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Ⅱ 第11章

作者:文礼 标签: 推理悬疑

  换好衣服,他把床头上放着的一个水杯拿去洗净,重新倒了跟之前差不多量的水再放回床头。他俯身在熟睡的人脸上啾了几下,然后拿着战利品去了书房。

  为了表示他来这里不是度假而是有正经工作的,沈言下午给狱警们开个了讲座,专门舒缓常年镇守在海上孤岛的狱警们郁闷的内心,狱长和副狱长等一干领导层也非常捧场地来听了讲座。

  沈言的讲座不带一个学术用语,这岛上学历最高的狱警就数季雨阳了,连他都听不懂沈言扯的那些东西,其他人就更别提了。所以沈言用十分平民化的形式来开这个讲座,讲得少,互动环节多,他几乎让每个人都提了问题,然后一个个耐心解答。

  这个讲座过后,沈言在狱警中的人气简直爆增。他的长相和声音都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亲和力,不但会侃,还极富幽默感,让狱警们觉得从来到这岛上就没今天这么开心过。以至于下午那些要轮班而没有听到讲座的狱警恨得牙痒痒,纷纷要求再开一次。

  隔天下午,沈言应邀再开了一次讲座,这下几乎所有狱警都成了他的铁杆粉丝,为他在岛上要办的各种事大开方便之门。

  沈言似乎觉得还不够过瘾,又开了一次针对囚犯的讲座。不过这个讲座并不是全民化的,而是他自己挑了一批囚犯在会议室里开小会,出来之后这批囚犯简直跟被他洗脑了一样,对他崇拜得是五体投地。

  越舟听说了这事,心里纳闷,小海军这是想干嘛?征服了狱警也就罢了,还连带把犯人都征服了,这是要传销的节奏啊。不过他注意到这批听过沈言讲座的囚犯的特征,貌似都是曾属于某个黑帮组织的成员,平时行为老实不惹事,默默地等着把牢底坐穿。但听完讲座回来,这些人的眼睛里就像是被点亮了火星一样,竟然变得有生气了。

  在越舟看来,这种行为无疑是在煽动囚犯们的情绪,可不是个好现象。对于监狱管理来说,一个麻木而死气沉沉的囚犯,绝对比一个精神十足活蹦乱跳的囚犯好管得多。不过狱长对他的这一举动也没见着有意见,一来人家身份摆在那,想管也管不得,二来沈言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被他洗脑的囚犯除了精神状态有所改变,倒是没有其他动静。

  越舟又被沈言单独找去谈话,沈言先让他再次回忆之前的内容有没有新想起来的东西,但越舟确实没什么可补充的了。于是沈言说要给他催眠。

  “催眠啊……”越舟心里有点顾忌,“我听说催眠不当会把人变疯变傻的……就没点啥靠谱的方法了吗?”

  沈言在包包里翻了翻,拿出个小本本给他看。

  “我是有正规催眠治疗师执照的,我的催眠课程老师是全美著名催眠大师程浩教授,我曾经在弗罗里达州监狱里用催眠疗法侦破三起疑案,我的专业水平可是有保障的,全国都没有比我更靠谱的催眠师了。”

  越舟心里吐槽,我又不认识洋文,你随便掏个什么美国高中毕业证出来我也不认识啊。不过连佟君都夸他是天才,应该也不至于有风险吧?

  “那个……催眠了之后,我是不是啥该说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啊?”

  “我会向你提问,我问到的你才会说,我没问的问题你是不会说的。我的问题会把你的思维指向有需要的部分,比如说一些在你的浅层意识中已经消失的记忆,通过催眠的方式,可以挖掘到你的深层意识。人类的所见所闻每个细节都会被记录在大脑里,之所以会遗忘,是因为大脑处理信息时,会主观过滤一些不必要的细节。这些被过滤掉的细节并非被扔掉了,而是藏在了平时不为主观意识所察觉的深层意识里。催眠疗法可以唤起你的深层意识,来告诉我一些被你遗忘了的事。当催眠结束后,你也不会记得你告诉过我什么,不过我会对催眠过程进行录音,以确保我记录的东西的确是你亲口所述。”

  听君一席话,越舟简直就是不明觉厉。不过知道了是沈言问的他才会说,还会录音,这样一来他也就放了心,沈言应该不会这么无聊问到他和佟君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放心吧,关于你的隐私问题我是不会问的,除非跟案件有关。”

  “当然没关!”越稍忙否认道,“案件发生那段时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案件发生的那段时间啊……”

  越舟提起警惕,“你啥意思啊,注意职业道德啊。”

  “嘛,不用这么紧张,”沈言给他倒了杯水,“病人与医生之间建立起信任关系是催眠的第一步,如果让你担心得眼睛都闭不上,这可是大失败。越警官,在这个岛上,你最愿意相信谁呢?先撇开案子和治疗不说,从你认识的人里面选一个你最愿意去信任的人。”

  撇开不说吗?越舟想了想,眼前这个沈言嘛,倒不是说不信任,不过只能信任一半。沈言是想查他的案子,但他不能确定沈言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专门为了给他翻案来的。按他现在对沈言的了解,说不定是一时兴起,或者对他真正要做的事有所帮助。这样的人可以合作,越舟也正在跟他合作。但要说信任,沈言最多只能打50分。

  除此之外,就是另一个说相信他的佟君了。不过佟君的可信度比沈言更低,谁让他是名声恶劣的犯人呢?越舟觉得关于他的那些八卦多是谣言,但佟君要真犯事,肯定比谣言更加恶劣。那个整天耍着自己玩的变态医生要说能信任他的事,大概只有去食堂的时候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把自己这只小白鼠喂好一点,每次都会给他多顺点食物,简直跟照顾宠物一样。信任度打分,嗯,30分吧。

  再来比较熟的就是陈锋,但充其量也就是泛泛之交,谈不上信任不信任。越舟跟这监狱里的人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他这辈子光明磊落惯了,就算现在身处泥潭,他的眼睛也是看着光的。而陈锋的眼睛太阴,陈锋来自黑暗的世界,越舟看一眼就知道他的背景绝不简单,他说他自己是炸弹魔,喜欢做各种炸弹,他的作品炸死了好几百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情里透着骄傲,他拿别人的命作为自己的功勋。

  越舟见过太多黑暗,但他终究还是喜欢光的。

  “嗯……季警官吧。”

  “纳尼?!”

  沈言也有点没想到居然能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好奇地问,“不是吧,我说的是这个岛上你最愿意去信任的人哦!”

  “那就他了,”越舟问,“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吗?”

  “嗯哼!”

  “那可真不好意思,比起你,季警官倒是更值得信任。”

  “为什么?”

  “他的眼睛比你干净。”越舟笑道,“沈医生,你啊,杀过人吧?”

  沈言稀奇了,“说得跟你没杀过似的,季雨阳不也杀过?”

  “他跟你不一样,”越舟说,“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该杀的人,名正言顺,他代表的是正义。”

  “哦,那我就邪恶啦?”

  “沈医生,我看得出来,你杀过人,还不止一个。不管你是为什么杀人,你至少不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你可以说你是逼不得已,可以说是误伤,可以说是自卫,但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是不是听起来合理,你在杀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个人该不该杀,而是你想要他死。”

  沈言噗哧一笑,“你这话说得,跟我是大魔王一样。”

  “至少你没否认你杀过人,”越舟又说,“季警官嘛,他的眼睛太干净了,就像是……一种理想状态的正义使者。我想他以前做警探的时候,就算是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他也尽量会给犯人留一条生路,让犯人去法庭上接受应有的审判。我想……他自己心中的审判,或许比法庭正加公正吧。”

  沈言一副感动状地凑到他面前,“没想到越警官居然会对我们家乖乖有这么高的评价啊,好感动!”

  越舟眉毛一扭,“什么你们家乖乖?”

  沈言裂嘴一笑,瞧他这股得意劲,越舟突然明白了一件不太河蟹的事。

  “你……跟他……”

  沈言闪着星星眼说,“很般配吧?”

  越舟无语,“鲜花插在牛粪上。”

  沈言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说我们家乖乖是牛粪呢?”

  “……你……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谢谢夸奖。”

  “没有在夸你啊!”

  “你看,你都这么信任我们家乖乖了,作为家属是不是该多信任我一点啊?”

  “我觉得你们还是分了吧……你跟佟君倒是挺般配的……”

  “那是不可能的,”沈言一脸严肃状,“两个top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沈言先是给越舟做了一系列测试,主要是看他接受暗示的程度如何。暗示这东西,越单纯的人越容易接受,越舟这种跟黑帮斗智斗勇十几年的老油条当然算不得单纯,但前期沈言已经跟他建立起了信任关系,越舟虽然还对沈言有一定程度的防备,但防备得完全没在重点上。

  沈言锁上门,拉上窗帘,屋内变得黑乎乎的。他让越舟躺在沙发上,自己坐到他身边,摸出个打火机点上火。

  “我们现在开始吧,”沈言拿着打火机,将火苗放到越舟视线内,“现在,看着这朵火苗。你的眼睛里只能看见这个火苗,你的耳朵里只能听到我的声音,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沈言。”

  “很好,我是沈言,你的治疗师,你必需全身心信任我,照我说的做。现在,放松身体,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跟着我的声音走,你会听到我的声音越来越远,正在离你而去,现在,跟上来,跟着我的声音。”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你最向往的美景,山峰、丛林、湖泊、还是海洋?越舟,你想去哪?”

  “海洋。”

  “很好,让我们一起到全世界最美的海边去。碧海蓝天,白沙浅滩,珊瑚礁里鲜艳的鱼群在温暖的水里游泳……越舟,你也是其中一条鱼,你漂在水里,抬头就能看见映着日光的鳞纹海面。你混在千万的鱼群里穿梭在珊瑚礁群中,现在,你是全世界最自由的鱼,你可以游到海洋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继续向前,我就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顺着洋流漂泊……越舟,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很暖和……”

  “越舟,你游累了,你该睡了,听到我的声音,我数三下之后,你就会睡着了。一、二、三。”

  越舟的眼睛自然地闭了起来,沈言灭掉打火机,开始提问。

  “你是谁?”

  “我是越舟。”

  “你的职业是什么?”

  “国际刑警A区三队队长。”

  “告诉我你的亲人有哪些。”

  “我没有亲人,我是独生子,父亲在12岁那年做农活时失足跌下山崖死了,母亲在前年病逝了。”

  “其他的亲戚呢?”

  “有两个叔叔,我父亲死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老家有一房姑妈,从我去参军后就断了往来。

  “你的非血缘关系的亲密的人有哪些?”

  “……没有。”

  “有喜欢的或交往过的女人吗?”

  “没有。”

  “有喜欢的或交往过的男人吗?”

  “……佟君。”

  沈言差点噗出来了,不过职业素质让他硬生生地咽了这口老血,继续发问。

  “越舟,你曾经告诉过我,在被抓前的一个月,你因为高烧在医院往了三天院。你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发高烧?”

  “医生说是太过劳累引起的病毒性发烧。”

  “讲讲你住院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住院前一天,我们在A国边境哨卡埋伏。之前接到线报说有一批新型毒品会通过这个哨卡入境,哨卡的士兵已被毒贩买通。毒贩的车经过哨卡后会转到山路,我们就在那条必经的山路上埋伏好,等目标车辆出现,我们就冲出去将人拿下。”

  “说说具体经过。”

  “前哨的人说一共有两辆小货车,每辆车里有三个男人,携带手枪和步枪等武器。两辆车一前一后,相距两百米。我们一共12个人,前哨两名,暗哨狙击手两名,剩下的8个人分成AB两组,在山路上相隔两百米左右埋伏。我在后面的B组,第一辆车放过去,等到第二辆车一来,我们就开始行动。我们先打爆了轮胎,车上的人开始向我们开枪,狙击手击杀了司机,另外两个男人跳车逃跑,被我们的人打伤了腿后被捕。五分钟后,前面的A组向我报告说前面一辆车已拦下,三个人死了两个,一个轻伤被捕。A组的人把毒贩的车开了回来,我们给后面这辆车换了胎,将两辆车都开回局里,从车厢底下搜出了二十几厢毒品。这一批都是包装成饮料的粉末状毒品,可以直接化在水里饮用。我们将毒品送到鉴定科鉴别浓度,做了报告。我们一个兄弟受了轻伤,在医务室里包扎完就回宿舍了。我跟四五个兄弟晚上去喝了点酒,9点不到就回宿舍了。”

  “第二天是你队里的人送你去医院的,你还记得多少?”

  “我醒来之后就在医院里输液,毛子在医院陪我,见我醒了就跟我说我发烧了。他说早上到点了没见我人,打电话也没接,怕出事,就去我家找我。他进来后发现我躺在床上发高烧,就和老三把我送去医院。后来毛子喂我吃了饭,我就又睡过去了,在医院待了三天,基本都在睡觉。这三天队里的人陆续来了几批,没待多久就走了,毛子和老三轮流待在医院照顾我。”

  “在医院的三天,除了来看你的队友,还见到过别人吗?”

  “还见过两个医生,几个护士,同屋的还有三个病人,第二天出院一个,剩下两个。”

  “知道那两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吗?”

  “毛子管其中一个叫薛医生,另一个不知道。”

  “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薛医生大概四十几岁,很瘦,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点白,另一个是年轻医生,二十七八的年纪,好像是夜里的值班医生,他就第二天晚上过来两趟,给我换了输液的水,没看清长什么样子。”

  “……你住院的三天内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第一天几乎都在睡,中途毛子叫醒我给我喂了两次饭,上了一次厕所,吃完饭又睡了。第二天是老三陪着我,醒了四五次,早上医生来检查,下午队里的人来看我,他们一走我又睡着了。夜里医生来换水醒了,后来就睡不着了,夜里跟老三还聊了会,直到天亮才又睡着。第三天早上医生来检查时醒了就没再睡着了,下午时医生说烧退了,让我再住院观察一晚,我在医院待不住,就跟老三办了手续回宿舍了。”

  “出院之后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一切正常,当时出院还开了一堆药,我都没吃也没事。”

  “……我听说你们执行任务有时候会亲自尝毒品,这次任务你有尝过吗?”

  “没有,这次任务线报明确,我们只需要抓住毒贩送回局里即可。”

  “有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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