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第159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信宿张了张嘴:“我……”

  他沉默几秒,罕见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向来舌灿莲花,不打草稿都能即兴演讲一个小时,只有在跟林载川说谎这件事上,总是不擅长。

  林载川给他盛了小半碗米饭,放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去看陈叔了?”

  信宿不能跟他说去霜降解决祸害了,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嗯……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市局。”

  林载川看他一眼:“嗓子不难受了吗?”

  信宿道:“嗯。”

  ……反正嗓子难不难受的,也不耽误他四肢健全地往外跑。

  信宿吃的饱饱躺回床上,本来因为喝到鸡汤的美好心情,又开始变得阴雨绵绵起来。

  而且,他总觉得林载川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不想逼迫他并非出于自愿的、被迫的坦白,所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还主动给他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信宿突然意识到,或许林载川心里也清楚他们将会走向哪一步,甚至比他更加清楚。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做什么”。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信宿更粘人,他毕竟年纪小,在林载川面前也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有事没事就往他的办公室跑,所以外人的视角看起来,好像是信宿主动更多。

  但其实创造、维持或者改变整个局面的人,一直都是林载川。

  信宿稍微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思绪乱七八糟。

  他其实很少“往前看”,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前路”这一说,所以当他尝试去构建一个“未来”的时候……

  得到的结果果然都不尽如人意。

  吃完午饭差不多就是下午上班时间了,信宿还没完全恢复好,林载川的意思是让他在家里再休息一下午,但是信宿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市局。

  刚进刑侦队办公室,就收到了章斐等同事的热情慰问,“小信宿,听林队说你又生病啦,这么快就好了吗?”

  信宿保持面部微笑:“什么叫‘又’生病了,难道我很经常请病假吗?”

  信宿在市局工作半年多,其实没缺勤过几天,除了高烧在床上爬不起来,一般他不会请假,只不过信宿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半失活的,没什么生气。

  信宿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的办公桌,随手从他的“百宝箱”里翻出了一包薯片,问道:“李登义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贺争道:“关于赵雪那一家人的情况,林队跟你说了吗?”

  信宿怔了怔:“什么?”

  贺争道:“我们刚调查到,赵雪跟她的母亲素含玉都患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

  信宿沉静思索几秒:“情感缺失的人,难以对周围环境产生共情,这就导致她们不理解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甚至是法律,这些人往往有一套自己的社会法则,也就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

  “而且这些人通常都反常的聪明——疯子和天才的大脑构造是非常相似的。”

  信宿蹭了蹭下巴,“十一岁的赵雪不在杀害李登义的嫌疑人范围之内,但如果她是精神病患者,那就不一定了。”

  贺争一拍手,“你说对了,发现这个线索之后,我们几个中午又在市局加了会儿班——本来林队也要加班的,但是他好像着急回家给某个人做饭,下班没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信宿:“………”

  “某个人”自觉对号入座,不过还好他从来没脸没皮,听到这种话也能面不改色,甚至坐在椅子上有恃无恐地挑眉笑了一声。

  贺争道:“赵雪有自己的手机,用的是素含玉以前的电话号码,平时除了打给她爸就是她妈。但是在李登义出事的两天,她跟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有过一次通讯,而且是在删掉后被我们技术人员复原回来的,然后我们重点调查了这两个号码之间的来往记录,往前推一年,发现这个手机号在赵洪才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跟赵雪频繁通话过,而且大多是由赵雪主动拨出的。”

  即便是赵雪天生有犯罪天赋,能够策划出一场完美的复仇,那她也一定也有一个帮凶,只凭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无论如何都处理不了一个强壮的中年男性的尸体。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人,那就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警方视野中的“第三人”了。

  贺争说:“我们已经让同事去调查那个电话号码的归属者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章斐皱皱眉,有点不愿意相信,“一个小女孩有这么凶残吗,李登义那死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而且,听林队说起他们的谈话经过,感觉赵雪的精神状况还挺稳定挺正常的,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副队长郑治国道:“国内最小的反社会杀人犯,九岁的时候就能独立制造一起惊骇世俗的命案了,年龄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已经知道赵雪患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了,她现在表现的越正常,就越反常。”

  章斐一时没吭声。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章斐探头从窗户往下看,看到隔壁楼下停了很多辆警车,疑惑道:“缉毒的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刑警对她说:“哦,听说桃源村背后那几个装神弄鬼的人找到了,桃源村那几十户村民都从分局带过来配合调查了,那么多张嘴,他们这几天可有事儿忙了。”

  信宿心道:“那几个废物点心动作还挺快。”

  那些人果然按照信宿说的,最后推了一个“罪魁祸首”出来顶罪背锅,主动送到市局门口,让缉毒支队的人没怎么费力就逮了个现成的。

  信宿已经把人送到缉毒支队的手心里,至于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什么线索,那就是那些条子的本事了。

  信宿嗓子还有点疼,吃了两口薯片就不吃了,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警察,想了想,还是起身向楼下走去。

  几辆押送车停在缉毒支队楼层的门口,他们的支队长罗修延亲自下来指挥,把桃源村的村民安排到审讯室。

  见到信宿过来,罗修延看他一眼,惊讶道:“哟,病美人来上班了?”

  信宿:“………”

  罗修延又道:“林载川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正合适我还有几件事想问他。”

  信宿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几秒。

  罗修延:“………”

  小年轻变脸那么快干什么。

  在林载川面前看着还挺乖的,怎么人里人外还有两副面孔呢。

  信宿收回视线,看着远处带着手铐被押进缉毒支队的“熟人”,轻声开口说道:“友情提示一下,他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国外留学,两年后毕业。但如果断了资金链,就不得不回国面对一个有牢狱之灾的父亲了。你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这一点——本来就是一颗被推出来顶罪的弃子,对组织没有什么忠心可言,他应该能吐出不少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罗修延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变得有些严肃的、稍微皱起眉看着信宿。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罗修延看他几秒,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家庭情况。”

  这是他们刚从外面抓回来的毒贩,刚被警车押回市局,还没来得及仔细审问,就连缉毒队的人都不知道这男人有个在国外留学的女儿——

  八竿子打不着的信宿是怎么知道的?

  “身价过亿的人脉,有问题吗?”

  信宿微微一笑,坦然地直视他审视的目光,带着在林载川面前不常见的漫不经心,且理直气壮。

  罗修延:“…………”

  有钱的小崽这么嚣张。

  信宿又轻轻一耸肩:“当然,我没有要你一定相信我的话,如果你觉得你们有能力从他的嘴里得到线索,也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只是友情提示。”

  说完,他不急不缓地转身离开了现场。

  罗修延“啧”了一声,单手叉腰看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他跟信宿磨不过嘴皮子,天然不占据优势,就跑去刑侦队那边找林载川告状。

  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林载川办公室的牛皮沙发上,把刚才发生的事声情并茂地对他复述了一遍。

  林载川对此反应平淡道:“他接触到的圈子不同,知道的消息也跟我们不一样,这很正常。”

  罗修延“…………”

  这句话翻译一下,还是“身价过亿的人脉”。

  罗修延道:“你这个小男朋友,脾气还挺大。”

  林载川抬眼看他,平静问:“有什么问题吗?”

  罗修延故作不满意道:“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前辈,他跟我一个骨灰级长辈谈话,就是这个不尊老爱幼的态度吗?”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林载川语气淡然且平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跟你站在同一边——另外,你现在坐的沙发是信宿购买的私人财物,不是市局的公共资源。你可以站起来谈论跟他相关的话题。”

  罗修延:“………”

  这对情侣,是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罗修延就是满嘴跑火车,倒不至于真跟信宿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说这些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而且信宿身上有些特质他确实也相当欣赏。

  ……不过他这次过来,的确有些话要说。

  他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些严肃地对林载川道:“林队,你不觉得,他一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有挥金如土的好日子不去享受,到市局当一个月工资不到五位数的苦逼公务员,稍微有点……动机不纯吗?而且我听说,关于沙蝎的事,他也知道不少。”

  “他的消息比咱们警察还快,那么他来当警察是干什么的?”

  罗修延只是跟信宿短暂相处,就看出了很多问题,以林载川的心思缜密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林载川恐怕也在“试探”。

  试探信宿究竟会在这里走到哪一步。

  林载川沉默片刻:“嗯。”

  他轻声说道:“信宿做的这些事,或许有他的理由,只是现在无法对我解释。”

  “但我认为那个理由最终可以说服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他,至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我不想妄加猜测他是怎样的人。”

  林载川这么说,罗修延就不再说什么了,毕竟信宿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干涉那么多。

  事实上,信宿给市局的领导班子——包括局长魏平良在内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过往不明、身份神秘、又多智近妖的年轻人。

  罗修延跟他旁敲侧击提了个醒,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办公室。

  林载川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面堆积的文件上,片刻后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一个红丝绒礼盒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那是他在两个人确定关系后不久,林载川就托人定制的一对男款戒指,他想要信宿的将来、往后。

  只是……

  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他轻轻抚摸银戒的边缘,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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