但谢无尘没有传来新消息, 不知为何, 白知秋这会又懒得很, 身上满是因为怨煞作乱而起的黏腻的血腥, 闹得心情也来得不是太好。他有些负气地在玉简上扣了一下,翻手压住,压了没有片刻,又翻开手。

谢无尘好像只是来打扰他休息的,那二字之后, 直接销声匿迹了。白知秋翻过身, 玉简滑入手心,被他按在颊边。

孰料,这一翻身, 他就陷入了沉眠。

或许是昨夜真的太疼了, 白知秋竟少可地梦见了一百七十年多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万象天封禁阵还没有用作封禁, 碧云天上诸人也不明白明信收徒为的是什么,垂云翠榭之后的枫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抱着一柄短剑,雪白皂靴扣过枫林间的石板路,一声连着一声,不急不缓。偶有跑过的弟子,脚步也不停,只转头喊一声“小师兄”。

白知秋转头回以轻轻一笑。

他看起来比寻常弟子还要小上几岁,眉眼间有一种天成的疏淡,但笑起来眼尾弯弯,显得温和又漂亮。弟子遥遥向他挥手,身影没入在林中。

秦问声几人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枫院,不在的时候,弟子们就三两成群满山跑,挑不准想闯什么祸。白知秋看见自己刻意避开在给弟子们授课的姜宁,走过前院的甬道,一直在后院将尽的地方停下脚步,叩响房门。

明信在屋中煮茶。

这会天色尚早,又是晴天,屋中明亮得能看到阳光下飞舞的灰尘。桌边的香炉应该是刚灭,因为屋中的柏香浓郁。明信面前放着一只红泥小炉,茶水在壶中咕噜翻滚,传来轻轻的声响。氤氲起的水汽隔在他们二人面前,像是一层薄薄的纱。

屋外的蝉鸣时断时续,显得很是遥远。

白知秋背光站着,觉得秋后的日光已经冷了。他满口都是血腥气,身上疼得厉害,却嗅出那壶中的茶水该是滚了许久,泛了老,带来一阵阵的苦涩。

他与明信隔着几步的距离,却抬不起脚,垂眸盯着自己怀中所抱的短剑。

明信抬起头,隔着这样不长不短一段距离望向他。

白知秋从小到大,都有一种不甚符合年纪的沉静。他垂下头,发丝就散落下来,一直遮住小半张脸,让他的眉目半藏在阴影下,不甚清晰。

“走神了,”明信乍然一笑,面上似乎是对于自己记性不好的自嘲,“这茶煮太久了,也不是你喜欢的,我换一样来。”

白知秋摇头,过了很久,才在明信平静且毫无责备的目光中轻声开口:“我不要。”

可明信觉得,白知秋想说的其实不是“我不要”,他在白知秋平淡细弱的声音中觉察到了另一种更加飘忽的,难以诉诸于口的情绪,强烈而痛苦,尽管白知秋可能并不明白那种情绪应该被称之为什么。

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就像当年站在杨雨面前,说自己不愿再修无情道一样茫然。他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只是出自本能地无措。

明信张口,想安慰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他看见白知秋上前几步,双手将剑奉出,然后稍稍一顿,撩起袍摆屈身跪下。

“知秋?”明信愕然,伸手就去拉他,可白知秋固执地不肯动,明信用的力气大了,他吃疼似的“嘶”了一声。

明信慌忙松了劲。

白知秋皮肤白,日光下近乎半透,他垂首盯着自己的指尖,沉默了很久,忽而轻轻颤抖起来,深深叩首。

一百多年里,明信把他捧在手里,一点委屈都不肯让他受,更没有让他跪过,当即被吓得乱了方寸:“知秋,有什么起来讲。”

白知秋抬起头。

那张素淡而平静的脸上尽是无措,无措之外又木然到了一点生机不带的程度。明信看着白知秋的脸,忽而一怔,抬手拂过他的侧颊。

他拂过的地方,一道细微的伤痕正缓缓浮现出来,殷红的血液顺着白净的面颊滑下,一直流到下颌,凝成豆大的一滴,砸在衣襟上。

“你……”

“作乱的蛊鬼是宇云,”白知秋平静道,“我杀了他。”

恍如惊雷降下,明信霎时怔在原地。他死死盯视着白知秋的眼睛,好像想要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一丝一毫的动摇。可白知秋只是以与语气相同的平静垂下眼帘,就斩断了明信的探寻与退路。

好半晌,明信才大梦初醒一样,向白知秋的方向走了半步,但他一步没有落稳,身子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了,知道了。”明信似乎是想站起来,动作却落不稳,他挣了两下,忽而将白知秋整个揽进怀里:“没事的知秋,没事的,你在外面这么久,先歇一歇,别的事情交给我。”

他动作太大,没轻没重。白知秋不由呛咳一声,侧过脸,可是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愈咳愈严重。

星星点点的血沫咳出来,衬得皮肤更加苍白,红梅落在雪上一样。

“知秋?!”

“血蛊,”白知秋喘了口气,以手背抹掉唇边的血迹,轻声道,“共计二百八十三道,尽数在我身上……”

明信愕然,面上惊恐几乎掩藏不住,不顾白知秋的阻拦将手指搭在他腕心。

白知秋的脉搏已经微弱到快感知不到了,手腕冷的像冰。明信见过中了血蛊的人,那种疼痛绝非常人可以承受。他第一反应便是要白知秋将蛊咒转给他,可看到白知秋摇头,又怒火攻心,几乎脱口而出责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知秋跪着身,不言不语,比以前还沉默乖顺。

明信竭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太过失态,狠狠叹口气,再次强行拉人的时候白知秋终于配合地起了身。他安置白知秋在桌边坐下,然后找了锦帕,一点一点抹去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你一时间诛不了这样多的蛊咒,转给我便好。”

白知秋只是摇头,他缓和着呼吸,听明信耐住火气继续道:“还有诸位长老,诛邪去煞的术法我们还不至于忘个干净。”

白知秋的话语在呛咳声中虚弱而破碎 :“不能,给你们。”

明信尽是不解:“那你……要去仙京?”

三界隔绝后,仙门就是这样对付蛊鬼的:由大能予以封印后带上黄泉道,有三界封印在,蛊鬼无法回到人间,又失去赖以为生的灵魄,最终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中逐渐死亡消散。

而大能走过通天路,前往仙京,算是一道万全之策。

白知秋还是摇头,停了一会,很轻地道:“宇云……尚未成为蛊鬼,在轮回之内,我已经送上黄泉道了。”

“这二百八十三道血蛊是未炼制成功的生魂,他们走不过……”

“你想做什么?!”明信乍然拂袖,巨大的恐慌几乎要燃尽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我不允许!”

“你们扛不住,我也扛不住的。”白知秋嗓音艰涩,“掌门,你记得在学宫养伤时,我做的那个梦吗?祸难未绝,还不到要我上黄泉道的时候……”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替你去。”明信不容反驳道,“学宫交到你手中,杨雨仙师与我都很放心。白宇云做了错事,不该你承担后果,何况你还撑着万象天阵局,不能脱身,我绝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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