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112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棋子坠落声中,秦问声手中长笛猝然碎裂,笛声奏响之时便会停于笛尾的冰蓝蝴蝶在风中扬起蝶翼,与溃塌的最后一级白玉阶一起,哀然坠落。

三百一十六级白玉阶,尽数崩毁。

山门之前的长林早已在天崩地裂中被夷为平地,秦问声站在醒心楼之下,周临风站在楼上,他们几步之遥处,仅剩的几名弟子被挡在身后,护阵光芒温润,却温和不了弟子们惊恐的脸。

白宇云提了提袍摆,顺着山道慢慢向上走。随着他的步伐,尸傀沉默地按照某个规律移动着。姜宁看出那是一座新的阵法,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衍破阵了,只能扯住周临风的长袖,无声地摇了下头。

映入眼中的脸满是痛色。

无忧天被伪装成弟子的尸傀所偷袭,余寅还在那边一人死扛;万象天阵局之下,明信三人不知遇到了什么意外,阵局震荡不止;宜州,白知秋至今情况未卜。他们明明背靠学宫,背靠这世间最后的仙门,周临风却骤然升起了背城借一的孤注一掷感。

他们已经不能再退了。

“小师兄当年起万象天阵局时,曾将灵魄一分为二,”周临风直视着前方,平静道,像是在陈述一件无甚所谓的事实,“我后来翻过一些典籍,知道分魂的办法,也知道失去一半灵魄,其实对半仙并没有太大影响。”

无非是不能转世,不能上仙京。他在学宫这样久,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在姜宁拽住他时,也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如果非要为他找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大抵是他是仙道院弟子。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过仙京会与自己有关,所以多一半灵魄,还是少一半灵魄,确实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周临风一手掩在身后,指间符箓逐渐成型。

姜宁愣了一下,忽而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几乎是慌张无比地扑上去,摁住他的手,话语一时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先别,等一下师父或者小师兄的消息,芸笥天还有防护阵……”

“你不懂阵法,你带他们去芸笥天,我来,我……”

“你懂阵法,所以你去做阵主。”周临风根本没有回头,“我是你师兄,回去。”

姜宁双目通红。

是,失去一半灵魄却是不至身死,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让受损的灵魄慢慢恢复的时间,若是再与尸傀对上,与白白送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没有其他办法就回去,带上师姐,她受伤了。”周临风轻轻将他的手拽下去,手臂一撑,直接从醒心楼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阵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秦问声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但是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所有人,右手还在空中虚虚地抓握着。周临风熟悉这个动作,当她这样抓着那只冰笛时,那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蓝蝶便会停在她屈起的中指关节上,间或轻盈地一振翅。

她的本命法器是声音,具象出来就是那一只冰笛,现下冰笛碎裂,她却一分弱象不显。

她淡淡地望向周临风,开口道:“该我来。”

那声音像含着血,嘶哑含混至极,周临风没有再和她说话,无声祭出血符。

“又是以灵魄为祭的禁咒?”白宇云脚步一顿,隔着并不明显的山堑,不解地偏了偏头,“我若是没有记错,妖师已经向你们实践过了,没有用,不是么?”

周临风很多时候并不是话多的人,相比较之下,这样的人做起决定总会更果决更独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情绪和偏向,面对秦问声,他无法放下身为同门的忧虑,而面对白宇云,则是不屑一顾。

有些人,可以输,可以死,却不可以低头。

更甚者,不容有分毫置疑。

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不止夕误谢无尘,连带万象天上几个人,都的的确确的一脉相承,与白知秋没什么大差别。

软弱,多情,又固执。

“你们一定要为学宫陪葬吗?”白宇云问,“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顾得上任由屠戮的你们?”

回答他的是周临风手中猝然红光大盛的符箓。

那是一场与夕误发动禁咒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屠杀,漫天大火升腾而起,顺着荒凉的山道倾轧而下。无数尸傀淹没在其中,被烧得“噼啪”作响,变成看不出原样的焦尸。黑气从它们身上抽离出来,被头顶黑云尽数吸纳,于是,火焰跟着黑气蔓延,一直烧到黑云之上。

铺天盖地,将每个人眼底都染上了灿金。

旷野之上,风声呜咽,像是天地将为之垂泪。

白宇云站在火焰之中,透过熊熊烈火,去看尽头处被烧灼的空气扭曲的人影,没由来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他确定,这不是花扶楹死的那日,杨雨放的那一把火,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就只能是白庄覆灭时,他没能来得及回的头。

白宇云一耸肩,竟是平和地笑了起来:“蚍蜉撼树。”

他抬起手,指根丝线随风而动。

于是周临风他们也在这个刹那看清了——

一直汇聚在头顶的乌云瞬间翻涌起来,裹挟着不可忽视的威势,向火海中的那只妖物垂下无数丝线。

每一根丝线尽头,都缚着一道深红至黑的蛊咒。

空气中本就稀薄的灵力,就在这个刹那间,被压制得彻彻底底。

威压冲过醒心楼,就像大火诛灭尸傀一般,将芸笥天将将撑起的结界撞得粉碎!

姜宁手中还保持着结阵的法印,人却猝然向前一踉,猛然咳出一口血。

可威压去势不止,它掀翻搭造成藏书阁的片片雕梁玉柱,又裹着它们轰然撞上万象天结界。

巨大的震荡,终于惊动了万象天之下的石室。

明信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望向白宇云,胸口剧烈起伏。

夕误死死挡在谢无尘面前,见岩石簌簌落下,同样是不可避免地一怔。

无忧天之上,余寅与诸位长老背靠同一方结界,同时抬起手。

在他们掌心中所浮现出来的,全然是以命相搏的禁咒。

千里之外,白知秋终于睁开了眼,目光落向无穷的虚空。

他虚虚地曲了下手指,一点灵光在指尖显现。

随之,整具身体散为沙尘。

昏暗的天穹中,一道金光璀璨的阵局如破晓之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悍然与满目血腥分庭抗礼。

白知秋的声音终于落到了白宇云耳边,是对他的回答:

“棋局未定,我才是执棋人。”

第124章 既倒

破破烂烂的油纸伞被灵力掀翻, 在地上滚了两周,“咯嗒”一下撞在石台边上。石台之上,璀璨的金线一根一根从白知秋身上抽离, 随灵流垂落而下, 犹如在狂风中乱舞的万丝春柳。

谢无尘感受到灵力波动,不自觉地抬起手,于是那丝线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思,分出几丝,轻飘飘地落在他掌心里。

白知秋睁开眼, 他好像刚刚从一场不知时日的长梦中苏醒, 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甚清楚,茫然环视过四周,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金线却不似他懵懂, 它们轻柔地拂过夕误等人的身侧, 温和得像毫无攻击力的蛛丝, 可缚向白宇云时却带着不可抗拒的万钧之力。重压之下, 白宇云甚至来不及躲避,就被密密麻麻的金线割出满身血口。

眨眼之间,金线上又添一重鲜红。

线尾的余力扫过石壁,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裂痕。碎石簌簌而落,几块落在石台上, 被白知秋微微侧身避开。

“芸笥天阵局已破, 去救人。”白知秋向明信一颔首,抬步走了下来,走动间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收一拨, 金线霎时抽离又缚紧, 从白宇云各大窍穴中直穿而过。

狠厉得几乎不像是白知秋了。

傀儡感觉不到疼痛, 血肉淋漓之下,更加显得怨孽深重。白宇云无视了白知秋施加而下的压制,眼睛麻木地轮了一圈,“咯咯”笑起来:“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自毁肉身,原来是分魂啊……”

明信已经掠出了石门,闻言身形一滞,但他终究没有再停顿。

他不想再听白宇云口中的是非了。

白知秋面色不动,手中金线愈收愈紧,束缚感仅随而至。这让白宇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的,沙哑难闻:“让我猜猜,另一半是在那把伞中?当初被你用来封印师父的那把伞?那我倒是不曾想到,你受那般重创,还敢将镇在万象天的灵魄分走一半。不过……”白宇云猝然伸出手,将数根金线狠狠扯入手中,怨煞随之汹涌:“缺了一半灵魄,你还有什么用?!”

怨煞扑面而来,白知秋难以应对白宇云的猝然发难,仓促间退了一步。重重怨煞卷着不受控的金线,唰然涌回,悍然撞入留在石台后的黑气中。

有如水入滚油,哭叫声顿时炸起。它们终于挣脱了一百七十多年来白知秋施加在它们身上的封印,在石室中狂喜般肆意冲撞。流动的金光被他们扰乱,变成鲜红的血色,不断向上升去,隐没在石室顶部。

大地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震颤起来。

“师弟,既然一定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那么肯定要公平一点,不是吗?”

白宇云在白知秋深沉的目光中缓缓行礼,然后堪称彬彬有礼地向后退了一步,毁坏大半的尸体骤而一颤,虚虚支了片刻,倒在那名长老旁边。

继而被扑簌倾泻的碎石掩埋了。

白知秋默然敛眸,转身回望。

怨煞四溢之下,金光愈发稀薄了,连金线的尽头都鲜红似血染。白知秋凝视了片刻,再一次伸出手,召唤金线回到他手中。

万象天阵局当中,最核心的阵眼,始终是担在他的灵魄之上的。那一部分灵魄,白知秋从来都没有动过。而分出的这一半是为了护佑生魂,终有一日生魂抽离,他自然不再需要其他人进入阵局替他分担。

而核心阵眼,早已在一百七十二年前化为万象天的护阵。明信破除纸伞上的封禁,灵力冲刷之下,他用于护佑生魂的一半灵魄自然可以苏醒过来,短暂脱离阵局。

和白宇云所以为的,怨煞暴走,他的灵魄会被迫归于一处,恰恰相反。

这些金线,在改换阵主之后,便与万象天没有太多关系了,白知秋拽住金线一端,另一端纷纷从石壁上脱落而下,拂过生魂时不着痕迹牵系在它们身上,再狠狠拉回掌心。

满室鲜红随着生魂的又一次被封印逐渐淡去,但缭绕在手掌上的黑气却淡不下去了。它们顺着他的手掌往上爬,与灵魄上萦绕的玉质的温润白光交融在一起。

手指上垂坠的金线轻轻摆了一下,与在指根上缠绕了上百年的因果线别无二致。

这一刻,眼中所见的场景,其实处处都是矛盾的——被破坏的石室,完好无损的石台,仙人所特有的灵魄金光,还有黄泉道上驱之不尽的怨煞……

白知秋有些失神,但下一瞬,就有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扣住了他的手。

谢无尘唇线紧抿,不由分说地就拽着白知秋往出走。白知秋在大地震动中被他拽得一踉跄,反而因为躲避不及险些被碎石砸到。他回过神,驱散将要挨到谢无尘的怨煞,觉得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问谢无尘一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

“无忧天遇袭,我进不去。”谢无尘面沉似水,就像白知秋刚醒过来时候一样,根本不给他分任何眼神,“掌门让我来找你。”

白知秋这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道:“谁在无忧天?”

“掌门,先生去了芸笥天,尸傀已经快逼到白玉广场前了。”

“不会,它们没那么轻易过白玉广场。”白知秋淡声回答,随之放出灵识。

那灵识是无可置疑的强大,瀚如海潮,一波一波荡漾出去,汹涌地令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芸笥天,万象天,无忧天,就这样如一张图卷,展现在白知秋脑海中。他神念一动,便有丝线从灿金的大阵之上垂坠而下,有如破开层云的电光,径直劈落向无忧天。

在电光到达之前,一道屏障一样的光芒顿时大盛,在拦住白知秋的攻击后,以另一种更加狠绝的姿态,猛然回击。

攻击落在阵中,撞得大阵像是受了风的烛火,霎时明灭起来。

白知秋手指不由一颤,不自觉收紧。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收回手。

谢无尘猝然收紧手,停步转身,死死盯着白知秋。

进入万象天阵局的石道在白知秋记忆里本来就不是很长,何况谢无尘用了符箓,出来需要的时间自然更短。前方几步就是出口,于是这里没有设灯盏,白知秋只能凭借自己的目力去辨认谢无尘的脸色。

他觉得谢无尘好像是被那些怨煞影响了,盯着自己的眼神甚至隐隐透出些可怖,让他在对上白宇云时都从未有过的畏缩突然间隐隐冒了头。

“我……”

“白宇云说你自毁肉身,什么意思?”谢无尘没等白知秋出声就劈头盖脸地问,“这一座阵法,为什么会与转生阵那么相似?同你又是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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